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了大半的景安感受到了一丝丝冷意,但他也很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放开顾三后就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从来没有烟瘾的景安点着了一根在抽屉里找到的烟,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吞云吐雾。
系统,能告诉我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一早上起来,他会看到这样的情况。
顾三满身狼藉地侧躺在他身边,两条腿大开着,身上净是些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被人狠狠凌虐过。床单都被昨夜的顾三用力扯裂了,可见反抗力度之大。
但他觉得,应该没人敢这么对顾三。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系统,为什么我没有任何印象了?
系统机械化的声音毫无人情味:昨晚八点半左右,由于您摄入过量酒精导致系统自动开启防御功能。
景安顿了顿,道:你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是防御系统和顾三
他语气一顿,不知怎么的,有些说不下去了。
系统无法理解为什么主人问出这种问题,但它还是解答道:酒精触发防御系统,防御系统激发宿主内心真实的自己,来保护可能受到伤害的表面上的自己。
景安抬了抬眼皮:你是说,是我内心真实的自己把顾三弄成这个样子?
可能是平常宿主想说的话,想做的事,积攒太久,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景安十分怀疑。难道他内心真实的自己这么饥渴的吗?
他有点不能接受。
这不可能吧?
第14章:木雕
景安又看了一眼顾三,他还在沉沉地睡着。
景安碾灭了手头的烟,去浴室洗完澡,又给顾三擦了擦,换上衣服出了门。
出了门以后,打开手机,搜了搜附近,然后打车去了一家木艺手工坊。
进去要了工具之后,景安坐到一个角落里开始用砂纸磨木头。
旁边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给手头的木雕上完色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没忍住,道:你怎么不用打磨机啊?
竟然拿手磨,还磨这么长时间,不累的吗。
景安好像根本没听到似的,没有回应她。
小姑娘皱了皱眉,心想这人也太不礼貌了,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人拦住了。
别说话,好好看着。身后是一位穿着白色唐装的老人,一只手搭在姑娘肩膀上。
姑娘惊喜地喊道:爷爷!
老人眉头微蹙,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大男孩手下的木雕。
男孩已经磨完木头,开始雕刻。男孩子看上去懒洋洋的,但是手下的动作却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老人心中震惊的想,这个手速,怕是陈老再世也不一定赶得上。超人的天赋,加上最起码十年的练习,眼前这个男孩子,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熟练度?
姑娘看过去,惊讶地发现他手中的木雕竟然已经成形了。
一朵朵花瓣分明的牡丹花在他手中渐渐清晰起来,层次错落,明明只几朵牡丹花,却给人花丛繁盛之感。中间还有一部分不甚清晰,应当是没有雕完的牡丹花。
姑娘看着看着,忽然瞪大了眼睛,天啊,那是什么?
随着景安手速的加快,中间剩余的部分也显露出来竟然是一条龙!
龙身盘踞隐藏在花丛之中,威严的龙头在花中显露。柔美端庄的花朵散落在龙头两侧,有一朵甚至挡住了龙须,这让这条龙变得不那么严肃,却更加美丽,这样的反差和融合也太让人着迷。
景安放下了刀,吹了吹木雕,这才发现眼前一老一小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木头。
景安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梢,拿着木雕起身走了。
老人反应过来,赶紧拦住他:小伙子,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木雕?
景安犹豫了一下,不是很想同意。这个木雕是专门用来哄顾三的,着急用,所以做得有点敷衍。
不过顾三也看不出来。
老人以为他舍不得,十分着急,道:就看一下,一下就还给你。
景安看他一个老人,这样求自己,实在有些不好,只好递给了他。
老人接过手连忙喊道:静静,快去把我的放大镜拿过来。
小姑娘愣了一愣:哦哦。
发什么愣呀?快去!
景安心想,不是说只看一下吗?
老人接过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两眼中散发出惊奇的光,口中不停地赞叹道:这个做工,天啊,栩栩如生,这条龙像是活过来似的,还有这牡丹,陈老在世也不过如此。
小姑娘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景安,景安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什么,他看着那个老头手里的木雕,有点烦。
不是说看一下吗?怎么没完了。
万一顾三醒过来,没看到他,又要发脾气。好烦。
他没说话,小姑娘却看出了他的不耐,推了推老人,催促道:别看了爷爷,人家还等着呢。
老人只好恋恋不舍的将手头的木雕还给了景安,目光灼热地看向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宝藏:小伙子,这个木雕你出不出?你还没做完吧,等你上完色哎哎小伙子,别走啊,价钱好商量。
景安回到家里,看了一眼客厅里,没人。他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顾三坐在客厅里等他回家绝对是他这辈子被不想看到的场景之一。
上了二楼,打开主卧的门。顾三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杯水,听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
景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撞到了门。
顾三嗤笑一声。
景安喉咙动了动:你醒了?
顾三闻言冷哼一声,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清醒了吗?
景安走到小沙发旁边,坐下。良久,开口道:昨天
昨天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喝了点酒。顾三语气非常平淡,看不出来什么意思,你又想说这个,是吗?
景安心想,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每次喝完酒之后都会发情吗?
顾三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喝完酒之后发了顿疯,倒是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了,我还要谢谢你,这次只是骂我讨厌。上次喝醉酒之后你指着我,足足骂了一个时辰。
景安头皮发麻,这是真的吗?要是真的他怎么现在还活着?
顾三一眼就看出来他心里想的什么,冷笑一声:呵,上次我是想杀你来着,后来想想,看着你那么讨厌我每天还要讨好我还挺有意思的。
这话说的无比嘲讽,要是换一个人,知道自己原来一直被人家看笑话,可能会被活活气炸。
估计这也是顾三的目的。他恨不得景安把自己气死,省的他每次心寒到想杀他,都下不去手,白白的自我折磨。
景安抬头看他,心想,顾三现在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景安站起身,走到顾三面前,把手里的木雕递给他,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我现在不讨厌你。
顾三看着手头精致的龙戏牡丹的木雕,良久,道:谁信你?你昨天才刚骂完我。
景安愣了愣,道:你是在撒娇吗?
顾三呼吸一顿,抬起头狠狠的瞪了景安一眼。
他的眼角微微发红,脸也有点发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跟一朵牡丹花似的。景安在心里想。
景安不知道内心的自己是怎么样的,但他肯定自己并不讨厌顾三。
谁会讨厌一朵牡丹花呢。
他只是有点讨厌他的坏脾气和他嘴里难听的话。
顾三还在把玩着那个木雕,表面上很是随意,眼睛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喜爱。
景安没忍住,走上前去,摸了摸顾三的头。
第15章
顾三把木雕放了起来,放在了哪里景安不知道,不过他也不关心,反正那个木雕的作用已经充分发挥了。
自从上次和景安做完之后,顾三就再也没有主动过,景安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
可能是上一次的阴影太大了吧。
心里有一点遗憾地想,亏他还准备了好长时间。
景安算了算,还有十天就要跟顾三说分手了。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在生活中却对顾三更加体贴。
原来你会做饭?顾三有点惊讶。
有一天早上,景安比顾三醒的早,主动做了早餐。
传统的中式早餐,有一屉小笼包,两份粥,一碟咸菜和一份精致的甜品。
比平常的煎蛋火腿上升了好几个生活档次。
景安点点头。
顾三瞪了他一眼,道:会做之前怎么不做?
他一直以为景安不会呢,上次快把他折腾死了,第二天早上他还得扶着腰爬起来给自己做饭。
顾三尝了一口这堪比宫廷御膳的早餐,心想,真亏。
景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好像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问出这种问题:你也没问啊?
顾三差点让他怄死,早餐都吃着没味了。
景安偷偷地勾唇笑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没让顾三知道,也没让自己知道。
顾三看向景安,笑了一下,道:最近怎么这么殷勤?
景安敛了敛眸,语气平淡:没什么。
顾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下头,一句都没追问,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餐,连速度都和往常一样。
顾三真的很忙,哪怕他一直说自己根本不用管很多事,可是景安发现,顾三已经连续很多天在书房里待到深夜。
一天晚上,景安睡的正香,就被顾三叫醒了:景安,起来,外面下雨了,我有事找你。
景安睡得迷迷糊糊地,身上温暖的被子就被人掀了,浑身凉飕飕的。
他起床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顾三。
顾三身上穿着件跟这个季节不太相符的风衣,嘴角微微上扬。
景安在心里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又十分抗拒的穿上了衣服。
顾三递给他一件风衣:换上,不然一会儿着凉了。
景安也不问为什么夏天不穿风衣会着凉,行尸走肉一样老老实实穿上了。
顾三带着他下了楼,楼下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硕男人。
三爷。男人颔首。
景安听到顾三用一种疏离,冷漠而威严的声音说:不用跟着。
这样的顾三对景安而言是陌生的,印象里的顾三是那个会嘲讽他,会跟他发脾气,也会跟他撒娇的顾三。不过景安的脑子现在也很迟钝,对此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觉查出有什么不对。
别墅的门被缓缓打开了。顾三撑开一把黑色的伞,拥着景安走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冷风骤雨让景安顿时清醒起来。
景安跟着顾三在雨夜里走,直到脚底下的鞋完全湿透了才找到地方。
坐。
顾三把伞合上,放在角落里,坐在了垫上了垫子的石凳上。
景安打量了一下,一把巨大的伞在头顶撑开,足可以让雨无论被风吹的多斜,也不会吹到他们身上。大伞下是石桌石凳,石凳上都被包上了暖色的绒毯,坐上去很暖和,一点也没有被这寒冷的雨夜所影响到。石桌上是正在加热的水和一整套的茶具。
一大片一大片平日里高傲向阳的艳丽花朵,在大雨下被打的摇头低首,显得十分可怜,惹人垂爱。
景安闭上了眼睛,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点头疼。
外面是狂风骤雨,间或有惊雷闪电划过天际,又不是斜风细雨好风景。在这样的天气里,景安着实没有闲心赏景沏茶。
可是顾三喜欢。
我最喜欢下雨天。顾三的嗓音在雨夜里显得有些清冷,但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景安还在拧着眉心,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顾三坐在他旁边,忽然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说:你说我要是在这儿杀了你,会被发现吗?
景安打了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
他看向顾三,顾三还在笑着。
这个笑容在这样的雨夜,在这样的话后,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景安的心却忽然一下子平静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很认真地看着顾三说:先支开那两个人,再把摄像头摘掉,别在这个亭子里杀人,不好清理,在雨里刚刚好,你的足迹和我的血迹都会被冲刷掉。记得拿我的手机给我妈和郑召南发一条短信,就说我出国了。给我妈的记得态度冷淡一点,给郑召南的记得态度恶劣一点,就说他之前总是欺负我,我不想再见到他了。他不会怀疑的。
顾三怔怔的看着他,良久,忽然转过了头,捂住了眼睛。
捂住眼睛实在没什么用,还有掩耳盗铃的嫌疑,更何况他嗓子里难以控制地发出了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愿意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雨声,被不该听到的人听到。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他背对着景安,压抑的声音里挤出了一句破碎的质问。
这大概是最不像质问的质问,那声音很低,低到景安要仔细分辨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幻听。
景安有一点难过地想,我对你怎么了,我对我妈都没有像对你这么好。
你杀我我都不反抗,你还要我怎样啊。
顾三也没再说话了,当他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除了眼睛有一点红,已经没有别的异样。
他抿起唇,笑了一下,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好像之前的一场痛苦压抑的哭泣都是景安的幻觉。
顾三说:我喜欢下雨天,所以我不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做不喜欢的事情,我怕以后再到下雨天,想起那些事情,我就不再那么开心了。
景安安静的听着。
等顾三说完,景安突然问:你要喝茶吗?
顾三愣了愣。
景安没等他反应,就自顾自的泡起茶来。
他的手很灵巧,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差错,时间,火候,手法,半分不差。连最顶级的茶艺师也比不上他动作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