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郁宁要上学,自然是郁妈妈到现场监工,到了周六周日,郁宁怕妈妈被装修公司的人哄骗,总要抽出半天的时间去看看。
因为牛奶广告的缘故,邻居们都知道郁家的闺女成了“明星”,至少在广场舞大妈们的传言中是如此。
楼下邻居遇见郁宁,还十分故作惊讶地问:“哎呀,宁宁不是成大明星,搬走了吗?怎么又住回来的?”
郁宁笑而不答,这些讽刺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并不能对她造成半点伤害。
屋子里,两个泥水匠正忙碌地在墙面上刮着最后一道腻子,因为请的是小姨家的熟人,价格十分公道。
郁宁对他们也很放心,甚至还把随身的单词本拿出来背。
从上辈子她文科就一直是弱项,就算因为曾经想竞争一部外语片的角色而拼命恶补过一段时间英语,词汇量和同学们比起来还是大有不足。
手机消息提示的声音响起来,郁宁本以为是同学或是妈妈的留言,没想到打开一看,竟然是季彬。
季彬发给郁宁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构图优美、色泽柔和——暖色桌面上,一小盆柠檬薄荷正沐浴在清晨的日光中,新绿色的叶片被照出暖融的黄,显得生机勃勃。
然而生机勃勃的也只有新长出来的几片叶子而已,只见这盆薄荷顶端以下的其他叶片全都萎靡不振、软趴趴地粘在盆壁上,有的甚至枯萎成了焦叶,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季彬说:【不好意思,被我养成这样,要怎么办?】
倒不是季彬伸手党,只是他在网上搜索“薄荷枯萎”这个问题之后,出来的答案简直千奇百怪。
有的人说应该多浇水,有的人又说浇多了水会烂根,有人说是缺乏光照,又有人说薄荷是喜荫植物,简直是让人左右为难。
他也有两个学生物和农学的朋友,可人家成天为了人类的繁衍进步而努力,他也不想拿这种小问题去麻烦人家,只好转而问把植物送给他的郁宁。
然而,郁宁对养花也是一窍不通。
虽然有个精于盆栽的妈妈,可郁宁对这些花花草草的理解也就仅限于正午的时候不能浇水、温度太高或者太低的时候植物要搬进房间里而已。
出于对盆栽负责的心态,郁宁打了个电话给妈妈。
一提到心爱的植物,郁妈妈立刻就变得健谈起来,她给郁宁分析了许多种薄荷枯萎的原因,末了,问:“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郁宁老实答道:“是季老师家的薄荷枯了。”
郁妈妈一听,忙嗔怪起来:“那直接给他换一盆好了呀,他那么忙,哪有空在这上面多费心思?”
郁妈妈又一连说了许多感谢季彬的话来,直让郁宁有一种若是不给季彬换一盆新的盆栽便是罪大恶极的错觉。
她只好把郁妈妈版的薄荷养护手册向季彬照本宣科一番,最后委婉地把妈妈的意思告诉了季彬。
季彬沉默了片刻,答应下来。
其实他还是挺喜欢这盆薄荷的,无奈他有时候忙起来三两天的不着家,剩下的时间里就算再精心养护,也捱不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摧残。
为了方便郁宁来的时候能直接把盆栽拿走,他把花盆放在了厨房的流理台上。
流理台的位置几乎位于客厅生活流线的枢纽处。
洗手的时候看一眼,到冰箱拿水的时候看一眼,看完书做伸展运动的时候看一眼……
越是看,季彬越觉得这盆小东西有点可怜。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活物作为礼物,却被养成这副模样。
他想了想,还是把薄荷放到了一片日照时间不长的窗台上。
于是当郁宁抱着一大盆郁郁葱葱的薄荷上楼交换时,得到的答复便是——不换。
为了不让心爱的小薄荷被抢走,季彬一本正经地撒谎:“早上按你说的方法补救之后,植物的状态已经好多了,还长出了新叶,不用再多麻烦阿姨了。”
“可是……”郁宁双手抱着怀里的花盆,有点不知所措。
他解释道:“这盆已经很好了,不用再送新的给我。”
郁宁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季彬从上往下看,女孩子怀里抱着的花盆比她的脸还要大,石青色的,和青翠欲滴的薄荷叶子搭配在一起,很有一种清爽的味道。
无端地,便让人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
他退后半步,把郁宁让进房间里,又陡然想起什么似的重新走上前,接过了花盆。
郁宁得以再次登堂入室。
新的爱心盆栽被安放在阳台半阴的角落里。
经过旧的盆栽时,郁宁忍不住绕过去多看了两眼,伸手摸摸薄荷徒长的枝干,又戳戳那两片孤零零立着的叶子,只觉得十分任重道远。
季彬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明明刚才还骗郁宁小薄荷好转了来着。
他仿佛能看见郁宁谴责的目光。
“嗯……你要是实在没有空……”
“嗯……你要是实在不放心……”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
郁宁住了口,季彬继续说:“……我可以每天把植物的照片发给你。”
和季彬对视片刻,郁宁红着脸答应下来。
——他真的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有好好照顾植物而已。
郁宁告诉自己。
把郁宁送出大门,季彬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记录,对正要告别的郁宁做了个不忙的手势。
电话是宠物医院的护士打来的,护士说,大橘马上就要生小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写到一半……睡着了……
失去飞升资格,sad
第52章 明月
郁宁匆匆忙忙和妈妈打了个招呼,便和季彬一道赶往了宠物医院。
和平时抢食时雷厉风行的做派一样,作为妈妈的大橘也一点不含糊,不过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它已经生下了两只小猫,一只和妈妈一样是一只橘猫,另一只则是黄白相间的颜色。
郁宁隔着玻璃看它认真地趴在生育箱里舔其中一只身上的胎盘,忍不住想:刚出生的小猫可真小啊,就和小老鼠一样。
季彬也在看着那两只小猫,只不过不像郁宁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玻璃窗上,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双手插在兜里,一副让人看不透的样子。
又过了快半个钟头,第三只小猫也被生了下来,是一只小三花。
护士从产房走出来,笑着道:“宝宝已经都生出来了,如果二位想的话,可以进去看一看它,但尽量不要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免得出什么意外。”
郁宁回头看向季彬,后者鼓励地朝她笑了笑,郁宁便跟着护士一道进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大橘的脑袋。
大橘显然认出了郁宁,软绵绵地喵了一声,用脸拱了拱怀里的三只小猫。
因为护士的叮嘱,郁宁没有碰小猫,也不敢太多看,毕竟等小猫长大之后还有的是机会。
刚才看大橘生产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橘色的那只叫面包,黄白色的叫煎蛋,三花的名字还没有定下来,可以把这个命名权留给季彬,毕竟他也一起救了大橘。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起这个名字。
郁宁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季彬。
季彬没有应声。
就在郁宁有些失望地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柔和的男声突然响起来:“叫三明治好了,要是不顺口,可以叫三三。”
郁宁默念了两遍,只觉得这个名字可爱极了,她还以为季彬会给猫咪取“行笃”、“慎言”之类的名字呢,毕竟上辈子她认识的一个老师家里的狗就叫做“政德”。
刚生产过的母猫和新生的小猫身体都十分的娇弱,需要悉心的呵护,郁宁和季彬一是没有时间,二也没有这个经验,便仍是把大橘一家四口暂时寄养在医院里。
办手续的时候,表格上需要填写“家长”的联系方式,郁宁怕季彬有时有事走不开,把自己的名字也添在了下面。
她看着自己名字上方遒劲又不失隽秀的一行手书,不由得想,季彬就这样把自己的号码留在外面,也不怕泄露出去吗?
注意到郁宁停顿的季彬道:“放心好了,这家医院在圈内很有名气,保密工作也向来做得好。”
郁宁这才反应过来,季彬刚才看猫的时候都没有戴墨镜,也没有工作人员露出什么特别激动的姿态。
她点点头,继续一笔一划认真地填着自己的手机号码,不求写得和上面一行字一样好看,但也不要对比太过明显。
确认完了信息,正准备离开,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突然在郁宁的身后响起来。
“我想预约一下下个月的驱虫。”
郁宁回过头,一个穿着卫衣、背着猫包的女孩子正抱着一只胖胖的英短,有些滑稽地扶着一只猫爪子搭在服务台上朝里道。
是住在楼上陆阐家里的齐奕。
只听她一边说着“是一位陆先生”一边左右张望,视线在触到郁宁时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郁……”半个字尚卡在喉咙里,齐奕突然注意到站在郁宁身边的季彬——没办法,海拔不一样,怀里又抱着那么重的一只猫咪,她真的很难抬头——脸上的笑容立刻像是卡了壳儿似的,小声道,“郁宁姐姐,季彬哥哥。”
不用看,就知道她有些怕季彬。
季彬冷淡地朝她点了点头。
郁宁本不是什么热心过头的人,只是齐奕这副小可怜的样子太明显了,她立刻就被激发了内心的母性,和声问:“这么晚了,你也是带猫咪来看病的吗?”
提到猫,齐奕顿时两眼发亮,她费力地托住英短的胖屁股,扶着它的一只爪子招财猫似的朝郁宁晃了晃:“是啊,我和小陆哥哥带熊咪来洗澡,它刚刚摔到冰淇淋蛋糕里去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材高挑、相貌出众的青年提着一袋猫粮和一个猫屁垫从一旁医院附属的宠物商店转出来。
郁宁叫了句“陆导”向他打招呼。
陆阐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句“你好”,继而晃了两下脑袋,看向季彬。
两个人一时没有说话。
季彬先叹了口气,朝他点了一下头。
陆阐却直接朝他冷笑一声,按着齐奕的书包就把她推走了。
之前在剧组,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们交情匪浅,郁宁不方便多说什么,便假装没看见,一边和季彬往停车场走一边还说着一些小猫相关的话题,想要缓解一下方才的尴尬。
季彬只是偶尔恰好到处地回应几句,虽然给人的印象是温和礼貌的,郁宁却知道,他并没有仔细在听。
夜晚的马路上,车很少、灯光很明亮,仍有些燥热的风从车窗外灌进来,带着一丝人造冷气所不能有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