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戚公之后,浙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大明朝最精锐的军队之一。
他们不仅承担着东南沿海的防倭大任,还南兵北戍,前往北方与蒙古人作战,到戚继光身后的万历二十五年,王士性撰述《广志绎》时,已是“九塞、五岭,满地浙兵”。
万历援朝一战中,原浙江兵为主的老戚家军和被戚公整训过蓟辽军,成为了这场战争中明军的主力,攻克牡丹峰,收复平壤,都有浙兵的身影。
攻打平壤时,年过花甲的戚家军老将吴惟忠左肋中弹,血透衣甲依然站在最前沿指挥,收复汉城时,浙兵先头部队千余人马,刚到汉城城下,数万日军竟紧闭城门不敢出战,朝鲜的史书上处处可见对浙兵的赞誉。
不过辉煌之后,总是衰落,如此强军,也避免不了败亡的命运,他随着王朝的腐朽,一同走向终结,终于在浑河血战以后,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此战之后,浙地兵马沉寂数十年,直到江南抗清,才又慢慢打出了一支新的浙兵。
这支浙兵就是鲁王麾下的人马,其精锐程度,虽然比不上历史上的戚家军,可是也足以称为精锐。
时光荏苒,在浙兵没落几十年之后,鲁王手下的新浙军,终于再次走上历史的大舞台,掀起一场内斗的大浩劫。
这同他们的先辈相比,显然不是那么的光彩。
鲁王大起浙地兵马,倾巢扑向南京,走到潥阳时,便发现情况不对,早该乱起来的南直居然没有一丝动乱的迹象。
这让鲁王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唐王再三催他起兵,言他已经动手,他故意推迟过来,南直这边应该早已大乱,可是事实上却没有一点动静。
鲁王马上就意识到,他被唐王给耍了,唐王故意提前告诉他时间,让他先一步起兵,把他诓骗到南京来,让他做反贼,给南京朝廷施压,而唐王则好从中谋取南京大权。
这对于鲁王而言,真是个很痛的领悟,他在浙江祭天,发布檄文,完全就像个傻子一样。
“直娘贼!不讲道义啊!狗.日的过河拆桥,骗孤王来打投阵,背骂名,真不是东西……”
鲁王打着平定唐、楚内乱的旗号而来,可是他旗号都撑起来了,唐、楚却还没打起来,这他娘的就尴尬了。
一时间,鲁王仿佛吃了一嘴苍蝇一样难受。
而这时,随着他的人马开进南直,浙江兵马越境的消息,便很快就被传到南京,朝廷质问的使者转眼便撞上了鲁王。
内阁作为中央政府,对鲁王率领浙兵入境,进行了责问,让他马上率兵返回浙江,入京接受询问。
同内阁使者一同来的,还有唐王写给他的明信,开头便斥责他造反,斥责他不顾大局,为了私利,置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几乎就是鲁王檄文中质问唐、楚的言词,现在唐王直接拿过来指责他,鲁王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肺都快要气炸,大骂唐王无耻。
这时,他大军已经开出浙江,开弓没有回头箭,哪里还有回头的道理。
鲁王虽然知道自身遭了算计,处于不利的地位,但是这时他已经没有后路,也就只有继续向南京挺近。
既然计谋不成,那就直接用强,他有朱慈焕在手,强打下南京,也不是不行。
南京内阁见劝阻鲁王退回浙江无效,随即一面通过平叛议案,一面传告四方,鲁王谋反,令各地起兵勤王。
这时鲁王骑虎难下,随即争锋相对,重新发布靖难檄文,由平定唐、楚内乱,改为清君侧,言权奸破坏大明祖宗之法,唐藩窃剧大统,四万大军鼓躁喧天地往南京推进。
大军一路张贴榜文,评击南京朝廷,重商轻士,迫害宗室的罪行,声明,凡配合大军者,不抄家,不抽丁,性命家财予以保全。能献地而降者,依官阶不同,视情况进行升迁,并给予房产、田地、金银等奖励。
此文一出,鲁藩明确针对南京朝廷现行的国策,又祭出朱慈焕这面大旗,江南立时大震。
早就看不惯一群商人爬到自己头上,在王彦的改革中,因为守旧而未参与进来,逐渐失势的守旧士绅,终于找到了机会,纷纷响应鲁王,他们不仅出钱出粮,甚至组织族人支援鲁王,欲推翻明朝现行的国策。
七月二十二日,浙军沿着秦淮河北上,进抵金陵南郊,由上方门进入外郭城,占据大祀坛和大校场,大军暂时驻扎下来。
鲁王在南京待了四年,对于南京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金陵城高墙厚,护城河之宽广冠绝天下,城墙上各种设施之复杂,配套之完备,根本不是什么府城州城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些都是南京的优势,可是南京也有不足,就是城墙太长,守军要防备的地方实在太多。
虽说中央军放弃了恐怖的外郭城,退入了内城,可长达数十里长的内城,还是太长,守军根本就站不满,这便是鲁王的机会,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现在等于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就是一个字“干!”,只有在中央的援军赶到南京之前,或者是唐王的人马杀来之前,攻下南京,控制大明的首脑,才能取得胜利,否则就只有失败。
四万浙兵在大校场一线扎下营盘,鲁王朱以海在众多将领的簇拥下,绕城查看,正当他打算细看之时,从城中冲出一支马军,只有一两百骑,迎着向他而来。
鲁王隔着老远视之,看见为首一人,顿时火冒三丈,他一夹马腹便挥鞭迎上。两支马军人数差不多,疾驰着靠近,眼见着要撞到一起之时,两方却纷纷勒住了战马。
“无耻之徒,安敢诓我!”鲁王拉着马缰,破口大骂,战马暴躁的盘旋着。
唐王在一众明军的簇拥下,面对鲁王的愤怒,脸上却保持着微笑。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似乎已然成了最大的赢家,唐王自是有些自得。
“鲁王说话,好没道理,你不是也留了一手么?”唐王双手拉着马绳,笔直的坐在马背上,冷笑道:“那朱慈焕是怎么回事,你真当孤不知道么?”
鲁王闻语一阵语竭,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他也算计了唐王,只不过没有成功,两人之间确实没有谁更高尚,谁站在道德制高点这么一说。
“好!这次算你厉害,但你也休要得意!”鲁王咬牙切齿,一抬手用马鞭指着唐王道:“孤大军临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要能守住南京,才算本事!”
说完,鲁王一拔马缰,便领着马军,疾驰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