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还在曹州府,自作聪明的樊希棠忽略了一件事,黄河水灾,大水可不管什么普通百姓和大户人家,这流民中便有不少读书人,樊希棠忽悠百姓的话语,在他们耳中,是有问题的,为何去肥城?
有心人一番打听,明白了,山东出了反贼,而肥城,便是反贼起事之处!
这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啊,难怪这曹州府如此好心,沿途设置粥蓬,气愤之余,一些人试图入城和樊希棠理论。
此刻,樊希棠又犯了一个错误,他打算让这些大户人家、读书人入城,和普通流民隔离开来,以此堵住这些人的嘴。
可流民中也有不是善茬的,既然曹州府将他们送入反贼手里,意图把他们也变成反贼,那何不就此造反?别的不说,冲入菏泽,大肆抢掠,再逃之夭夭,总是能接受的冒险!
见城门打开,机会难得,一些人立刻鼓动流民闹事,就这样,几万流民冲城,菏泽四门被冲开,趁火打劫者入城开始放火抢夺,菏泽火光冲天,失控了。
有人开始,便有人跟随,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抢劫,不但抢菏泽城内之人的,还抢流民的,一夜过去,菏泽几乎夷为平地,到处满目苍夷,哭声四起。
始做乱者,多数已经逃之夭夭,留下无依无靠的百姓,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樊希棠,已在大混乱中死于府中,曹州府上下,跑掉的没几个!
如今不是反贼也是反贼了,一些人见后路已断,干脆竖起大旗造反,而更多的老弱病残,则无望的离开曹州府,北上肥城,指望有一条出路。
兖沂曹济道道台秦钟简不敢隐瞒,立刻飞马禀报张曜,此刻张曜那里还顾得上什么泰安,不管怎样,刘奇算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泰安,而且张曜知道,这图谋造反之人,一般不会乱来,倒是那曹州府,麻烦大了,流民成暴民,相当难办。
崇保、福润叫苦不迭,二人以水患为由躲了,却不想躲到火坑之中,在赶回济南的路上,崇保很快便想到一个脱身之计。
听了崇保之言,张曜心中感叹,在大清国真是要烂了,只是他也需要脱身,如此,一份精心斟酌的奏折便出炉了。
其实崇保的法子也很简单,这便是将责任推给河南,不提曹州府如何惹着流民的,而是直接说流民暴乱,攻破了曹州府,知府樊希棠上下奋起反击,不幸战死。
那樊希棠也就沾光成了战死的忠臣,把他引起的暴乱洗刷得干干净净,甚是滑稽。应付朝廷的办法有了,不过应付当下局面的法子没有,崇保、福润二人知道此事得靠张曜,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回得同心协力。
应付暴乱流民,张曜还是有些心得,既然已经将责任推到河南,那也就没太多顾虑,张曜急令秦钟简不惜代价,组织全部兵力,组建团练,将流民挡在山东境外,不管他们回河南,还是下两淮都行,就是不准来山东。
兖州镇的任务也变了,协助曹州府其余县将暴乱流民往外挤,不要管流民是否去泰安,尽快收复曹州才是。
同时,张曜开始调集山东中部、北部的大部兵力,他清楚,河南水灾,短期之内,朝廷已无兵可派,得靠山东自己的力量。
可以说,黄河决堤救了张曜,也让光绪和大清朝廷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河南,光绪急下诏让曾国荃、裕禄各回两江、湖广总督本任,防止灾民成患,朝中重臣不是商议何时开始赈灾,而是争执着是否堵口子的事,一些人意思是别浪费银钱,干脆让黄河改道,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咸丰五年以前的黄河故道就在南边吗,并被称为南河,而户部尚书翁同和、工部尚书潘祖荫、两江总督曾国荃诸人,都主张恢复黄河北道,否则淮河和运河承受不了黄河水,在淮扬里下河沃野之区泛滥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争执堵口子的事情,其实关系到银钱,不堵,便有大量银钱用于赈灾,若是堵,那就得现在开始准备物资、河工,赈灾一事,就只能靠下面了。
当张曜的加急奏折抵达京城时,朝野上下顿时慌了,军机大臣奕譞、世铎、奕劻等人主张剿,翁同和等人主张抚,满汉对待此事的观点泾渭分明,不过赈灾一事倒是加速了,这到不是这些重臣们心系黎民百姓,而是怕更多人加入造反阵营。
至于山东刘姓反贼一事,到成了次要的事情,因嵩武军在鲁,连奕譞都认为剿灭刘奇,不过是时间问题。
唯独载津心事重重,他从山东更为详细的消息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除了那个周兴,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办到这样的事情,而华云在山西的打探也证实着他的判断,山西何家虽然放出风声,说何家大小姐被贼人掳了去,生死不明,但载津从华云的信中,看出何家有些反常。
很多何家的说法,是极力撇清他们和这大小姐的关系,有些避之不及的味道,这和山东消息说那匪首刘奇,有一何姓夫人有了某种联系,加之攻打大安山后,从抓来的人中也得到那云光寨中有何姓二夫人,这些东西凑在一起,载津已经断定周兴未死,正在山东,化名刘奇,兴风作浪!
很想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可载津无法向奕譞明说,如今河南水患,畿辅不稳,作为最精锐的禁军,他更是无法离开了。
某种程度上说,黄河决堤也救了刘奇,否则载津神机营真的来剿灭他,他恐怕招架不住,喘息的时机,上天给了,就看刘奇如何把握。
虽然断定兖州镇不会轻易出兵打他,不过刘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在这一线他有哨探,南线清兵的异常举动,很快便到了他这里,由此,黄河决堤,流民百万的传言,他有些相信了,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连续骚扰了孙万林五六日,双方浪费了不少弹药,虽说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刘奇不着急,继续耗着,看孙万林能撑多久。
那边孙万林也是烦躁不已,刘奇的骚扰不伤筋动骨,但很烦,非常烦,东北两线已无大车过来,说明他后方运输线已经断了,对方骑兵数量少,更是行踪不定,他派兵外出剿灭,也不敢太远,生怕中了埋伏。
唯一让孙万林放心的,是他也看清楚刘奇的实力,要想和他硬来是不可能的,由此,他也不停咒骂另一路的两个管带,千把人居然被打得落花流水!
到了八月三十日,已是对耗了八天,此时刘奇却不再淡定,不是济南府张曜熬不住出兵增援,而是肥城那边马夏来了紧急书信。
刘奇不得不吊着膀子,回到泰安城,彭起见他也受伤,愣了下,随即笑了,刘奇纳闷,直到见到何涴婧,才知道二人是相互隐瞒,好在伤势都有很大好转,两人的枪伤已经结疤。
当然,刘奇可不敢告诉何涴婧他单枪匹马杀入清兵阵营,只是纸包不住火,随他入城的兵丁忍不住要将大王的事迹宣扬,而守城兵丁,尤其是朱雀,自然也要把夫人的勇猛大肆宣扬一番。
想不到大王和夫人,都是狠角色啊,一众新兵感叹。
顾不上相互埋怨,刘奇和何涴婧、彭起等人紧急商议马夏那边的麻烦,这麻烦,当然是被周边府县联手挤入肥城的河南流民。
早在几日前,就有流民出现在肥城地界,关卡兵丁立刻将这情况报之马夏,作为留守的女县官,马夏在大局上自然不足,不过她心细,大小事情都不放过,加之刘奇和何涴婧走之前,一些基本的框架已经定了,大户人家的麻烦也被打击,马夏要做的,就是稳定,她按照刘奇吩咐的,巡查县城和乡野,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因破虏军规矩很严,加之留守的皆是早期加入兰婧寨,负伤留下的兄弟,很可靠,这肥城也很平稳。
除了屋子有些匮乏外,一且都好,流民的出现,让马夏警觉,她担心这是官府的诡计,让清兵假扮流民混入,亲自带人去查看后,稍微放心,不过她也算是清楚得知黄河决堤的情况。
以往跟着朱兰、刘奇,便有救助弱者的先例,马夏也没多想,将流民安置在城外,设置粥蓬,想等着泰安一线战事结束后,再报刘奇解决这些流民。
没想到后几日,大批流民涌入,望着城外成千的人,并得知还有更多人在来的路上,马夏慌了,她没有应付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手下人已经不足以控制局面,若是流民和当地百姓起冲突,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此刻刘奇等人还不知道曹州府流民暴乱,洗劫了县城,但历史告诉他,处理不好,流民是会引发巨大的冲突,几百上千流民他不怕,可若是过万,那就是很大的麻烦。
当然,这也是机会,处理好了,或许这些流民便会跟着他,不但兵源能够解决,也有了民众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