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一家四口从此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事实却正好相反。
深藏了多年的秘密,已经曝露。
顾莞宁和她这个母亲早已形同陌路。顾谨言对她失望之极,沈青岚对她心怀怨怼,沈谦也已和她离心……
现在,就连对她最忠心的郑妈妈也背叛了她!
顾谨言似在她耳边喊着什么,顾莞宁唇畔的冷笑在她眼前晃动。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用尽所有的力气不停地嘶喊。
……
凄厉的叫喊声在荣德堂里回响。
太夫人面色一变,站起身来。
吴氏方氏不约而同地起身,太夫人却沉声道:“我进去看看,你们两个就在这儿等着。”
吴氏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夫人一记凌厉至极的眼神逼了回去,憋憋屈屈地应了声是。
太夫人走了之后,吴氏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二弟妹怎么喊得这般凄厉渗人,听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可不是么?
方氏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吴氏顿时找到了知音一般,拉着方氏的手,靠到方氏耳边低语道:“今儿个的事可真是蹊跷。二弟妹忽然又吐了血,婆婆还命人将郑妈妈关押了起来。现在二弟妹像疯了似的放声尖叫,婆婆又不让我们两个跟着进去。你说,到底会是什么事?不如我们两个悄悄到门外去听上一听。”
人都有好奇心,方氏也不例外。吴氏说的这些,她心里也正琢磨。
不过,方氏有一点比吴氏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从不逾越多事。
方氏淡淡说道:“婆婆既是不让我们两个跟着过去,想来是不愿我们掺和二房的事。大嫂还是别去的好。如果实在想去,大嫂就一个人去吧!总之,我是不会去的。”
她要是一个人敢去,还用得着在这儿说服方氏吗?
吴氏悻悻地轻哼一声,语带讥讽:“怪不得这府里人人都夸赞三弟妹。论行事周全思虑周密,我委实不如三弟妹。”
方氏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不敢当大嫂如此盛赞。”
吴氏碰了个软钉子,憋了一肚子闷气,总算是住了嘴。
……
谢大夫常年出入各府内宅后院,深知不宜知晓太多秘密,早已在沈氏尖叫的时候就已经匆匆退了出去。
太夫人快步进了内室。
当她看清内室里的情形时,不由得一阵心惊。
沈氏披头散发,放声尖叫,状似疯狂。顾谨言哭着搂紧沈氏,口中不停地喊着母亲。顾莞宁站在床榻边,面无表情。
沈氏的尖叫嘶喊声,在屋子里回荡不休,听的人头皮发麻。
太夫人怒声呵斥:“沈氏!你给我住嘴!”
这一声怒喝,犹如平地一声春雷,在沈氏耳边炸响。
沈氏哭喊声一顿,茫然的看向太夫人。
明亮的烛火下,太夫人眼角眉梢的怒意异常清晰鲜明:“看看你这副样子!哪里还配做定北侯夫人!”
哪里还配做定北侯夫人?
太夫人果然是知道了!
沈氏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巨大的恐惧在心中来回激荡,一连串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是顾湛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朝廷钦封的诰命!谁都休想将我撵出去!”
“是,岚儿确实是我和五哥的孩子。谁让顾湛非要娶我!我和五哥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我们两个早已做了夫妻,恩爱和睦。如果不是因为顾湛,父亲和兄长也不会逼着我回去,逼着我嫁到京城来。更不会打断五哥的腿,葬送他一生的前程!”
“是顾湛对不起我!是沈家对不起我!我没有错!”
“我没有错!”
沈氏反反复复地喊着“我没有错”!
顾谨言泪如泉涌,羞愧自责,难堪得无地自容。
有这样一个母亲,他真的无颜面对祖母。
太夫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沈氏亲口承认此事的时候,依旧震惊难当,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顾莞宁早已冲到太夫人身边,急急地搀扶住太夫人:“祖母!”
太夫人用力地攥紧了顾莞宁的胳膊,借着她的力量勉强支撑住了身子,努力平稳急促紊乱的呼吸:“宁姐儿,不用担心,我能撑得住。”
丈夫早早亡故,只留下一堆未成年的儿女。她咬牙撑住定北侯府,将儿女抚养成人!
儿子的死讯传来,她哭了一夜,然后硬是熬了过来。
现在不过是一个不守~妇~道~婚前不~贞的儿媳罢了!
她能撑住!
她不会倒下!
一直面无表情的顾莞宁,见到太夫人强撑着坚毅的神情时,眼圈终于湿润了。
苍天何其不公!为什么要让年过半百的祖母受这样的屈辱和闷气?
沈氏还在喊着我没有错,消瘦得快脱了形容的脸孔上满是疯狂,近乎歇斯底里。
既已到了这一步,倒不如将所有秘密彻底揭开!
顾莞宁一咬牙,狠狠心张了口:“母亲,阿言根本不应该姓顾!他是你和沈谦私~通生下的孩子,所以,他和沈谦长的一模一样!”
沈氏神智已经不甚清明,闻言放声狂笑起来:“阿言是我和五哥的骨肉,当然和五哥长的相似。这是老天垂怜我,才让我生了五哥的儿子。顾湛还以为孩子是他的,到死那一天他都不知道真相,这是老天给他的报应……”
顾谨言头脑嗡地一声。
这一刻,似有什么东西颓然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一直不愿去深想一直不愿去面对的秘密,终于全部曝露出来。
第167章 曝露(二)
太夫人全身的血液都冲往头顶。
她身子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握着顾莞宁胳膊的那只手,更是抖得厉害。
“你说什么?”太夫人盯着狂笑不已的沈氏,眼睛都红了:“言哥儿怎么会不是湛儿的儿子?那一年,你明明去了边关以后才怀的身孕。因为一路奔波,才早产两个月生下言哥儿……”
沈氏得意又怨毒地看着太夫人:“我去边关的路上,在西京码头停了一晚,就是那一夜,我和五哥相会,然后怀上了阿言。顾湛在边关打仗,和我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怀了两个月身孕。”
“为了遮掩此事,我特意赶回京城,假装早产。将所有人都蒙骗了过去。”
“你一定没想到吧!顾湛根本没有儿子,只有顾莞宁才是他的血脉。顾家嫡系从这一辈就此断绝!”
“顾湛就是到了地下,也戴着绿帽子,死不瞑目!”
太夫人:“……”
太夫人头晕目眩,气血翻涌不息。
如果不是顾莞宁死死地扶住她的胳膊,她早已支撑不住倒下了。
“住嘴!”顾莞宁怒不可遏,目光冷厉如刀:“世上竟有你这样心肠狠毒的人!父亲到底有何地方对不住你,你要如此羞辱他!”
沈氏哈哈狂笑了起来:“我羞辱他又怎么了。谁让他拆散我和五哥!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娶我,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顾莞宁!你和你父亲生的一般模样,一样的固执,一样的骄傲。我见了你,就像见了顾湛一样。你让我还怎么喜欢你这个女儿?我真恨不得从未生过你!”
这样的话,已经伤不到顾莞宁了。
顾莞宁冷冷地看着沈氏:“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有你这样一个亲娘!”
“我真为我的父亲感到悲哀和羞耻,他年少情热,一片真心都给了你。你对他却从没有半点真情。你背叛父亲,和别的男子私会,生了孩子冠上我父亲的姓氏。”
“说到底,你最爱的是你自己。”
顾谨言背对着顾莞宁,迟迟没有转过身来。
他面色雪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沈氏看似清醒,实则早已癫狂,又哭又笑,说话颠三倒四不由自主:“谁敢说我的儿子不姓顾!他出生在顾家,就是顾家的儿子。这定北侯府的爵位和家业,都是我们母子的,谁都休想抢走……”
“母亲!你不要再说了!”顾谨言忽地打断了沈氏,厉声喊了起来:“你不要再说了!”
沈氏冷笑一声:“我为何不能说。这些话,我憋了好多年。我就是要说,谁都休想拦住我!”
“我和五哥私~通生了孩子。如果传出去,丢脸的是顾家,是已经死了三年的顾湛。人人都会暗中嘲笑他被戴了绿帽子,更会瞧不起定北侯府!还有顾莞宁,也休想再嫁到齐王府去。到那个时候,满京城的少年郎,也没人再会娶她过门。”
“这都是报应!是顾家当年逼我嫁到京城的报应!”
顾莞宁的目光里满是憎恶:“顾家正经地提亲下聘,如果你执意不嫁,只要沈家拒绝这门亲事,顾家怎么可能逼你嫁到京城来?你不敢怪沈家人,便将一腔怨气都迁怒到了父亲和祖母身上。”
“真正可恨又可鄙的,是沈家人,是你沈梅君!”
沈氏像被针刺一般,猛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伸手指着顾莞宁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是你亲娘,你竟敢直呼我的闺名。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顾莞宁,我告诉你,你是我生出来的,你胆敢忤逆不孝,我就将所有事情都宣扬出去。我豁出脸去,什么都不怕。你可别忘了,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若是让人知道你亲娘不~贞,唯一的弟弟也是私~生子,到时候看还有谁敢娶你!”
沈氏咬牙切齿地说完,又哈哈狂笑起来。
如此丑陋又可鄙的妇人,就是他的母亲!
顾谨言惨然一笑,泪珠不停滚落。
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根本无话可说。
太夫人的脸上已经没了半点血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的胸膛处一阵阵发紧,呼吸也变得困难。
顾莞宁只觉得手中一沉,顿时惊得用力搂住太夫人昏倒瘫软的身子,不假思索地喊了起来:“琳琅!玲珑!快些进来扶住祖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