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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回巢(重生) 凤回巢(重生) 第501节

这张脸,他在前世看了千遍万遍。

今生做了五年夫妻,除了她在静云庵的那几个月,他们相处的时间颇多。可他从未看够,就这样凝视着她,直到地老天荒才好。

她确实太疲倦了,眼下全是青影。

太孙爱怜地微微叹息。

这么轻微的一声叹息,竟也令顾莞宁醒了过来。

“你觉得累,就在我的怀中多躺片刻。”太孙柔声道。

顾莞宁小睡片刻,便已恢复了不少精神,低声道:“不用了。我们一起坐下,说说话。”

按理来说,在灵堂里是应该一直跪着的。不过,深更半夜,也不必讲究这么多。找个厚实的垫子,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轻声细语起来。

哪怕灵堂里还有一尊冰冷的棺材,也丝毫无损夫妻两人低声闲话的兴致。

守在灵堂外的侍卫们,早已识趣地退开了一些。

“阿言之事,令皇祖父动怒了吧!”顾莞宁低声问道。

太孙也未瞒她:“皇祖父确实有些生气。不过,就算没有此事,他也会召齐王他们归京。”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想护住沈谨言的性命,免不了要令元佑帝不喜。

第764章 归来

此事也确实无可奈何。

顾莞宁心中微有歉意,也没再说什么。转而又问道:“皇祖父现在龙体如何?”

太孙轻叹一声,低低说道:“皇祖父本就年迈,这两年来时常生病。此次父王骤然离世,对皇祖父打击甚大。皇祖父在床榻上躺着,根本无法起身。”

“我本想在福宁殿里一直陪着,皇祖父执意让我回府,好生操办丧事,将父王安葬。”

老年丧子,对一个年迈的老人来说,本就是一大悲剧。

更何况,太子还是一国储君。

骤失储君,必会引起朝堂动荡和民心不安。对元佑帝来说,也是双重之痛。

元佑帝此时的心情,想来也如被冰雪严霜覆盖一般。

顾莞宁也悄然叹口气:“皇祖父也是可怜之人。楚王当年去世的时候,皇祖父正当盛年。如今,皇祖父已经年迈,精力体力远不如往日,还要经历丧子之痛,委实令人不忍。”

“你回来守灵,也是正理。每隔两日进宫一回,看看皇祖父。”

一来体贴孝敬自己的祖父。二则,此时正是元佑帝情感最脆弱的时候。趁着齐王还未回京,多陪伴在元佑帝身边,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是好的。

太孙深谙其中道理,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齐王经营多年,在朝中势力虽然不显,实则不弱。兼之齐王正值盛年,为人精明强干。是竞争储君之位的有力人选。

太孙的优势也是极明显的。一是身份正统,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手太子留下的所有势力人脉。二是深得圣眷。

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太孙最大的依仗和靠山,一直都是元佑帝。

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过了片刻,太孙又轻声问道:“阿宁,你心中还怨恨皇祖父吗?”

元佑帝当日一怒之下,将顾莞宁罚去静云庵。顾莞宁归来之后,一直未曾召见过。进宫那一日,也没和顾莞宁说过话。

顾莞宁不答反问:“你呢?”

太孙又沉默了,再次张口,声音压得更低:“我也说不清。我对皇祖父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

有敬重有依赖有孺慕,有提防有警惕有戒备,如今又混合了怜惜和不忍。深藏在心中的怨气,无形中被冲散了许多。

顾莞宁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处,倾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说道:“我并不怨恨皇祖父。”

“他不止是祖父,更是大秦天子。我隐瞒生母不贞是事实,他不能不罚。”

“如今他对我心生失望,不愿见我。到底没剥夺我太孙妃的名分。否则,一道圣旨,便足以隔开你我。”

皇权至上。身为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一言可定生死,一言也可让夫妻分离。

若无元佑帝的默许首肯,她如何能在梧桐居里安稳生活静待来日?

也因此,她从未怨过元佑帝。以一个帝王来说,他已经足够宽容。

太孙忍不住将她搂紧了一些:“别人都以为你高傲冷硬,其实,你心肠最软。”

她心肠软吗?

顾莞宁哑然失笑:“全天下,大概只有你会这般以为了。”

反正,在他眼里,她没有任何缺点。

如果她心狠手辣,也一定是别人的错。

太孙理所当然地应道:“你本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顾莞宁抿起唇角。

夜半更深,外面天寒地冻,灵堂里阴气森森寒气逼人。夫妻两人却丝毫不觉,相拥着低声絮语,温情脉脉。

……

直到隔日,太子妃才知道太孙回了府。

一身素白的太子妃清瘦憔悴得吓人,眼下全是青影,见到太孙,还未张口,泪水已经溢出眼角:“阿诩,你总算回来了。”

太孙早知太子妃不易熬过丧夫之痛,也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目睹太子妃这般模样,心中依旧酸涩不已。

他走上前,将太子妃轻轻搂入怀中,轻声道:“母妃,不用担心,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自过了十岁之后,母子便再无这样的亲昵拥抱。

太子妃强自隐忍压抑的悲伤,也彻底倾斜出来。

太子妃紧紧抓着太孙的衣襟,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肩膀不停耸动,泪如雨下。

顾莞宁没有上前,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这些日子,她要忙碌的事情太多,实在顾不上安慰脆弱的太子妃。而且,婆媳再亲,总不及母子。她说的再多,也及不上太孙的一个拥抱给太子妃带来的安慰。

太子妃断断续续地哭了许久。

太孙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地拍着太子妃的后背。

太子妃哭累了,才停下,眼睛早已又红又肿,神色总算稍稍平静了些。

顾莞宁这才张口道:“父王离世,母妃伤心也是在所难免。只是,府中内外事情繁多,儿媳分身乏术,实在无暇照顾母妃。母亲万万不能病倒,一定要保重自己。”

她故意这么说,太子妃的愧疚之心果然立刻被勾了起来:“这些日子确实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撑住,不会倒下。”

太孙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欣慰:“母妃能这么想就好。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再痛苦也得熬下去。”

太子妃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冰棺一眼,目中露出坚毅之色。

……

停灵几日,该来吊唁的人也来的差不多了。之后每日守灵,俱是皇室宗亲。

齐王世子夫妇韩王世子夫妇和魏王世子夫妇,也是每日都来。

这般守灵,对众人来说都是苦差事。

尤其是太孙和顾莞宁,一个要时常进宫探望元佑帝,一个要打理照应一切琐事,饶是两人年轻力盛,也被耗得疲惫不堪。

阿娇阿奕还小,每日只跪上一两个时辰,便被领回梧桐居。沈谨言不能出来见人,正好陪在一双外甥外甥女身边。

元佑帝卧榻不起,将一应朝中诸事交给了李阁老傅阁老等朝廷重臣。

齐王在收到噩耗之后,便紧急赶往京城。一路不敢稍停,日夜兼程,终于在太子下葬的前一日回到了京城。

第765章 争斗(一)

“父皇!”

风尘仆仆的齐王跪在龙榻边,眼中满是血丝,含着热泪喊了一声:“儿臣惊闻二哥病故噩耗,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总算能赶上明日二哥下葬。”

经历丧子之痛的元佑帝,在一个多月的伤心之后,已经振作了不少。此时又被归来的齐王勾起了伤心痛苦,目中闪过一丝水光。

“回来就好!正好能送你二哥一程……”

齐王又痛哭起来:“儿臣真未想到,二哥竟会英年早逝。让父皇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儿臣真恨自己未能飞至父皇身边,陪伴父皇左右。”

齐王藩地最远,回来得也最迟。魏王韩王比他早归了两日,此时俱都伴在元佑帝身边。

齐王这般声泪俱下,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看得魏王韩王暗暗撇嘴不已。

太子“暴病”身亡,最高兴的非齐王莫属了吧!长幼有序,接下来可就该轮到齐王了。亏得他还能露出这副痛彻心扉的表情。

魏王韩王俱在心中腹诽,面上却一同露出悲戚之色。

一个安慰哭得伤心至极的齐王:“事已至此,再伤心难过,二哥也回不来了。三哥也勿太过悲恸。”

一个安慰目中闪着水光的元佑帝:“三哥回来,正好能为父皇解忧。也请父皇多保重龙体,大秦的江山百姓都离不开父皇。”又对齐王道:“二哥走了,以后也该轮到三哥长伴父皇身边尽孝了。”

张口安慰齐王的是韩王,安慰元佑帝的则是魏王。

齐王心中暗骂魏王阴险,一席话里处处是陷阱。

太子尸骨未寒,尚未下葬。魏王这么说,倒显得他急着回来是要争抢储君之位一般……有些事做了无妨,那层遮羞布却不能揭开!

果然,元佑帝目中水光隐退,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隐约的不满。

“二哥不在人世,你我兄弟确实该留下多陪伴父皇,一尽孝心。”齐王从来不是好惹的主,立刻将魏王韩王一起拖下水:“莫非四弟没有此想法?”

那张万人之上的龙椅,谁不想坐?

你魏王也没比我强哪儿去!

魏王还没吭声,韩王便说道:“此事容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明日二哥安葬之事。父皇龙体欠佳,不能下榻。明日就由我们兄弟三人,一起送二哥去皇陵如何?”

韩王排行第六,在兄弟中年龄最小。现在跳出来说话,倒是一副兄长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