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郑妈妈心里却很清楚。
府里说闲话的人这么多,想查也无从查起——退一步说,就算查到了是谁率先一步嚼舌头,又能怎么样?
夫人这一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长了脑子的,稍微一想就能猜得出来。
人在高处有人捧,掉在地上了,众人幸灾乐祸闲言碎语也是少不了的。更何况,这些流言有八分倒是真的。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听之任之,等过上一阵子就消停了。
可惜,沈氏正在气头上,这种话是万万听不进去的。
“逮着是谁先传的闲话,狠狠地发落一顿,来个杀一儆百。”沈氏咬牙切齿地发狠:“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郑妈妈略一犹豫:“夫人现在应该‘静心养病’,动静闹的太大了,怕是不太好吧!万一传到太夫人耳中,只怕太夫人会心中不喜。”
夫人盛怒之下,怕是忘了自己如今的境况。
这种时候,应该老实安分些才好。这般闹腾,一旦惊动了太夫人,免不了又要吃挂落。
沈氏盛怒之下,哪里听得进这样的劝慰,冷冷说道:“你不用再说了,就按着我的吩咐去做。先将荣德堂里的人都查清楚了,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在背地里议论主子的是非。”
其他院子里的下人暂时管不了也不用去管,这荣德堂是她的地盘,岂能容下人放肆!
郑妈妈劝不动沈氏,只得应下了。
沈氏按捺住心里的火气,又吩咐道:“还有,你亲自去一趟听风居,请四少爷到荣德堂来。”
……
“小姐,荣德堂里现在是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玲珑眉开眼笑地禀报:“郑妈妈将所有丫鬟婆子都一一查问过了,可查来查去,愣是没查出是谁将那天晚上到的事情传出去的。”
“夫人大发雷霆,气得饭也没吃,端进去的药碗也被砸了。沈表小姐站得近,不小心踩到了碎碗片上,脚被扎出了血,疼得直掉眼泪。”
“郑妈妈又忙着让人把大夫请回来,替沈表小姐清洗上药包扎。听说沈表小姐腿脚不便,不宜来回走动,只得在荣德堂里住下了。”
“诶哟,那个一通忙乱就别提了。”
玲珑说的津津有味,顾莞宁听的身心舒畅,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继续留意荣德堂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消息随时来回禀。”
玲珑忙笑着应了。
郑妈妈当然查不出是谁多嘴饶舌。
因为将这些事散播出去的,根本就不是荣德堂里的丫鬟。是小姐暗中命她悄悄将此事传了出去。
府里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也少不了依柳院的人从中推波助澜。眼下是愈传愈烈,越传越精彩。
也怪不得心高气傲的夫人会被气成这副样子。
“对了,奴婢差点还有件重要的消息忘了禀报。”
玲珑低声笑道:“碧彤昨儿个晚上给我送了口信来,说是夫人三番五次地派人去请四少爷到荣德堂去。四少爷愣是不肯理会。夫人会摔了药碗,不仅是因为府里的传言,也是为了四少爷的缘故。”
顾莞宁目光一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哦?没想到阿言这一回倒是硬起了心肠。”
顾谨言自小就是个软性子好脾气,耳根子软,禁不住哄。沈氏也是吃准了他这副脾气,所以没将他的怒气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顾谨言这次是彻底动了怒气,沈氏低下身段也没管用。
想到沈氏失望又懊恼的样子,顾莞宁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愉快。
顾莞宁示意玲珑附耳过来:“你让人盯着听风居,如果母亲再打发人到听风居,你就悄悄放些话出去……”
如此这般那般地交代了一通。
玲珑先是瞪圆了一双杏眼,然后一脸惊叹,用钦佩不已的目光看着顾莞宁:“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
怎么能想出这么厉害的法子来!
顾莞宁闲闲一笑,领受了这一记马屁:“行了,记着我吩咐的事,快些去吧!”
玲珑利索地领命退下了。
过了片刻,琳琅走了进来,见顾莞宁眉眼含笑心情颇佳,琳琅也弯起了唇角:“是什么事让小姐这般开心?莫非是听了府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闲话?”
玲珑这几日进进出出异常忙碌,府中的流言和她显然有些关系。
琳琅口中不说,却是了然于心。
顾莞宁也没瞒着琳琅:“嗯,玲珑刚才一一学给我听了。还有荣德堂里,现在也热闹的很。”
真可惜没能亲眼看看。
琳琅不愧是贴身大丫鬟,立刻笑着建议:“夫人在荣德堂里养病,虽说需要静养不宜烦心,小姐去探望一番也是应该的。再者,听闻沈表小姐昨日伤了脚,现下也住在荣德堂。小姐也该去看看才对。”
此话有理。
顾莞宁欣然笑道:“好,你随我一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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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宁:走,随我看热闹去!
第80章 探望(一)
“启禀夫人,二小姐来了。”碧彤恭敬地禀报。
沈氏一肚子火气,心烦意乱,想也不想地应道:“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碧彤:“……”
女儿来探望,沈氏竟想着撵人。
这算哪门子的亲娘!
碧彤垂下眼,掩住眼里的不满,轻声道:“夫人身子不适,在屋子里养病。二小姐还是第一次来探望,这是小姐一片孝心。也能让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看看,夫人和小姐到底是母女,哪有隔夜的怨气。奴婢斗胆劝夫人一句,还是见见二小姐吧!”
“碧彤说的十分有理。”郑妈妈立刻张口附和:“老奴知道夫人还在生二小姐的气。可母女到底是母女,哪有气一辈子的道理。”
又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肯来探望夫人,是件好事。夫人怎么倒闹起意气来了。若是传到太夫人耳中,太夫人必会不喜。”
沈氏抿了抿唇角,不怎么情愿地说道:“我刚才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莞宁来探望,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肯见她。”
这样的态度才对嘛!
郑妈妈立刻笑道:“碧彤,快去请二小姐进来。”
……
片刻后,顾莞宁进了屋子。
沈氏斜躺着厚厚的被褥上,淡淡地看了顾莞宁一眼:“你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没见面的时候也就罢了,一见面,那天晚上怒目相视针锋相对的一幕便浮上脑海。沈氏气不打一处来,语气自然也没好到哪儿去。
顾莞宁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母亲身子不适,一直在屋子里静养。女儿心中岂有不牵挂的,这才特意来探望母亲。”
沈氏一阵气血翻涌。
“身子不适”只是对外的托辞,真相是什么样子,没人比顾莞宁更清楚。现在说这些,摆明了是故意来戳她的心窝。
这哪里是来探望,根本是看她的笑话来了!
顾莞宁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我原本担心母亲心情阴郁气色不佳,今日一看,母亲的脸色倒是红润的很。”
能不红润吗?
这两天被气得心浮气躁火冒三丈七窍生烟,气血整日上涌。
沈氏轻哼一声,语气不善:“你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吗?”
“当然不是。”
看着沈氏这副模样,顾莞宁心情颇为愉悦,也不计较沈氏恶劣的语气态度了:“我听闻府中有些不大好听的传言。也不知道是哪些无事生非的小人在乱嚼舌头,尽说些刺耳难听的话。”
“就连我听着也觉得不痛快,想来母亲心中更是不快。所以我特意来安抚母亲一二。”
瞧瞧那眼角眉梢的奚落和嘲弄!
这是安抚吗?!
成心是要气死她啊!
沈氏冷冷道:“放心,这点小事还气不死我。”
“母亲这话从何说来。”顾莞宁故意露出些许委屈:“我一心牵挂着母亲,特意来探望。母亲不高兴也就罢了,倒还这般和我说话。”
说着,用帕子擦了擦干干的眼角。
沈氏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顾莞宁擦了眼角,又“关切”地问道:“对了,沈表姐今日怎么没陪在母亲身边?”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氏一脸悻悻地应道:“她昨日不慎伤了脚,正在西厢房里歇着。”
顾莞宁很自然地追问了一句:“好端端地,沈表姐怎么会伤了脚?”
沈氏:“……”
郑妈妈也看出来了。二小姐和夫人哪里像是母女,简直就是一对仇敌。时不时地戳一戳彼此的心窝才痛快。
眼看着沈氏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郑妈妈忙笑着打圆场:“说来也是不巧。夫人昨日不慎打翻了药碗,表小姐一片孝心,想亲自将药碗残渣收拾干净。没曾想踩到了一块碎碗片,弄伤了脚。”
“既是这样,就让沈表姐好好歇着。”顾莞宁话锋一转,又问道:“阿言这几日来过荣德堂没有?”
沈氏的脸快黑了。
顾莞宁似乎没看沈氏阴沉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阿言自小就孝顺听话,前几日和母亲使性子闹腾,以他的脾气,过不了几日就会抛到脑后,不会再和母亲生气。如果他没来荣德堂,母亲打发人去叫他过来,他总不会不来吧!”
郑妈妈简直想给顾莞宁跪下了。
夫人昨天就是为了顾谨言才会气得摔了药碗。今日一整天,她都没敢在沈氏面前提起过四少爷。
顾莞宁倒好,句句不离四少爷。根本不顾沈氏脸色有多难看。
在沈氏忍不住要发怒之前,郑妈妈抢着说道:“夫人身子虚弱,没力气说话。不如过两日,二小姐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