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沈云商见兄弟俩你来我往,也插不上话,便默默地用着饭菜,偶尔偏头往护城河上望上一眼。
今日天气好,护城河上飘着好几艘游船,隐约能听见丝竹乐声,护城河边有不少人驻足赏景,多为年轻公子小姐,也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沈云商眼神逐渐复杂。
前世她也跟着崔夫人见过不少好景,但那时,她从没有心情静下来去赏这美景,因此邺京给她的印象多是沉重,繁缛。
这回来邺京虽也不见得多欢喜,但大概...
沈云商看了眼身旁的绝色少年,大概是因为身边有裴昭昭,周遭的景色竟也能入眼了。
“你真想知道?”
裴行昭提起茶壶边给沈云商添茶,边道。
裴司洲:“我既然问了,自然是想知道。”
“哪怕真相对你来说,并不乐观?”
裴行昭追问。
裴司洲眉眼一沉,好半晌后才答:“是。”
“我如此问,本就是怕你牵连于我们。”
裴行昭扬眉:“行,那我便跟你透个底。”
说罢,他看向绿杨,后者会意走出包房守在了外头。
见裴行昭如此谨慎,裴司洲的神色愈发沉了沉。
“我与沈商商此番捐赠,是为了活命。”
裴行昭微微倾身,低声道。
裴司洲瞳孔微震,手指也跟着蜷缩起来。
“你可知道二皇子年前离开过邺京?”
裴司洲沉声道:“知道。”
虽然二皇子是微服出行,但他父亲作为礼部尚书,自然知道一二,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皱眉道:
“莫非,二皇子去了姑苏城?”
“正是。”
裴行昭简洁的将姑苏诸事叙述了一遍:“他看上了我裴家的钱财,使出几番手段想要拆散我和沈商商,让我尚主,好理所应当的拿裴家的钱,但他每次计谋都被我们化解,我们寻思着他不会善罢甘休,怕他发难,便想了寻求边关几位将军的庇护的法子。”
“只是没想到我和你未来嫂嫂太有默契,都背着对方做了这样的事,两笔赈灾银加在一起,就闹的太大了。”
裴司洲听完眉头紧紧蹙着,小小的年纪看着却极其老成。
“沈小姐,是真的?”
沈云商虽在赏景,却也有听他们交谈,闻言抬眸,正色道:“是真的。”
“他以裴沈白三家威胁我跟裴昭昭退婚,威胁裴昭昭给他钱,还在雪灾后,派人来问裴昭昭要过钱,那时我们已经将赈灾银送到了边关,他的人得知后,还逼迫裴昭昭将这笔赈灾银算在二皇子头上。”
如此,便就都说的通了。
裴司洲紧皱额眉头许久才有所松缓:“所以你们得罪了二皇子。”
“是。”
裴行昭如实道:“得罪的死死的,进京路上他还派人刺杀过我们。”
“我们关系太近,以防万一,还请堂弟告知家中长辈,心中也好有个底。”
裴司洲冷声道:“如此,你还将我牵扯进来。”
“我们的关系早晚会被赵承北查出来的,赵承北此人心计颇深,远不是表面上那般仁善,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裴行昭认真道:“你们早些知道,也好有时间安排退路。”
裴司洲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身形一僵:“如此严重?”
裴行昭勾唇冷笑了声:“他心如蛇蝎,一旦得势绝不会容得下任何忤逆过他的人。”
裴司洲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眼裴行昭。
“我收到信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如此。”
裴行昭歉疚的举起杯子:“抱歉,我也不想牵连你们。”
裴司洲没好气的哼了声,却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良久后,道:“此事怪不得你们。”
虽然这位二皇子名声极好,但他一直觉得此人隐藏得深,如今看来,这不是他的错觉。
“此事干系重大,堂弟应该知道怎么做。”
看见裴司洲眼底的愤怒,裴行昭不由提醒道。
裴司洲白了他一眼:“知道,我没那么傻冲到殿前去检举二皇子。”
如今皇帝都盯上了裴家的钱,他就是死谏也只是白白搭上一条命,还要连累家中。
裴行昭挑了挑眉:“我当然知道堂弟很聪明。”
外人都道裴司洲少年得意,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其实,少年的心思重得很,一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沈云商听二人已经话毕,正要收回视线时,便看见了护城河边的人,眸色蓦地加深。
极风门弟子怎会在这里?
对方抬头朝她看来,轻轻颔首。
沈云商皱了皱眉,拿出手帕擦了嘴,朝裴司洲道:“我失陪一下。”
裴司洲轻轻颔首。
裴行昭也只道她要去茅厕,并没多问。
沈云商离开包房,刚下楼梯便迎面碰上方才在护城河边看见的极风门弟子,对方看了她一眼,并未停留,擦肩而过时,往沈云商手中塞了张纸条。
沈云商不动声色的将纸条藏在袖中,假意去了趟茅厕,便回到了二楼。
此时,裴行昭正在逼问裴司洲为何不待见他。
实在被问的烦了,裴司洲没好气道:“因为你一出生就抢了我的名字。”
这个答案让裴行昭和沈云商都是一愣。
沈云商好整以暇的侧耳倾听,裴行昭错愕道:“什么意思?”
裴司洲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遂咬牙道:“当年,我满月抓名字时抓到了裴行昭,可用了一段时间后,姑苏传来消息说你也抓了这个名字。”
“就因为你比我大几天,高祖父做主将名字给了你,我就用了剩下的这一个。”
裴行昭:“......”
他属实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桩往事。
合着这仇是他们满月时就结下了。
沈云商也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裴司洲对裴行昭的敌意是这么来的。
“你很喜欢这个名字?”
过了许久,裴行昭试探问道。
裴司洲淡淡道:“原本很喜欢,但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
裴行昭不解。
“因为这个名字被你糟蹋了。”
裴行昭:“.....”
他深吸一口气,撸了撸衣袖。
沈云商忙一把按住:“冷静。”
裴司洲丝毫不在意的瞥了眼他,似是根本不怕他动手,不仅没有见好就收,还变本加厉,嫌弃道:“堂兄,你的打扮在邺京,过于招摇了。”
“你腰间的金串串,挂的太多了。”
裴行昭还来不及发作,门便被推开了,随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裴阿昭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几人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跟裴行昭同样招摇的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裴司洲的视线落在他腰间满满当当的玉串串上,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啊这是?”
慕淮衣停在桌前,看着裴司洲好奇道:“我怎么感觉你们长的有点像欸。”
裴行昭压着一肚子郁气道:“那你真会感觉,这正是我堂弟。”
慕淮衣一惊:“亲的?”
裴行昭:“...他祖父与我祖父是同胞兄弟,你说是不是亲的?”
慕淮衣对裴司洲顿时就来了兴致:“您往里边坐坐,我们认识认识,我是裴行昭最好的最好的朋友加结拜的三弟。”
裴司洲一言难尽的看了眼他腰间摇晃的玉串串,皮笑肉不笑:“看出来了。”
有了慕淮衣的加入,这顿饭顿时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在有些时候慕淮衣比裴行昭还要没脸没皮,他好像丝毫看不出裴司洲不喜欢他,硬是拉着人问东问西,大有要促膝长谈一番的意思。
最后裴司洲实在被缠的无法,起身道:“我还有事,今日便失陪了。”
“裴家弟弟这么快就走了啊。”
慕淮衣不舍道:“再多坐会儿呗。”
裴司洲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我只比堂兄小几日。”
慕淮衣眨眨眼:“呀,丝毫看不出来呢,我以为你要比他小好几岁呢,我比裴行昭小了几月,那以后我唤你裴家哥哥。”
裴司洲动了动唇,面色几经变化后,最后一拂袖大步离开:“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