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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在心上 如在心上 第18节

“你说什么?”萧恕手端起茶盏,手指用力捏着薄瓷杯盏,感觉随时能让那杯子化为瓷粉。

“萧大哥!”谢乐康站直了身子,用力砸了砸胸口,刚刚那块糕正好堵在食管里,让他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理顺了,他又扭头看着江燕如。

江燕如埋下头,缩头缩脑的样子像个胆小怕事的鹌鹑。

她一开始没想搬出萧恕的名字来,因为萧恕这人名声不好。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正儿八经愿意跟自己讲话解闷的可不想被萧恕吓跑了,所以才含糊称为‘我家大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此刻谢乐康的小脑袋瓜里开始飞快地盘算她们二人的关系。

谢乐康紧皱眉心。

以两人这年龄看起来,肯定不会是父女。

而大人有两意,一为官场里的尊称,二为家中女眷的敬称。

谢乐康昨日才从城外别庄踏春归来,还不知道金陵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

他犹豫片刻,对着江燕如迟疑道:“原来是大嫂啊……”

萧恕捏着杯子凉凉扫来一眼。

谢乐康打了一个哆嗦,止住了后半截话。

就好像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秘。

谢乐康常常因为自己知道的太多而苦恼,因为他没有那么多人可以分享这些隐秘,这可得把他憋死不可。

就像萧恕的秘密,他知道了可也不敢给别人说啊!

怕是他有命讲,别人没命听,还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吓哭。

别人会不会吓哭江燕如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险些被吓哭,她脑袋嗡得一声像是被人抡了一榔头,连忙摇手,撇清关系:“不不,我是他妹妹。”

谢乐康一屁股坐下,满头雾水,“妹,什么妹妹。”

他扬起眼,偷摸摸打量另一侧淡定喝茶的青年,又压低了嗓音,“……我可没听说过他有妹妹啊。”

就是因为萧恕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老爹还差点想把他收入家门,做他谢乐康的大哥。

好在萧恕自己不同意,这事才没能成。

“我前几日刚来,你不知道也正常。”江燕如把茶杯塞进他手里,“现在你知道了,可别乱喊人啊。”

“真稀奇,他都没有反驳,你反驳这么快。”谢乐康喝了口茶,终于把堵在胸口的甜糕冲了下去。

说者无心,江燕如一下捕捉到了重点。

对啊,谢乐康胡说八道的时候,萧恕怎么没有站起来锤爆他的脑袋?

这不合理,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难不成他是在变相默许?

就像韩皇后说,他莫不是对她其实有别样的心思。

这个念头刚涌上心头,江燕如先自己打了一个寒颤。

这就好比白眼狼和小白兔跨物种相爱一样离谱。

“哥哥……”江燕如扭过头,却猛然撞见萧恕正撑着腮帮,看她。

这更诡异了。

萧恕居然安安静静在看她,没有口出戏谑或是讥讽。

“想去听曲儿?”萧恕声线阴柔,被他刻意放轻的时候却也撩人,就好像情人呢喃的低语。

江燕如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仿佛空气中都散播着他身上那股旃檀香,诱人沦陷到危险深渊。

她不由发出一声疑惑,旁边谢乐康反应比她快,连忙使出一个胳膊肘助她回神。

“去呀!”谢乐康很想带江燕如出去长见识,毕竟那可是全金陵城最动听的嗓子,他是一个乐于分享的人,巴不得金陵城人人都来捧那位春莺姑娘的场,好知道他这个伯乐是多么懂得音律。

“想。”江燕如不忍驳了谢小公子的热情,顶着重压,老老实实对萧恕回答,却见萧恕嘴角往上一勾。

已经摸到一二规律的江燕如心里敲起了警钟。

八成这厮他又要出阴招了。

“很简单。”萧恕浅笑着,简单得结束了这场话题,“别想。”

合情合理,是萧恕会给出的回答。

江燕如也没想过萧恕会同意她随意出府。

只是他这卖足关子最后还给她把路截断的样子真的很招人恨。

倘若她有一招半式,肯定会找机会把他蒙头暴揍一顿。

但是她没有,只能把气都悄然咽回肚子里。

谢乐康讨不到趣,摸了摸鼻子,很快就灰溜溜告辞而去。

江燕如一边羡慕他还能全须全尾地溜走,一边偷偷伸手想再摸一块糕,手才伸到一半就听见萧恕又发话了。

“白望舒如何?”

“挺好呀。”江燕如马上正经危坐,如临大敌。

萧恕是拥护新帝的,而新帝最放不下心的莫过于废太子的事,所以萧恕来白府,目的是什么昭然若揭。

江燕如答应过白望舒,当然要在萧恕面前闭上嘴巴。

“挺好。”萧恕玩味地重复她的用词,空杯子在他手指间滚来滚去,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粉身碎骨。

江燕如看那被玩弄于鼓掌的小杯子,都看出了胆战心惊的滋味。

她永远摸不到萧恕想听什么。

要是她知道的话,保证每天都说漂亮话,哄他开心。

萧恕没有吃桌子上到东西,倒是又要来一壶酒。

他再没有离开座位,安安静静地享用那壶闻着味就醇厚香浓的好酒。

江燕如怕他喝醉,还给他要来了一碟花生米,萧恕居然也没有拒绝。

就在江燕如差点都要以为萧恕今日来白府,真的就是乖乖来吃宴的时候,远处有人扯起嗓子,惊恐地大喊:“救命!死人了!——”

一群花容失色的丫鬟接二连三跑了过来,哆哆嗦嗦地抱成了一团。

江燕如嘴里正咬着的一块芙蓉糕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

不知何时起,周围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他们齐刷刷看向了萧恕。

江燕如也慢腾腾转过脑袋去看他。

不是吧!

他来白府,杀人了?

第19章 脆弱 脆弱的让人想要伸手亲自折断

戏台上描红画绿的旦儿还在抑扬顿挫地唱词,台下的看客却早已经转了看台。

听到死人的一刻,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萧恕的身上。

仿佛天底下所有的恶事都只会出自他手。

不过也的确,毕竟听到死人的那一刻,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笑得像他那样,活像听到了一个极好、极妙的消息。

萧恕在笑,浓长的睫毛慵懒地垂下,眼尾却挑起让人不安的弧线,就像丹青圣手用最纤细的小红毛精心画出一片花瓣的弧度。

是那将开未开的模样,充满未知的变数。

江燕如看见他的笑,心都漏跳了一拍。

萧恕的笑从来不像寻常世家子温文尔雅,给人清风徐来的舒坦,而是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异美,仿佛他的眉梢眼角都是生来蛊惑的。

若是他是一名绝代妖姬,那也顺理成章。

可这种美出现在一个男子身上,还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男子身上,便会成为诡异。

他漠视人性命之时,尤其让人畏惧。

江燕如坐在一边,如坐针毡。

萧恕但凡说句话,她也不至于这么害怕。

可他偏偏一言不发,像是还在等待什么。

断续传来的腔调在绵潮的春风里婉转,树叶簌簌抖下暖黄的光点,洒在人身上,仿佛是落下了星子。

萧恕手撑着腮支在石桌上,另一只手则在摩挲着他的扳指,扳指有一下没一下磕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江燕如从前没有见过他这个扳指,想必是他来到金陵后来才得的。

那扳指不是玉石也并非金器,白润如脂,淡光莹润,看不出材质,但听声音也知道其坚硬的质地。

江燕如的心随那扳指啪嗒啪嗒,上下跳了几个来回,她终于看见萧恕眼睫掀了起来。

他姿态未变,视线却落到了她的身后。

白家的几位长者来了。

江燕如扭头,一眼就看见站在几位中年人身后的白望舒。

他匆匆赶来,眉宇之间还有一抹没有化开的愁绪。

不过这抹愁绪在触及江燕如祈求的目光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的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全然了解她的困境,于是朝她轻轻一点头,并未因为她坐在萧恕身边而像其他人一般对她‘恨屋及屋‘。

江燕如见了他,心里就有了底,在这里至少白望舒还是靠谱的。

不过,她心里也没来由地觉得有些难受。

今天本是他们白家的好日子,却出了这人命关天的乱子,搁谁心里也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