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了晚宴结束,沈洛提出让大家一起去后院观赏烟花。
这是他今日特地准备的节目,为了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众人陆续来到院中,宽阔的场地中央堆放了许多烟花爆竹,两个年轻小厮立在边上,等着放烟火。
见人群皆至,其中一个小厮跑上前来询问沈洛的意思。
“大公子,现在开始吗?”
沈洛回头,目光逡巡了一圈,发现大家基本上都到场了,点了点头。
“开始吧。”
众人立在廊下,或靠或站,静静等待。
小厮将院中的烟花点上了两盏,然后反身跑远了些。
很快,“嗖”的一声炸响,一朵朵烟花升上了天空。
湛蓝色的夜幕下,绽开大朵大朵的烟花,流光溢彩,五色交错,伴随着一声声哨鸣般的声响,在这暗夜里格外响亮。
沈蜜立在一盏风灯下,静静望着天上散开的烟火,思绪翩然。
漫天都是五彩发光的花朵,照得她的眼瞳闪闪烁烁的。
上辈子,她最喜欢看的就是烟花了,看着烟花,能让她想起很多小时候美好的事情。
可后来,那所有的美好,都因为大哥突如其来的死讯,而付之一炬。
父亲几乎一夜白头,而她,也因为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
而这辈子,大哥没有死。
他意气风发的站在阶前,背影魁梧高大,和父亲并肩而立,一起看着烟花。
这一切,还确实要感谢傅昀州。
沈蜜心中对纠结之事,稍稍释然了些。
傅昀州不知不觉走到她身后,他的影子被悬在书上的琉璃灯拉的很长,他瞧着地上两人状似依偎并肩,共赏烟火的身影。
不由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沈蜜看得入神,并未发现傅昀州的到来。
“沈姑娘在想什么?”
直到清清朗朗的一声轻唤,沈蜜才反应过来,她惊愕扭头,看到傅昀州立在她身后,正目光如炬的望着她。
沈蜜惊慌间,赶紧退开几步,略略朝他蹲了蹲身:“都督。”
傅昀州虚扶一把道:“姑娘不必多礼。”
沈蜜问他:“都督找我有事?”
傅昀州凝神静思,而后郑重开了口:“我想向沈姑娘道歉。”
两人在回廊的最边上,羊角灯光华流转,烟火忽明忽暗的光照得二人明暗交杂。
众人都在观看焰火,倒也没有人主意到二人的谈话。
“嗯?”
沈蜜一时懵怔,没料到他会突然道歉。她左顾右盼了一下,为了避嫌,刻意又退开了一步。
傅昀州垂着眼睫,嗓音亦带了些沙哑。
“昨日之事,是傅某之过,若是姑娘因此恼我恨我,我统统认了。”
默了一瞬,他抬眸对上沈蜜。“只想当面跟姑娘说声抱歉。”
廊灯明黄色的光晕下,傅昀州面上的神情真挚又庄重,沈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上辈子那么心高气傲的傅昀州怎会……当面同她道歉?
这实在是让她惊愕万分。
半晌回过神,沈蜜微启檀唇道:“都督其实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傅昀州却追问道:“那沈姑娘,可能原谅我?”
漫天璀璨下,那话音被一声又一声的烟火掩盖。
沈蜜没有回答他,只轻轻道:“都督,我身子不适,先回房了。”
说罢,她蹲了蹲身,毫无停留地转身离开。
傅昀州伸手,那道迤逦地身影却自他指缝间溜走。
在他视线中远去,薄薄的像一阵风。
*
赏完烟花后,众人欢乐散场。
傅昀州亦回到了宣德堂,夜已深了,但他并未直接就寝,而是去了南边的书房。
博古架上陈列着一些史书典籍,他取了一本,立在灯下翻看。
没一会儿,槅门被人推开,燕歌进来,抱拳同她回禀情况。
“都督,这几日我与萧策里应外合,查到了不少消息。”
傅昀州搁下书册,认真听她说话。
“说。”
燕歌字句清晰得说着:“主簿杨宽府上的小且,乃是德县人士,与德县的县令朱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傅昀州沉声:“你是说,朱广在杨宽身边安插了人?”
燕歌颔首道:“正是,不仅如此,恐怕两县之间勾结的官员不在少数。”
傅昀州道:“做的很好,继续往下查,朱广一个县令,他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背后或许还有更大的操手。”
燕歌恍然道:“好,属下明白了。”
临走前,傅昀州突然将她叫住了,说道:“燕歌,上回的事,你出的主意很好,这回我还想问你。”
“都督请问。”
傅昀州抿了抿唇,入定神思:“如何能让一个见你畏惧的姑娘,对你改变态度?”
燕歌飞快地想了想,而后道:“都督,这个好办,您这么想,沈姑娘畏惧您,那定是有原因的,您把这个心结解开,将她畏惧的由头除去,不就能水到渠成了。”
傅昀州垂眸神思了一瞬,突然了悟了一般,轻笑一声。
“你如何知道我说的是沈姑娘?”
燕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别人了呀……”
傅昀州道:“此事若成,回永州本都提你做暗卫首领。”
燕歌眼中瞬间迸出喜色,高兴得直想跳,赶紧又补充了几句,为他出谋划策。
“都督,有时以退为进,或许事半功倍。”
傅昀州思索了一瞬,颔首肯定了她的观点。
*
翌日,脆桃一早便去城郊农户家中采买新鲜鸡蛋、牛奶和时蔬。
脆桃做事一向喜欢货比三家,等她采买好后,已经是日上三竿。
回去的时候,她随便叫了辆牛车。
坐车路过梅园时,却发现此地门户紧闭,门前空无一人。
她很是纳闷,问那车夫,“老伯,您每日都从这儿过吧,可知这户人家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先前路过,好像都是门户大开,门房中也有人的。”
车夫想了想,道:“哦——这处宅院呀,已经闭门四五日了吧,或许,是一家子去了外地吧。”
回到府宅后,脆桃将此事说与了沈蜜听。
沈蜜正坐在软塌上看书,听完后很是惊愕。
张淮提前走了,怎么也不找人给她传个信?
她蓦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从榻上坐起来,穿鞋披衣,行色匆匆地便要出门。
脆桃喊她:“姑娘,您上哪儿去?”
沈蜜回头应她:“我得去看看,小白说不定被留下了。”
脆桃闻言,抱了件斗篷,拿了顶伞,追了出来,“那我陪您一起去,您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沈蜜立在台阶上,天色晦暗,湿哒哒地下着小雨。
脆桃追出来给她系薄锻靛色斗篷,“姑娘,您这么着急做什么,也不差这一时了,今儿天凉,您穿件斗篷吧。”
穿好斗篷后,两人去门房喊了马车,一路赶至城郊梅园。
二人下车走至大门前,门未竟然未落锁,好像是知道她们会来似的。
两人推开门,往平日张淮所住的院落走去。
宅院内空无一人,宛若空城。
沈蜜和脆桃打着油纸伞,进到张淮原来住的地方。
里面环境一点未变。
院中有棵银杏树,树下有白石,草坪,水缸,水缸中的游鱼躲在浮萍下面避雨。
沈蜜对脆桃说:“脆桃,这些锦鲤要不咱们一会找个东西盛回去吧,再没人喂,就都死了。”
脆桃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咱们就当做好事,积德了。”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廊下,脆桃收伞的工夫,沈蜜已然推开了居室的门。
刚踏进去,便看到小白团子挤成一团,缩在小窝里睡觉,窝前的猫食盆子里,猫粮还有大半未动,看来张淮离开的时候,定是给它留了足余的吃食的。
沈蜜弯下腰,糯糯地唤了声,“小白。”
小白猛然惊醒,扭头看到她,几步冲到她脚面,嗷呜嗷呜叫个不停,用脑袋不停地使劲地蹭她,几乎要将她的鞋子都蹭干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