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吴三桂忽然觉得有些微凉,心中情不自禁的一凛,感到事态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严格来说,金国的战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一旦明军没有向金军期盼的方向行动,那金军的战略就出了问题。
豪格这个布置,其实就像他的性格一样,正面照顾,南北两线也照顾,结果就是金军在三个方向上的势力,其实是处于均衡的状态,局部的优势并不明显。
当然这主要也与金国内部军阀林立,互不统属有关。
明军现在的策略,明显就是牺牲其他两个方向,而将重兵集结于南线,以求在局部形成巨大的优势,从而撬动整个战场。
此时明军的前锋已经近前,双方的距离拉进到两里,再近一点,六斤炮就能打到了。
吴三桂原本以为,他这次的任务相对比较轻松,毕竟不是面对明军的主力,就算打不赢,他要跑也来得及,但现在的情况,他被明军主力缠住,要是打不赢,那他的损失就大了。
一时间,吴三桂的额头冒汗,不过一开始就跑,显然不可能。如果南线溃败,明军从他这里绕到豪格的后面,那金军的工事就白修了。
他若是挡不住,明军一旦从南线迂回,金军便是全阵崩溃的下场,而等临潼的马军被放出来,明军必然狂追百里,金军将彻底完蛋。
现在吴三桂只能担起责任,全力以赴去抵挡明军,希望北线的孟乔芳能有所建树,能够击破明军北线,这样金国依然有很大的胜算。
一旁的王屏藩见吴三桂脸色阴晴不定,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慌,小声道:“王爷,离着么近,如果一退,大军必然惊慌,再想立住阵脚就难了。”
吴三桂的神色不断变换着,他是个利己主义者,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舍不舍得为大金投入全部的实力,同明军一战,为孟乔芳突破北线,为豪格从新调兵争取时间。
他一旦投入所有兵马,即便挡住了明军南线的猛攻,怕是后面也会损失惨重。
一场天人交战,吴三桂沉默了一下,最终点头,冷哼一声道:“王贼真是欺我,居然选择南线作为主攻,他以为本王是软柿子,随着他怎么捏么?”
说完吴三桂不在观看,他最终没有像之前数次一样选择保存实力,而是决定一战。
此时几名战将已经在望杆车下焦急的等候,吴三桂一下来,吴之茂、何承志、满云龙等将便围了上来,“王爷,什么情况?”
吴三桂笑了笑,“王贼看得起本王,来了十二万人,咱们才是明贼主攻的方向。”
众人闻语,纷纷一惊,漏出慌色,不过却也没人说要跑。吴军已经舍了汉中,还能往哪儿跑?几员吴将一阵议论,最后陈君极开口道:“王爷打算怎能办?”
“咱们从辽东一路来到这里,老家是回不去了,但新家咱们得守住了。”吴三桂扫视了几员部将一眼,沉声道,“本王相信大家,谁也不想一直漂下去吧!”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感伤,大多数人都是向往安定的,没几个人想要一世漂泊。他们这些辽人,身处于这个时代,自从入关后,其实就跟个流浪汉一样,他们为清做战,为金做战,也是想要得到一个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地方。
这几年他们在汉中可以说过得最安宁,一众人听了吴三桂的话,不禁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齐齐抱拳,“我等都听王爷的。”
“那好,王贼小觑本王,今日本王就给王贼一点颜色看看!”说着吴三桂从新回到阵前,然后用马鞭指着远处的明阵,“这一战,众将士也不用惊慌,明贼在南线来了十二万,那在西面和北线的兵力,便不会太多,所以只要咱们顶住,永平王能突破北线,局势依然是两面夹击。”
陈君极、吴之茂等人点了点头,明金两军的兵力差距并不算大,明军在南线投入的兵力多,在其他方向的兵力便少,金军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吴军要为这场战事,做出极大的牺牲罢了。
大金国能有今日,并不容易,吴军在大金的羽翼下,日子还算好过,关键现在也找不到下家,他们也就只能为大金出把力了。
吴三桂见众将的神情不在那么凝重,转而坚毅起来,随即说道:“对面的明军有十二万左右,但是明军就那么两把刷子。我们的战法不变,步军先上,引明军列横阵对战。等对射中,明军阵线散乱后,马军只扑明军中军,只要杀了对方主将,我们在南线还有反转的机会。”
“眼下,也只能如此,我等听王爷吩咐!”陈君极等人抱拳道。
“既然如此,何承志、满云龙、郭天春,你们三个快去准备。”吴三桂点点头,然后又纷纷道:“君极,你马上去一趟西面,将本王这里的情况,告知陛下,让他调兵增援本王。”
众将纷纷领命,然后拔马而去。吴三桂则重新翻身上马,目光看向前进的明军,脸上漏出了凝重之色。
这时在广阔的大地上,十二万明军,铺开几里长的战线,向南而来。
明军前面是线列横阵,经过严格训练的明军以营为单位,列成三条阵线,每条阵线有三排士卒,阵线间前后相距五十步,左右相距二十步,两营之间的空隙后,后一条阵线上必有一个营堵住前面的缺口。
前面三条横阵,其形状就像是八卦的“水坎”卦位一样。在横阵后面,则是一个个明军方阵,还有六千骑兵随行。
明军的阵形看似简单,其实操作中却有许多困难,阵线长达几里,士卒要保持队形很难,不能快,也不能太慢,一旦阵线一乱,那就只有被屠杀的命运了。
对于明军而言,队形就是战斗力,明军士卒对于队形,进行了反复的操演,士卒听着鼓声,按照固定步伐齐步走,经过严格队列训练的明军铳手有条不絮的向前。
明军第一排士卒,齐齐将火铳斜握在胸前,后面的士卒则将火铳抗在肩上,刺向天空的铳刺,银光闪闪,仿佛是一片移动的枪林了。
这时一声号角声忽然响起,各营的主将顿时纷纷高喊:“全营止步!”
明军的大阵,在前进中停了下来,三条阵线,虽不是很直,但也不弯。
明军中军中,李过骑在高头大马上,驻立在大纛旗下,转过马头,大声谓周围的将领道:“本帅不多说什么,只问你们两个问题?”
众多将领脸上肃然,等他相问,李过拔动马缰,又重新将马头调转过来,然后豪情万丈的将马鞭一挥,指着远处的金阵,朗声问道:“诸将士,敌阵脚下踩的那块地,是谁家的?”
将领微微一愣,立时有人反应过来,高声回应,“大明的!”
李过满意的颔首,又问道:“那地上的一草一木,又是谁的?”
“都是咱大明的。”这一次,众人都懂了,齐声高呼。
“好!”李过大叫一声,然后对众人道:“众将既然都知道,那今日就给本帅击溃前面的金贼,哪怕是战至一人,这次我们也要收回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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