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太后深呼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慌了手脚。”
不过,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顾莞宁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就在椒房殿里候着。皇上和百官商议对策,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闵太后点点头。
……
这一等,就是大半日。
等待的时光总是格外的漫长难熬。
孩子们也察觉到了大人们镇定外表下的心慌意乱,没了往日玩闹的兴致。
瑜姐儿小声问阿娇:“阿娇堂姐,你知道狼烟是怎么回事吗?”
玥姐儿也竖长了耳朵倾听。
阿娇不想说话,随意解释两句,便住了嘴。瑜姐儿和玥姐儿便也不吭声了。
阿奕没回来,朗哥儿一个人有些闷,也不嫌弃阿淳年少无知了,将头凑过来,和阿淳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什么。偶尔传出只字片语,也有狼烟之类的字眼。
一直等到天色近黑,萧诩才回了椒房殿。
一同而来的,还有魏王世子和韩王世子。
三人神色俱都十分凝重,便连跟在萧诩身侧的阿奕,也绷紧了脸,仿佛一夕之间便长大了一般。
众人忙起身相迎。
顾莞宁走上前,低声问道:“现在情形如何?”
萧诩面有倦容,声音有些低哑:“只见狼烟,战报要在数日后才能送来京城。现在对边关情势不明,只能一边静待消息,一边紧急商议之后的对策。”
“今日百官纷纷献策。户部立刻筹措钱粮,兵部从即日起全面警戒,随时调兵遣将。另外,大朝会暂时取消,每日都有小朝会。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议事。晚上也要轮班在宫中值守,以免军情延误。我也宿在福宁殿里。”
现在所能做的,也无非只有这些。
顾莞宁点点头。当着众人的面,没有多说什么,只轻声道:“忙了一天,你一定饿了。我已命御膳房准备了晚膳,先用了晚膳再说。”
萧诩嗯了一声。
另一边,林茹雪也迅速打量韩王世子的面色,低声说道:“你从今日起,也要宿在宫中吗?”
韩王世子点头:“我和堂兄一起留在宫中。以备不测,随时听候差遣。”
林茹雪知道事情紧急,不再多言。
魏王世子自来不喜多言,这半年来对傅妍更是冷淡,夫妻见了面几乎无话可说。
傅妍打起精神说了一句:“臣妾回府之后,便让人准备世子的衣物和常用器具送进宫来。”
“不用了。”魏王世子淡淡道:“我和堂弟一起住在会宁殿。那里什么都有。”
之前在宫中读书的时候,他们便住在会宁殿。每人都有自己的寝室,衣物器具一应俱全。
傅妍已经习惯了魏王世子冷漠的态度,当着众人的面,总有几分难堪,很快垂下头不说话了。
……
众人各怀心思地用了晚膳。
菜肴虽精美,奈何众人都是满腹心事,谁也吃不下。俱是草草吃几口,便搁了筷子。
告退时,韩王世子忽地意味深长地看了玥姐儿一眼。
虽然什么也没说,那一眼中蕴藏的冷意和不善,却令敏感的玥姐儿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
仿佛即将有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她满心惶然。
魏王世子略略皱眉,拍了拍韩王世子的肩膀:“走吧!”
不管如何,都不该怪罪为难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韩王世子撇撇嘴,轻哼一声,和魏王世子转身离开。
顾莞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略略一沉,心里隐约的猜想渐渐浮出水面。
第1000章 预感
众人散去,孩子们各自回了寝室。
帝后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顾莞宁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是否疑心这场战事因吐蕃而起?”
“是,”萧诩目中闪过寒意,声音冷冽:“突厥连连进犯边关,俱被挡在关外。十数年来,边关战事不断,却从未紧急到燃狼烟的地步。”
“这其中,必有蹊跷。”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俱都冷了下来。
当年吐蕃派使者前来求亲,元佑帝本属意衡阳。前世嫁到吐蕃的也确实是衡阳,不出几年,衡阳便香消玉殒。
萧诩不忍见衡阳白白送命,和顾莞宁联手用计,帮着衡阳逃过这一劫。后来,元佑帝选中齐王嫡女乐阳郡主和亲。
乐阳郡主当年在宫中住了半年之久。和圆滑又软弱的衡阳不同,乐阳郡主颇有其父齐王风采。
乐阳郡主是个聪明人,知道逃脱不了和亲的命运,明明心中惧怕,面上却表现得心甘情愿。连心肠冷硬的元佑帝,也被乐阳郡主的表现打动。赏赐了极丰厚的陪嫁。
吐蕃太子对乐阳郡主是否真的一见钟情,众人无从得知。不过,既能传出这样的传言,可见吐蕃太子对乐阳郡主颇为满意。
乐阳郡主和亲远嫁后,再无回大秦的可能。众人也渐渐将她遗忘在脑后。
几年前,齐王领兵夺宫未果,之后被诛杀。除了齐王世子之外,齐王府所有男丁都死了。剩下几个老弱妇孺。
吐蕃和大秦之间隔着一个突厥,彼此之间绝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也因此,大秦的消息要传到吐蕃,不是件易事。
不过,齐王谋逆造反绝不是小事,乐阳郡主迟早会知道。
“这一次边关战事告急,一定和吐蕃有关。”萧诩沉声道。
顾莞宁用力呼出一口气,目中闪出冷厉的寒光:“或许,躲藏了几年不见踪影的齐王世子,也会很快有消息。”
这件事,显然韩王世子魏王世子也想到了。所以,韩王世子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玥姐儿。
一提起齐王世子,萧诩目中寒意更盛:“齐王领兵之前,早已为萧睿准备好了退路。这几年来,萧睿一直毫无音讯。现在想来,或许是早已暗中潜逃到了吐蕃。所以我们才寻找不到他的下落踪迹。”
吐蕃离大秦何止千里。皇权在京城最盛,离京城越远,越是鞭长莫及。若是萧睿躲在吐蕃,倒也能解释这几年来为何一直寻不到萧睿的踪迹了。
夫妻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萧睿这个名字,在两人的心头不断浮现。
这个人,曾在顾莞宁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前世的爱恨纠葛,一直延续到了今生。要忘记谈何容易。
对萧诩而言,萧睿这个名字,同样难以磨灭。
他们是兄弟,也是情敌。他们彼此羡慕,又彼此憎恶。命运早将他们缠绕在一起,直到一方败落死亡方休。
……
一夜难眠。
隔日晨起,顾莞宁面色晦暗,头脑有些昏沉。
萧诩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他还得打起精神去处理政事。
临走前,萧诩特意叮嘱顾莞宁:“你昨夜没睡好,今日好好歇着。宫里的事,让琳琅和玲珑替你打理。”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
待萧诩走了之后,勉强撑起的笑意,迅速消退。
不详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仿佛有极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漫天乌云即将临顶。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有这样的预感,还是在遥远的前世,被追兵追杀逃亡,随时都会有性命之险的岁月里。
重生之后,一切尽在她预知掌握中。夫妻携手,无人能敌。偶尔有些波澜,也很快平息。
这一回,却是真真正正地始料未及。
“娘娘,”琳琅熟悉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皇上叮嘱奴婢,让娘娘好生休息。不如娘娘简单梳洗,吃了早饭再歇下?”
顾莞宁一转头,琳琅满是关切的秀丽脸庞顿时出现在眼前。在琳琅的眼中,顾莞宁看到了目露恍然的自己。
然后,顾莞宁立刻清醒过来,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齐王世子露面,吐蕃倾国来袭,又能如何?大秦国力强盛,兵足将广,难道还敌不过吐蕃不成!
……
“我确实有些饿了。”顾莞宁打起精神说道:“让珍珠端早饭来吧!”
琳琅应了一声,略一迟疑,又轻声问道:“娘娘没事吧!”
顾莞宁冲琳琅笑了一笑:“昨日骤闻烽火台燃了狼烟,我心里有些忧急,没睡好罢了。今日好生歇息一日就行了。你不必担心。”
琳琅稍稍松了口气,神色也轻松了一些:“没事就好。”
顾莞宁看着忠心耿耿的琳琅,心里涌起丝丝暖意,忽地说道:“琳琅,你比我年长两岁。今年也有二十六岁了吧!”
琳琅抿唇一笑:“是,奴才今年二十六。娘娘真是好记性。”
怎么会记不得?
顾莞宁目光一柔,笑着说道:“我们主仆在一起多年,朝夕相伴,比起夫妻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我怎么会记不住。”
琳琅立刻露出惶然之色:“这话万万不能让皇上听见。否则,皇上必会将奴婢撵走。以后奴婢再无机会伺候娘娘了。”
顾莞宁:“……”
满腹心事的顾莞宁,被琳琅逗乐了。
萧诩的小心眼确实人尽皆知。堂堂男子汉,偏偏最爱拈酸吃醋。心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琳琅也笑了起来,熟悉的眉眼中闪着熟悉的愉悦。
“琳琅,你也不算小了,该和穆韬生个孩子。”顾莞宁轻声道:“这些年你一直舍不得离开我身边,和玲珑都未生孩子。一拖就是这么多年,不能再拖下去了。”
有了身孕,便不能近身伺候。前后至少也得一年左右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