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驰的劝慰下,莲儿收拾好了心情并行礼告退。
待她关好门后,萧靖方才叹道:“北方苦寒,苦了人家姑娘了。你二人家里没有下人,你又时常不在,家中的一切都靠莲儿操持……哎,看她的气色比以前差了不少。
她虽是婢女出身,但夏家乃是名门,雪儿身边的人也是一等一的好人才,拿出去不比外面很多权贵家里娇滴滴的大小姐差……你可要好生待她才是。”
曹驰面露愧色,小声道:“大哥教训得是。小弟曾劝她不要那么辛苦,俺的饷钱也养得起下人,可是她说过日子只有俺夫妇俩才最好,小门小户的也不需要什么下人,结果就这么过下来了。”
他低下头用力搓了搓手,抬头道:“要不还是把莲儿送回京城去吧。南边的气候好些,她还能跟雪儿姐姐就伴。边关的日子的确清苦,把家人放在这里还要冒着风险,俺出去的时候也会提心吊胆的,实在不是个办法。”
萧靖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就别想了,莲儿现在有了身孕,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再说,要是将来你的孩子出生后连爹都没见过,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着,他拍了拍曹驰的肩:“我又不是来棒打鸳鸯的,兄弟也不要过于忧心了。人成了家便有了牵挂,这是个弱点,但也是让你成长的动力……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像个男子汉了,肩头也多了份责任和担当?
男子甘居边关保家卫国,女子不畏艰险陪伴夫君,这可是一桩美谈!你们相依相偎过得这么幸福实在羡煞旁人,还是继续过这没羞没臊的小日子吧,哈哈!”
曹驰搔了搔头,嘿嘿干笑道:“萧大哥所言极是,是小弟轻浮了。来,俺敬您一杯!”
两人碰了下杯子,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北胡这段时间还算消停,让人省了不少心。”武痴曹驰放下杯子便不由自主地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工作上:“只是那个叫查木昭的烦人得很,虽然他南下抢掠的次数也少了,但在附近的北胡各部中他还是最不安分的那一个。”
萧靖点了点头。曹驰应该知道自己来的目的,主动提起估计是怕他不好开口。
憨厚粗犷只是他的伪装,这小子其实心细得很呢。
“查木昭所图甚大,不可不防。”萧靖给曹驰斟上了酒,道:“据愚兄的了解,此人的勇略虽然不如陆冲,但他狡诈如狐、警觉如兔,在战场上就算占不到便宜也能全身而退,因此很得陆冲的器重,是个难缠的对手。”
曹驰冷哼一声,道:“萧大哥所言不差,俺也带着兄弟们蹲守过几次,可那人有几分能耐,稍微嗅到一点危险便率部远遁了……眼下我军士气正盛,是以他也不敢太过深入,这样一来想捉住他就更是难上加难。”
说到这里他忽然踌躇了一瞬,继而小心翼翼地道:“去冬草原的年景极差,到处都在闹白灾,导致现在各部之间的厮杀极是惨烈。这回不是为了汗位,而真的是为了生存。俺本想着正好浑水摸鱼,可是……”
萧靖笑了笑,他知道这个不安分的家伙想火中取栗,可朝廷上下巴不得胡人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你带兵在自家境内打个伏击也就算了,谁会同意你主动出击跑到草原上去搅合啊?万一松散的北胡被你这么一打又团结起来了怎么办?
曹驰一口干掉了杯中酒。正要再斟,萧靖却一把抢过了酒壶,示意他不可再喝了。
你少喝点别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万一你喝多了又遇到紧急军情怎么办?
曹驰像个顽童似的挤了挤眼睛,可萧靖完全不为所动;说不得,他只能无奈地舒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萧大哥一路上可能也看到了,北边让胡人祸祸得差不多了。除了边关周围,其它地方连像样的村镇都很少,嘿,说起来这也算坚壁清野吧,那地方连人都没有了,你抢谁去?
其实,一开始南下的胡人部落挺多的,可后来他们眼见着捞不着啥好处还要损兵折将,慢慢的也就不来了,贼心不死的只剩下了查木昭。俺一直觉得查木昭的作为有他的目的,既然每次他都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俺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行事不必过于操切……萧大哥觉得呢?”
萧靖听懂了曹驰的意思。与其说这话很好懂,不如说这也是他自己的看法。
查木昭靠劫掠凝聚人心,然而现在这法子基本上没收益;此外,大瑞和旧王庭之间的榷场也停了,导致查木昭麾下诸部处境艰难,他早先建立的威望也在渐渐消散。
一旦旧王庭面临更大的危机,其内部蠢蠢欲动的势力就能找到改天换地的机会,那时才是终结查木昭野心的最佳时机!
他都明白,但,陆珊珊等不得啊。
她在乎的是旧王庭的百姓,她真的把那些人当成了自己的子民……不,是亲人。
眼看着那些人在野心家的驱使下流血受苦,陆珊珊定然心如刀绞,所以她才这样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她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才不愿把萧靖等人牵扯进来。
“贤弟洞若观火,愚兄佩服。”萧靖咬了咬牙,道:“只是事未必遂人愿,奈何?”
“萧大哥若有什么难事只管讲出来。”曹驰起身正色道:“俺虽然只是个千户,但还是能做一些事的……帮助朋友乃是义不容辞之事,您不肯相托可是看不起小弟吗?”
“如此,愚兄便觍颜相告了。”萧靖深深一揖,道:“我明日就要回京城去,可陆珊珊却不是个省心的。虽然我劝过她,但她应该还在打着查木昭的主意……望贤弟能在不耽误公事的前提下照应一二,让她不至于身陷险境,愚兄感激不尽。”
“只是这事吗?好说!”意气风发的曹驰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要是珊姐少了一根汗毛,老哥唯俺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