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简直不能更好了。”祁远文真心实意地称赞,“就按刚才的那样再来一遍,我们争取一次过。”
“什么不能更好了?”杨艺外头走进来,牵着居安的手一晃一晃的。
祁远文笑道:“刚才你们没在,我让她先试着眼一遍,那演技,简直了。”
杨艺追问:“简直怎么了?”
祁远文清了清嗓子,卖了个关子道:“也就比你的舞蹈水平差那么一丁点吧。”
杨艺成功地被他取悦,咯咯地笑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居安,道:“有那么好吗?你不是在损我吧。”
祁远文说:“不信你看着呗。”说完,收敛了神色,示意郁宁和其他同学们准备,敲了一下文件夹。
居安半倚靠在折叠椅上,看着监视器里少女的一颦一笑,眼睛眯起来。
他知道这女孩子是无辜的,可就是忍不住想要迁怒。
从他记事的时候起,父母就已经离异,他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
有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他羡慕,问父亲,父亲却总是冷冷地看着他。
再后来年纪渐长,他明白过来,父亲并不喜欢他。
有一次,他考了满分,兴高采烈地闯进书房,想要一点点微小的夸奖,却不小心窥见父亲的秘密——那个向来严厉的、不苟言笑的男人近乎虔诚地亲吻一张泛了黄的旧照片,眼角眉梢都是柔和的笑意。
被撞破的男人勃然大怒。
小小的居安害怕极了,却还是忍不住看着照片上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问:“她是不是妈妈?”
男人看着满眼含泪的孩子,第一次有了类似于舐犊之情的东西,他缓缓地说:“是。”
父子俩的关系破天荒地和缓起来。
父亲告诉他,妈妈与自己是青梅竹马,是个极温柔的女人,他还有个姐姐,和妈妈一起生活。
一夜之间,居安有了妈妈,还有了别的小朋友都没有的姐姐。
从那一天起,他对那未曾谋面的母亲和姐姐充满了憧憬。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终于有一天,居安真正的母亲从海外归来——
温柔的妈妈原来只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更为可笑的是,一直被他珍藏在心里的姐姐,竟然是个因为意外而流产的婴儿。
他对父亲失望透顶,没有选择众望所归的金融或是管理学,转而学了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都算是不务正业的影视导演专业——反正他只是个二世祖罢了,做什么都一样。
在从父亲的助理口中听到,父亲竟然莫名其妙地看中了一个女孩子,一定要她当什么代言人的一瞬间,居安就隐约有了猜测,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有个小妈。
可看到那个视频之后,他又放弃了那个猜测。
他父亲虽然是个人渣,但也没有无耻到要祸害这么一个娇花一样的女孩子。
看着那张同照片里的面庞有五分相似的脸,他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而之后听到那声“居伯伯”之后父亲满足的笑容更证实了这点。
怀着略微的好奇,他见到了郁宁。
她本人和那女人更像了,可气质却全然不同。
如果说那女人是晨露中娇柔轻颤的芙蓉花,郁宁就是风雨过后仍然盛放的白兰——虽然她才不到二十岁,可眼神却时常透露出一种沉淀了红尘之后的淡然。
配上那样一张软萌的包子脸,总让人觉得违和。
特别是之前站在走道里时她眼中的恐惧与绝望,根本不像是个学生。
他查了郁宁的背景——丧父、高考失利、身负巨债。
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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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前车之鉴,郁宁更加刻意藏拙。
有那么一个“全然是个外行的高中生”的身份,只要她不齐手齐脚走成顺拐,怎样都可以算是超常发挥的。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珠玉在前,对于这些“超常发挥”,祁远文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时时念叨着一句“还是最开始的那次看起来最好”,全然忘记了去在意一小时两百块的问题。
其他同学们都有些累了,杨艺更是窝在一边抱着个冰淇淋盒子打起了瞌睡。
原本该作为导演的居安更是做起了甩手掌柜,架起腿来偏头看着手机。
来来回回十几遍之后,就在祁远文又要以惊喜时的表情有点僵硬——任谁连着惊喜十几次,脸部的肌肉都会罢工的——为理由ng时,居安突然抬起头来,说:“这样就行了,这么多素材,后期剪辑替换就行了。”
祁远文正在兴头上,嚷嚷道:“那多浪费人力物力,一次拍完不好吗?”
居安面无表情地直接给摄像机断了电。
“六点了。”他说,然后向其他人宣布收工。
祁远文被派去安排大家吃饭,郁宁和其他人一点不熟,亦没有蹭饭的爱好,便打了个招呼自行回家。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她东张西望找公交车站,实在是有些怀念以后的地图导航。
突然,一辆在夜色中近乎全黑的牧马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冷气扑面而来,露出杨艺因为瞌睡太久仍有些迷糊的脸——郁宁注意到她的t恤上都洇了一大摊冰淇淋渍。
居安看着郁宁,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在他的脸上投下浓重的光影。
“上车,我送你回去。”他说。
郁宁一想到杨艺那黏糊劲和占有欲就觉得尴尬,忙摇了摇头,说:“我坐公交就行,很方便的,你们快去吃饭吧。”
居安不说话,亦不离开。
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杨艺一边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是啊,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呀,就让我们送你吧……”
后头被挡住的车滴滴地打喇叭,交警在道路的另一旁吹着哨子准备过来贴罚单。
郁宁只好上了车。
除了杨艺的小小呼噜声,一路沉默。
郁宁以为居安是厌恶她的,却又愿意在高峰期饿着肚子送她回家。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家小孩的风度吧。
和两人告别,郁宁走进自家熟悉的楼道里,僵硬了一下午的肩背放松下来。
推开门,菜香扑鼻,郁妈妈正在边看电视边等,见郁宁来了,忙起身到厨房把菜端出来,一边说:“宁宁,饿了吗?洗个手就来吃饭吧。”
郁宁满足地应了一声。
郁妈妈又说:“下午给你整理了一下房间,桌上的东西都没动。”
郁宁嘴上说着“下次我自己来就好”,打开了卧室的灯。
除了凌乱的书桌,房间里其他的地方都整整齐齐,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过眼。
郁宁回头看了一眼客厅,妈妈还在盛一锅玉米排骨汤出来凉。
她随手收拾了桌上的几张卷子,突然就注意到正摆在桌角的随手杯……的尸体。
水杯、杯盖、招财猫,还有一块不知哪来的小瓷片并排放着,旁边还有个更小尺寸的小纸团。
郁宁沉默地检查了一下招财猫,庆幸地发现瓷片还能装回去。
把杯子盖好,重新系好招财猫,她随手捡起最后的纸团,正想扔进垃圾桶,突然发现上面似乎有一些黑色的字迹。
她打开纸团,上面用工整的笔迹写着两行字——
希望宁宁和爸爸妈妈永远幸福平安,
能够找到一个像游雨一样帅的男朋友。
郁宁愣了愣,想起来,原来这只招财猫确实是祈福用的,她还记得卖主是个老爷爷,笑咪咪地对她说:“纸条落下来的时候,愿望就会实现。”
郁宁看着这张小小的纸条,把它展开抚平,夹进了一本不常用的字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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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紫色的牧马人从跨江大桥上呼啸而过。
引桥边的人行道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花坛上,手里拿着一瓶喝了大半的听装苏打水。
“季彬,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一个即使是大夏天仍穿着薄风衣的青年一脚踩在他身边的位置上,一脸飞扬跋扈的嚣张,“我就这一部电视剧,你不拍,跑去一个三流导演那儿演苦情剧?!!”
季彬平静地一口饮尽剩下的饮料,随手捏瘪了罐子,抬头看着青年道:“钱导的作品十分优秀,却一直缺少一个契机,没能得到应有的声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成为这个契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四)更新时间预计在下午15点左右,修仙了好几天想多睡一下,尽量粗粗粗粗长=3=
第16章 咖啡
青年猛地伸手揪住季彬衬衫的前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季彬,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季彬耸了耸肩,脸上神奇地展开一个笑容,他缓缓地说:“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就是……这部电视剧,公司已经先期投资了一千万。”
“……”和季先生共享事业的某人简直一口老血,他近乎抓狂地问,“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和我商量?!!”
季彬仍旧是笑:“根据股东协议,运营投资方面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近乎有些神经质地更加揪紧了季彬的衬衫。
“你……”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他的指骨几乎要冲破白皙的肌肤。
“陆……陆哥、季哥,买到了,买到了。”小陈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一左一右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白色塑料袋。
见二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他立刻慌了,把两个袋子都挂到一边手腕上,上前去拉住看上去随时会一拳挥下去的陆阐。
“陆哥、陆哥,陆导,有话好好说嘛,我们季哥的脸可打不得啊。”他惶恐地道——季彬明天还要去和钱颂歌导演谈新片的事情呢。
听说那导演虽然名气没多少,可因为是个标准的学院派,脾气特别臭,不仅对片子一丝不苟,就连演员本身的德行都要吹毛求疵。
季彬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这个机会,万一挨上一拳明天被嫌弃打架斗殴怎么办?
小陈脸都愁皱了。
陆阐却若无其事地收了手。
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也是,不和你这种靠脸吃饭的小白脸计较。”他语调大度,小陈忙狗腿地顺着他的话吹捧起来。
季彬双手搭在胸前,一派轻松惬意地看着,仿佛眼前的一幕只是一场丝毫与自己无关的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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