明朝两大积弊,一是宗藩,二是官僚集团腐化,官绅勾结隐瞒大量田产。
中国历代王朝,除了宋朝,两税不到财政收入的一半之外,其它各个朝代的主要收入,都是靠两税来运转。
明朝财政的大头也是两税,而宗藩以及官绅勾结隐瞒的大量田产,无疑就使得明朝收入大幅减少,财政陷入拮据。
这两个积弊中,宗藩对于朝廷而言,是可以甩掉的,没有宗藩对于天下来说,不仅少了一部分特权阶层,能减少社会矛盾,是好事,而且还能为朝廷减少负担,所以即便宗室中有贤明的宗藩,或者大部分人没有作恶,他们也是要被牺牲,被毫不留情的舍弃,因为宗室在国家机器的运转中,不承担责任,完全多余。
这虽然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再这样下去就要亡国,而宗室享福二百七十余年,已经足以回报太祖光复中原的功绩。
另一个积弊,官绅腐败勾结,却不能像对待宗藩那样,因为国家运转需要他们,天下需要官绅来治理,需要文官来经略,所以官绅只能改造,只能分辨优劣,选贤任能,清理腐化份子,而这个积弊处理起来,就比宗藩难得太多。
这个问题,不管是中国,还是世界,至今都没有解决。
改造官绅,这是个长久的事情,但甩掉宗藩这个包袱,却就在眼前。
这两个积弊,只要解决掉其中一个,明朝就能轻松一半,在活百年。
现在宗室妥协,迁藩入台开始实施,大明朝的宗藩问题,便基本得到解决,剩下的就是文官集团内部的斗争了。
七月中旬,南京城内,宗室掀起的风波被平定,迁台铁板钉钉,江北的难民也没什么话说,毕竟宗室皇族都要上岛,那他们这些普通小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任朝廷。
到七月底,第一批难民开始被运向台湾和占城,台湾是来不及播种了,但占城一年三熟,赶种一季应该没有问题。
转眼,时间到了八月,明朝恢复正轨,开始秋闱取士。
这一次恩科,不仅是开了文科,同时也要进行武举,但规矩改变,文科的要考射箭放铳,武举的要考识文断字。
当然第一次改变,新加上来的科目仅供考官参考,在成绩中并不占主要因素,可即便如此,依然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比考题引发的议论还要大上许多。
士林中不少人,便出来攻击,说是有辱斯文,结果被王彦几句话,“崇文尚武,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有什么不好?李太白有辱斯文么?班超、辛弃疾有如斯文么?”给怼了回去。
从理论上说,崇文尚武自然是没有毛病,但不少人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有意见,很不以为然,毕竟文人地位高了那么多年,整个社会中的精英大都流向文官阶层,造成了武官缺乏人才,整个阶层地位低下,这种歧视是数百年累积的结果,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改变。
科举虽然成为了朝野主要话题,但除了考题变化之外,新设的科目考试,基本没什么用处,因为参与考试的士子绝大多数都不会射箭放铳,而参与武举得也没几个能够识文断字,对于成绩基本没啥影响,所以在朝野也就是吵一吵而已。
这种情况,让王彦有些失落,但是他并不灰心,汉人功利心很强,朝廷这次既然新设了这两个科目,而考的好又能加分,那等三年之后,识字武人不敢说增加多少,会放箭射铳的文人,肯定会大量增加。
明朝这边忙于文武科举,北边的清廷也没有闲着。
夏收之后,满清持续了大半年的粮荒终于缓解下来,多尔衮与代善和解之后,八旗兵的实力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代善西征蒙古,准格尔汗国没有准备,被杀个错手不急,让代善夺走了大批牛羊和人口。
这一战使得满清恢复了一些实力,也使得原本只是保持朝贡关系的漠北三部蒙古中的土谢图部归附。
这对满清来说,是应该庆祝的,但是多尔衮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王彦在他背后又插了一根刺。
北京,摄政王府邸,多尔衮的书房内,多尔衮与代善站在一个沙盘前,观察这天下局势。
这个沙盘,是多尔衮听说,王彦每次征战必备沙盘,因而也让工部给他做了一份。
满清占据北京,夺取了明帝国的许多财富,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户部存放的各种资料,这可以让满清很快摸清明朝的制度,也能很清楚的知道各个地方的人口、资源、良田和富裕程度。
当年刘邦入关中,萧何入秦,金银财宝和宫殿都让给了项羽,唯独将秦国的文书,全部收藏起来,也就是萧何这个举动,使得刘邦获得了一笔无形的财富,不仅使得汉能吸收秦制,而且使得汉军在作战时,一目了然,哪里有粮,哪里能补充人马,都能事先知晓,所以东汉王充说,“汉所以能制九州者,文书之力也。”
北京户部就存放着天下各地资料,所以多尔衮要求工部,制作沙盘,工部的官员很快就制作出来,而且比王彦的沙盘还要精细。
此时多尔衮与代善,弯着腰在沙盘旁,边看边商谈,代善看了看扬州,随口问道:“冯铨在南京的议和怎么样呢?”
多尔衮听了,直起身来,“前几日,传回消息,说与王彦见了一面,那厮开口就要山东、河南,也不怕闪了舌头,真当我大清奈何不了他。”
“老十四啊!”代善皱了下眉头,直起身来,“你说南朝是坐地起价,有意思要谈呢?还是想要拖延?”
代善的问题,让多尔衮很不安,从谈判到现在,没有任何进展,他心中已经想了大半年。
“二哥,你是怎么想的?”多尔滚沉思的走了几步,离开沙盘,坐了下来,决定和代善好好的谈一谈。
代善走到他旁边坐下,沉声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得好好想想了。若是南朝是想坐地起价,那我们就地还钱,和他们慢慢谈,并没什么关系,可万一南朝是想拖延,我们就该考虑南朝的用意了。”
多尔衮点点头,有些担心,“这点我也很不放心,王彦那厮狡诈阴损,去岁我派人去广州,假意议和,将南朝君臣耍了一把,这次就怕南朝记仇报复,故意欺骗我们,实则准对扬州动手。”
“老十五在扬州有消息传来么?”代善忽然问道,“江北的明军有什么动向?”
“之前明军围城日久,又不攻打,长久士卒怠慢,老十五抓住机会出城突袭了明军,破了明军两座营寨,后来明军便退到了运河东岸,解除了对扬州的包围,至今没有新的动向。”
代善听了后难得笑了一下,“江南失守后,我们连折两王,士气低下,老十五能突破两营,也算小胜,我们该在旗中和绿营中多宣扬,可以激励士气啊!”
说道士气,多尔衮也十分头疼,“老十五信上便说,要不是城中士气太差,他能击破刘顺全军,可惜绿营多不堪用,旗丁人数太少,才只破了刘顺两营。”
“士气先不说了,跑得有点远。”代善移动下身子,向多尔衮靠近些,然后说道:“扬州这个地方,如果议和,就是我们的筹码,但若是议不成,就是我们的软肋啊!”
这一点多尔衮早就知道,不然他整个人,也不会那么焦虑。
扬州靠江南太近,固然可以威胁江南,可以作为清军再次南下的据点,但同样因为离江南太近,使得南朝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集兵马,围攻扬州,切断扬州与外部的联系,而北京离扬州太远,淮安又在明军手中,清军将很难做出反应和支援。
“是该有个决断了!”多尔衮沉吟半响,“现在南朝有再朝鲜驻军三万,在我大清背后放了一把利剑,万一扬州打起来,我们将十分被动。”
“老十四是什么想法,趁着明军在朝鲜立足不稳,先打朝鲜么?”代善眯眼道:“如果打朝鲜,还是我去吧,毕竟我对朝鲜比较熟悉。”
代善对于朝鲜投靠南明,十分不满,主要是满洲内部有人说,是因为他搜刮朝鲜太狠,所以才导致朝鲜倒向南明。
多尔衮摇了摇头,“我是想打朝鲜,现在朝鲜就像当初的江东镇,不将身后这颗钉子拔掉,我大清的行动就处处受到牵制,处处要考虑朝鲜带来的威胁,令我寝食难安,不过如果要打朝鲜,王彦肯定围魏救赵,要打扬州,那老十五就危险了。”
多尔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将老十五从扬州撤出来,让他守合肥、徐州一线,这样在南线,我们就不会那么被动。”
“这样一来,就是要放弃淮南的大片土地。”代善沉吟一下,“老十四,你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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