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五万两,对陈仲文来说堪称大出血。
虽然大瑞王爷的俸禄和各种供奉并不低,但因为要养一大家子人,所以也只是勉强能支应而已。
对他们来说,真正决定财富多少的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是父皇是否宠爱,受宠的人平日里会有很多赏赐;二是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方设法的从各种渠道多捞钱。
所以,两个条件都具备的赵王就成了皇族中驰名的大富豪。
而陈仲文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郡王,很少得到陈伯锐的眷顾;依附他的贵族和商人虽不是没有,但也就是小猫两三只,很是上不了台面。
因此,他一年下来存不了几个钱,五万两可以说是一大笔积蓄了,甚至他还可能需要卖些家当来凑钱。
这小子也不容易啊!
想到这,萧靖的面色又柔和了些。
“此事有心就好,并不在银子的多少。”他轻笑道:“冷眼旁观不可取,但捐得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就更不可取了,凌兄慎之。”
陈仲文却摇摇头,道:“五万两算得什么,不过是补偿我的过错于万一……我意已决,萧兄不必多言。”
这人一脸中二的模样让萧靖看得甚是开心,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陈仲文的肩膀,大笑道:“要捐多少当然你说了算,但要收多少可是萧某说了算。我看,不如这样。”
他低下头踱了几步,抬起头道:“你且捐三万两就是……之后,报社再以你的名义捐三万两,合计便是你捐了六万两,如何?”
陈仲文先是一惊,接着脸上现出了几分暖意;不过很快,他又板起脸道:“这如何使得?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凌某虽然不富裕,却也不能用报社的钱来贴补……”
话还没说完,萧靖就随意挥挥手打断了他:“反正我就收你三万,剩下的你也做不了主,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用担心别人会知道,报社的账目只有我和小雅会过手,只要你把倾家荡产的样子做出来,就算是陛下身边的宋迁也查不出什么实据,且放心吧。”
陈仲文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的喉头动了动,感激的话却被卡了回去。
那是三万两银子啊!
这钱是报社出的,跟富可敌国的夏家没什么关系,所以真的是个很大的人情。
有心夺嫡的皇子需要养望,而捐钱为朝廷分忧正是其中最好的一种方式。
如此一来,父皇也会注意到我吧?
陈仲文又是深深一揖。平复心情后,他随意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夏府。
眼见着陈仲文的车渐行渐远,送到门口的萧靖准备回去了。就在这时,有个小厮忽然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萧靖的脸一下就变成了青紫色。他不顾身体尚有不便,重重一脚踢在了身边的廊柱上。
只是为了转移焦点,就可以人为制造事故让近百人丧生?
那群畜生!
一盏茶的时间后,呼吸渐渐均匀的他沉声吩咐道:“来人,备车。我要去一趟浦化镇。”
身边的仆役吓了一跳:“姑爷,这可使不得,您现在还在禁足呢……您要是去了,老爷非扒了小人的皮不可!”
萧靖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此事是我的主意,岳丈怪罪下来也没你的事,大不了我再挨顿打便是。走!”
仆役还想再劝,却见夏晗雪穿戴整齐地走了过来。她上前搀住了萧靖,淡淡地道:“你不必担心,爹问起来就说我和夫君去办点事,去去就回。”
那人苦着脸应了,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夏晗雪小声在夫君耳边说了些什么,萧靖冷峻的神情才缓和了些。
不多时,马车绝尘而去。
就在当晚,瑞都的很多人都收到了消息:前一天夜里,七十里外的一处堤坝发生了溃堤,附近乡村有九十三人淹死;如果算上被水冲走的、尚且生死不明的人,死亡人数很可能在百人以上。
这样的伤亡堪称惨重。因为地点距离京城不远,那里的一些人也与京里的居民沾亲带故,所以这件事很快就成了瑞都新的热点。
人类自来都是喜新厌旧的。大家在茶余饭后有了新的谈资,先前河东之事的热度很快就开始下降了。
要结束一个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出新的话题取代它!
对于决堤之事,坊间也有人感到蹊跷。
现在正值枯水期,附近几条河流的水量都不怎么丰沛,河堤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溃堤了?
幸亏水量不足,否则造成的损失会数倍于此!
尽管有人提出质疑,但这样的声音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只有萧靖这种消息灵通的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趁夜掘开了河堤!
至于是谁做的,不言自明。
在他们的眼里,人命或许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到了第二天一早,各家报纸纷纷拿这件事做了头条。
当然,镜报也不例外。
出乎幕后之人预料的是,镜报报道此事的篇幅比其它报纸都要大:之前为募捐而造势的版面反而大幅收缩,让人感觉他们也把精力用在了新的热点上。
这是几个意思啊?
赵王等人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为谨慎起见,一群人放下身段观望了一段时间;待渐渐确认镜报已把河东的事“丢到一边”后,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始弹冠相庆,颇有些“赢回一阵”的骄傲与自豪。
久违的笑容也回到了赵王的脸上。
这一日,他在府中大摆酒宴,宴请这段时间劳苦功高的幕僚们。
一开席,赵王便与众人饮了一杯;接着,脸色微红的他放下杯子叹道:“这次本王能避过他人的奸计,各位先生出力不少。不过还有一人不得不提,他才是厥功至伟……来人,把人带上来吧。”
当下,就有下人带着潘飞宇来到了桌旁。
赵王马上摆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起身相迎,又用不无得意的语气道:“这位是《早报》的潘社长,也是本王的智囊。他……”
话说到一半,有个管事略显慌张地走了过来。
赵王的面色微变,蹙眉道:“可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