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中,矿厂小区一排排楼房被路灯的光线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景衡在家里待了五六天,总有些心神不宁。
返校前一天晚上,他在邻居家里教小朋友写作业。门突然被人慌张推开。邻居一脸凝重叫他,“小景,你快去看看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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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墙壁惨白,冰冷。病房外坐满了惆怅的人。
景衡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神色疲惫,没注意旁人的打量,脑海里是医生的话。
病人的肿瘤目前看只是早期,但有恶化的风险,建议尽早手术。手术费用先准备十万。
脚步在病房前止住,景衡把病历藏起来,收拾好情绪才推门进去。
病房里住了好几个人。刘芳玫精神状态不错,在和其他病人聊天。
“你儿子回来啦。哟,看着真俊。”其他人打趣道。
刘芳玫把他叫过去,景衡打起精神陪母亲聊了一会儿,又照顾她洗漱睡下。在陪护床躺了半晌,仍是睡不着,他起身出病房。
走廊外的花坛边,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景衡走近了才发现,是几个男的蹲着在抽烟。
“又来一个。”有人说。
景衡停了脚步,苦笑一声。难道就没有清静的地方?
蹲着的男人把他叫住,让了根烟。景衡本要拒绝,最后还是接了。
“借个火。”他声音沙哑道。
火苗在风中抖动,烟草点燃,景衡生疏地吸了一口,被呛住,辛辣的烟雾在肺里弥漫。
其他人还在闲聊。
景衡索性听了一会儿,一个男的老婆癌症,一个父亲糖尿病。他们问景衡是什么情况,景衡大概说了说。
“你还行啊,还有的治。”他们说。
一根烟抽完,景衡的心情没有来时那么沉重了。他朝几人道谢,起身往回走。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景衡停下,在夜色下点亮手机屏幕。
傅雅乔的微信:“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景衡摁灭屏幕。
手机又亮了。“辅导员告诉我,你请假了。”
景衡盯着那行字,敲击键盘,反复删除了几次,最终什么都没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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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衡请了几天假,打算至少把母亲这边安顿好再回学校。钱陆陆续续的在凑,亲戚都借过了,前期手术费够了,但后期费用还差得远。
照顾母亲吃完午饭,他习惯性走向花坛,摸向口袋。别人给的那包烟,快被他抽完了。
“景衡!”
有人叫他名字。那声音很熟悉,但不该出现在这里。
景衡没回头,心头颤了一下。
绵软的手掌从他身后蛮横的伸过来,微凉指尖戳他的后背。
“喂,没听见吗?怎么不理我。”
她戴了顶黑色丝绒贝雷帽,长发随意扎着,裹着咖色大衣,踩双小鹿皮靴,勇敢地在北方的风中裸着纤细的小腿。(其实景衡没看出来,她穿了光腿神器。)她化的妆很精致,浑身贵气惹得医院里来往的行人忍不住看她。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她应该在s市温暖的别墅里喝着名酒,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她确实不是幻影,景衡哑然看着她的脸,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傅雅乔把包包塞到他手里,拉着他往医院里走,“我来看你妈妈啊。她不是生病了吗?”
景衡没问她为什么知道。他这几天把身边朋友都借遍了,消息多少会从同学那边传到她耳朵里。她会知道不奇怪。
两人进了病房,正拉着家常的病友们安静下来。
同房的病人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忍不住说,“刘大姐,这是你儿子女朋友?”
刘芳玫也愣了,打量了傅雅乔两眼,赶忙招呼他们过来坐。
“小衡,你可真是的,谈恋爱了也不跟妈说?”刘芳玫拉着傅雅乔坐下,把水果零食往她手里塞。
傅雅乔大大方方陪她聊天,说自己是景衡女朋友,把老人哄得眉开眼笑。
一边的病人好奇地问他们谈了多久,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傅雅乔眼珠一转,狡黠地笑了,“结婚呀,这个不急的……至少等我们毕业……”刘芳玫一听这话,顿时乐了,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景衡脸色越来越阴沉。
“妈,她刚过来,我带她去买点东西。”景衡找了借口把人拉走。
医院的楼梯间,傅雅乔被他按在墙边,对上他风暴聚集的眼底。
“你到底想干什么,”景衡咬牙切齿,“玩弄我还不够,还要戏弄我的家人?傅雅乔,你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