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听了虞胤的话,不禁一愣,心中郁闷,虞胤是户部尚书,既然知道了这个情况,为什么不进行控制,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会给金国带来的影响。
虞胤似乎是明白他的疑惑,于看着他解释道:“王爷经营西域,对于中原之事,或许还不够清楚。王爷还不知道,今岁年初,明国提出了扩军二十万的议案吧。”
“扩军二十万?”孙可望闻语一惊,随即又沉默下来,脸色比较难看。
明军数目起初在五十万左右,北伐之后收编姜襄和一些义军,人数增加到六十万,再扩军二十万,那就有八十万,将对金国形成碾压之态。
虞胤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道:“内阁已经决定再扩军五万,朝廷需要银钱,王爷懂了吧!”
孙可望沉默半响,慢慢点了点头。
“我大金朝,自有国情在此呀!”虞胤叹了口气。
孙可望在心中慢慢将这事理顺,明朝扩军二十万,光扩军的数目,就已经与金国的正兵一样多了。
明朝的总兵力,怕是会接近八十万,而金国要与明朝相抗,则至少需要有明朝三成以上的兵力。
明朝扩军,金国朝廷就不得不跟着扩军,但是金国的财政,却又比不上明朝,只有明朝的五分之一左右。
金国要扩军五万,朝廷没有钱,所以纵容民间改麦种棉。
孙可望想通之后,却不禁皱起眉头,“虞部堂,扩军我不反对,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这样有了银子,缺了粮食,不是饮鸩止渴吗?况且到时候粮价一涨,朝廷又怎么办?”
这些问题,金国朝廷其实早就想过来,所以孙可望一连三问,虞胤脸上依然没有波动。
“实话告诉王爷,这件事,内阁商议了很久。确实没有别的办法,而且这件事也没有像王爷想的那么严重。”虞胤道:“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看王爷一路奔波,也没吃东西,正好午时了,我让人备点酒菜,我们边吃边说。”
“不吃,虞部堂还是给我先说一说,让我心里有个底。”孙可望哪里有心情,金国的成败,也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虞胤摇了摇头,不过还是让人备了几样小菜,备上一壶吴酒,送到书房里来。
等下人备好,虞胤让孙可望入座,为他满上一杯,“朝廷禁止民间酿酒,这壶是我的珍藏,是韩相公从吴地带托人弄来,送我了几坛,我一直没机会喝,今日与王爷同饮。”
孙可望在金国的文官中,并没有多少朋友,他能与虞胤相处好,主要是因为虞胤与他共事之后,发现孙可望的能力和为人并不坏,并不在乎他流寇出身,而孙可望也对虞胤十分尊敬,不因为自己是王爵而摆什么架子,所以两人才成为了朋友。
孙可望无奈,只得上桌,虞胤给他满了一杯后,坐下来,看他的样子,便开口说道:“总之不管怎么说,明国扩军,我们大金也必须要扩。这扩军就需要银钱,本来内阁是想像王彦主持明国政务时一样,向国内士绅和商人借贷一笔银子,用来扩充新军······”
孙可望见此,不禁问道:“那为何不借呢?”
虞胤苦笑一声,“借是借了,不过却没有借到多少。”
“这是为何?他们不肯吗?”孙可望脸色一寒,他本想说不肯,就想办法治他们,但是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以后怕是回不了长安了。
“常言道,有借需有还。”虞胤摇了摇头,“不是他们不借,是不敢借。王彦当初能借到钱,原因是明国在战场上连连大胜,开海政策,又令明国赋税每年都在增长,他有偿还的能力。而我朝失去了清国的市场,最近与玉兹的贸易也受到了影响,收入没有明显的增长,再加上与明国的战争,少有胜仗,所以豪绅和商人不看好我朝赋税的增长。”
虞胤拿起酒杯,小抿一口,“简单来说,如果朝廷今岁借款之后,明年赋税的增长,不够偿还债务,而第二年还须要借贷,那么就始终没有还清的可能,所以借不到什么银钱。”
孙可望明白了,就是民间其实并不看好金国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将桌上酒杯,端起猛然一饮而尽。他有的是办法治这些人,但是被官绅把持的金国朝廷不会让他那么去做。
孙可望仰头饮完一杯,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也不吃菜,而是开口问道,“所以朝廷就纵容民间将麦田改种棉花,希望通过布匹贸易,来获得扩军的银子?可是这样粮食怎么办?”
这几年关中地区恢复的不错,基本告别了粮荒,所以他们还不觉得粮食的紧张,但孙可望在西域,便觉得粮食尤为可贵,他的五十万屯户,至今都要靠关中接济一部分粮食。
虞胤给他倒满,然后说道:“粮食的事情王爷不用太担心,我事先就说过了。虽说有许多人改种了棉花,但是朝廷也正在想法推广苞谷、番薯、土豆等物,这些东西可以在旱地种植,而且亩产比麦子还高,粮食的问题,会得到缓解,所以王爷不用太过担心。”
“苞谷、番薯、土豆?那是什么?”孙可望不禁疑惑了,“旱地可以种,产量还高过麦子?”
他去西域不久,回来尽听怪事,先是听说什么莫卧儿人口九千多万,比大金和明国加起还多,现在又听什么苞谷、番薯、土豆能旱地种植,产量还能超过麦子。他脸上满脸都是疑惑。
虞胤笑了笑,“这是我朝从明国弄来的新作物,那番薯和土豆的产量,才刚得到,还不确定产量,但是苞谷已经在延安等地种植了,地方官员反应涨势很好,产量因该不错。有这些东西,麦子减少的产量,因该能补回一些,所以粮价不会涨的太厉害。”
孙可望见虞胤说话不像是作假,而起虞胤也没有必要骗他,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内阁允许民间改种棉花,也就可以接受了。
虞胤见孙可望端起酒杯,有些失神的把玩着,便端起来与他碰了一下杯,然后说道:“士绅百姓逐利,种棉有利可图,皇上想禁也禁不住。其中有不少田产,都是永平王,还有韩相等人的,禁止种棉不可能在内阁通过。眼下朝廷只能适当的控制,然后一面大力推广新作物,一面收取棉布贸易的赋税,解决扩军的银钱。”
虽然说眼下的方法,确实能为金国带来一笔财富,不过孙可望听了之后,还是有些失落。
虞胤见他失神,不禁开口问道:“王爷再想什么?”
孙可望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虞胤之前的说法,他将杯中之酒再次饮尽,然后开口道:“我再想明国扩军二十万,我大金就如此被动,被明朝牵着鼻子走,要是他再扩个十万人,或者恢复明初时的百万大军,我朝该怎么办?还能跟着他们的步子,也继续扩充大军么?”
孙可望这话可是说在点子上了,虞胤叹了口气,“怕是再扩下去,大金自己就垮了。”
两人一阵沉默,面对现在的明朝,他们实在很难有翻盘的机会。其实金国内不少,都不太看好金国未来的前景,包括虞胤在内,他是户部上书,最知道金国与明朝在实力上的差距。
孙可望这次自己拿起酒壶,给虞胤和自己倒满,然后抿下一口酒后,两人都是干喝,也不吃菜,“眼下的时局,这样被动的跟随明国的脚步,实在不是上策,朝廷迟早会被明朝拖垮,内阁和皇上可曾想过什么破局之策?”
孙可望毕竟是亡过两次国的人,他看问题还是很尖锐的。眼下的局势是明朝越来越来强,金就算发展慢一点,都算是不断地被拉开差距。
这样下去,金国肯定守不住关中,必然会走向败亡。金国想要生存,必须要破局,有杀出一条血路的办法,否则就会被慢慢耗死。
当年张献忠在四川也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北上抗清,寻找破局之策,后来孙可望从云南北上,夺取川南,也是想要破局。
虽然他两次都失败了,但这并不是说他破局的想法有问题,他当初要是窝在云南,最多苟延残喘几年,现在估计也已经被明朝灭掉了。
虞胤又叹了口气,“怎么没想,朝廷已经与东吁联合,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东面是明军,朝廷根本不敢有所动作,北面是漠北蒙古,朝廷也不敢动,怕一旦对漠北蒙古动手,明朝便会同我们开战。”
金国的东面和南面是明朝这个强敌,堵住了金国的发展之路,北面的漠北蒙古可以成为金国的一个兼并对象,但是明朝不可能允许金国兼并漠北蒙古,所以三个方向都走不通。
说着,虞胤看着孙可望,想起一事,不禁忽然问道:“王爷这次回长安,不知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