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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权臣笼中雀 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89节

无数漆黑的湖水往她身上压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折枝呛了几口水,心肺之间剧烈地生疼,意识迅速地朦胧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凑齐还谢钰的银子。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折枝遗憾地想。

-完-

第86章

◎落幕。◎

“这, 这可怎么办。要不要下去救人?”一名小厮抓着哭叫挣扎的半夏,磕磕巴巴地开口。

另一名小厮两腿有些发颤,都不敢看那水面:“表, 表姑娘怕是被锦绣的冤魂勾了去。谁下去,都只有陪葬的份!”

半夏挣扎不过,眼看着湖面的涟漪渐渐平息下去,终是嚎啕出声。

就在近乎绝望之际, 她听见身旁的小厮慌乱出声:“那是不是谢大人——”

半夏骤然抬眼,用尽全身的力气, 对着谢钰的方向凄厉高声:“谢大人,快救姑娘,姑娘她——”

谢钰深蓝色的衣袍自夜风里猎猎而过,转瞬便飞掠至廊桥上。

漆黑的湖面只余下微弱的涟漪。

没有半分迟疑,他越过老旧的扶栏。

冰冷的湖水飞溅到廊桥上, 令两名小厮皆是一呆。便连半夏都停住了嚎啕, 只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湖面。

时间像是在刹那间走得极快, 又似是彻底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 湖面聚集在一处的雪白睡莲骤然往两侧分开,谢钰重新踏上廊桥, 怀中抱着安静得没有半点生息的折枝。

谢钰的面色也似被湖水浸透,冷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去请崔白。”

他抱着折枝往府医处飞掠而去, 语声低哑, 似有一缕不易察觉的颤抖。

万幸的是,府医的居所离此处不远。

一群医者自睡梦中被唤起, 手忙脚乱地施针的施针, 用药的用药, 终于是让折枝将喝下去的水吐了出来。

可人依旧未醒。

“表姑娘原本便有体寒之症, 落水时又未曾立时救起……”那医者不敢抬头看谢钰的面色,额间满是细汗,终是低声道:“如今人事已尽,若是表姑娘能在天明前醒转,便能熬过此劫。”

若是不能……

众人皆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敢开口。

如今,只能等崔白过来,兴许还有转机。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终是沉默着退下,将槅扇掩上。

谢钰沉默着立在榻前,看着榻上的折枝,窗外的月光落在他低垂的羽睫上,似笼了一层薄霜,覆住了眸底翻涌的心绪。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将因她双亲而承受的一切数倍还于她身上。

看她惊惶,看她走投无路,看她在真相揭破之后,又是如何的愤怒绝望,一如曾经的自己。

他也视那些梦境为诅咒,无数次的想伸手扼断她纤细的脖颈,消除这诅咒的根源。

而如今不消他动手。曾经成日在他梦境中纠缠,在梦境外哄骗他的小姑娘便安静地躺在这。

莲脸与锦被白成一色,呼吸微弱得像是顷刻间便要断绝。

谢钰半跪下身去,以唇贴上她冰凉的手背,语声低哑。

“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不与你计较。”

房内寂静。

折枝那双失了血色的朱唇轻轻合着,像是再不会哄骗他,也再不会回应他。

房外有喧嚣声骤起,是崔白匆匆赶到。

所有人都被赶至庭院中等着,包括谢钰。

时间似是骤然变得慢若滴水,弹指如年。

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槅扇终于开启,崔白拎着药箱自内步出。

谢钰立时上前,哑声道:“如何?”

崔白并未立时作答,反倒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谢钰,如今是宵禁。你就这么遣人把我从府里拎出来,当着巡城金吾卫的面窜高走墙,不要命了?”

谢钰只是哑声重复:“她如何了?”

“算是捡回一条命。”崔白悻悻看了他一眼,将一张方子丢到谢钰怀里:“三付水煎服,给她灌下去。”

一副药喂下去,又等了许久。折枝原本无力垂落在锦榻上的指尖终于轻颤了一颤。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冰水里艰难跋涉,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河,见不着半点光亮。

她不知自己要去哪,也不知自己要走多久,只是觉得身后似有一双大手在推着她不停往前走,愈走愈深,愈愈冷。

直至,她听见身后有人语声低哑地唤她‘穗穗’。

于是,她回头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水波般的晃荡着,渐渐凝聚成谢钰的模样。

折枝轻瞬了瞬目,有些朦胧地想着——

想不到她到了阴曹地府,第一个见到的人,还是谢钰。

是因为没还清他的银子,所以不肯放她去投胎吗?

她没能想出缘由,身子却随之一轻,鼻端漫上熟悉的松竹冷香。

谢钰拥着她的指尖冰冷,浸透了湖水的官袍也冰冷,唤她‘穗穗’时唇齿间的热气却滚烫。

似有朝露顺着她花枝般纤细的颈坠下,落在衣衫深处。

烫得令人心颤。

“哥哥。”折枝低低唤了一声,缓缓抬眼看向他。

她从未见谢钰这般狼狈过。

墨发披散,深蓝色的官袍被湖水浸透,化作深浅不一的玄色,袍角与袖口处满是肮脏的塘泥。

比城门口最为狼狈的花子还要狼狈。

折枝愣了良久,渐渐低下头去,将脸埋在他柔软的衣袍上,杏花眸里渐渐凝上水雾,终是哽咽失声。

她不知该如何和谢钰解释。

她为何会赴桑焕的约,为何会深夜去九曲亭。

她只是想回到荆县里,重新开始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等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久,不想连累先生,不想功亏一篑——

谢钰却什么也没有问她。

折枝愈发难过,眼泪似庭院里渐起的雨水般越落越凶,濡湿了谢钰深蓝色的官袍,一寸寸烫痛了心脉。

谢钰紧紧拥着她,安静地任由她发泄着。

直到折枝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化作了细碎的哽咽,这才将她放在枕上,在她耳畔语声温柔:“若是累了,便好好睡一会。我在这守着你。”

折枝轻轻点头。

烛火熄灭。

谢钰褪下了身上湿透的衣衫,让她枕在自己的胸膛上。

夜色里,他垂首,轻吻了吻折枝光洁的眉心。

斜雨打在半透明的竹篾纸上,似夏风吹动翠绿的竹叶般潇潇作响,催人入睡。

小姑娘的睡相素来不好。

等睡沉了,抱在他腰际的素手便渐渐垂到了榻上,又朦胧地抱起锦被一角,团身往里睡去。

谢钰这才轻轻自榻上起身,替她掖好了被角,穿上那一身湿透的衣衫,踏入廊下的大雨中。

*

远处的蘅芜院中,桑焕正面色青白地坐在圈椅上,不住地安慰着自己——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就算是死了,再送谢钰一个新的便也是了。

即便谢钰一时恼怒,他好歹也是桑府里的大公子,是谢钰名义上的手足。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至多也就搬出家法,把他摁到庭前打上二十杖。

到时候,他私底下和行杖的小厮交代几句,这事便也这般过去——

他正这般安慰着自己,紧闭的槅扇却骤然被人推开。

一道白电划过天际,照出谢钰冰冷的眉眼。

桑焕慌忙站起身来,还未开口,两个浑圆的东西便落进他的怀中,带着略微粘稠的触感。

……是他带去的两名小厮。

桑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丢了手里的东西瑟缩着往角落里爬去:“谢钰,你听我说,桑折——”

话音未落,便觉得口中一阵剧痛,一截鲜红的舌头无声落在地上。

谢钰厌恶地拿布巾拭去匕首上的血迹,冷眼看着他在地上翻滚哀嚎:“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待血迹拭尽,谢钰便像是拎一头死猪般地拎起他,踏着高低起伏的屋脊,行至府中最北面。

那里也有一处人工湖,只是比九曲亭那的更为荒废,也更为肮脏。

仿佛离得近了,就能嗅到塘底沉积多年的淤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