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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大秦要亡了! 朕的大秦要亡了! 第216节

太子妃鲁元又传召书房伺候的姑姑们。

姑姑们虽然最想要的是此事消弭于无形,无人上报;可既然太子妃已经知道了,她们也无意遮掩,只说都守在外面,听见里面乱起来,原是殿下们拌了几句嘴,偏樊媛与忽巴都是要强的主儿,小事儿都闹成了大事儿。

但是她们尽忠职守,一听到动静就忙抢进去解劝了。

太子妃鲁元了解自己的女儿和表妹。

嬴嫣和樊媛都是直脾气,虽然素日娇惯了些,但品行不坏,若说是蓄意撒谎诬陷旁人,那断然不会。

既然她俩都说是嬴礼引逗嬴祚学堂上玩乐,那么看来便是确有此事。

“嬴祚怎得还没回来?”太子妃鲁元等不得,才要亲自去寻,就见她那淘气儿子垂头丧气走进来。

嬴祚料想姐姐是要跟母亲告状的。

每次姐姐跟母亲告状,他都是要受一顿□□,所以这次放课后,嬴祚故意要慢吞吞用走的回来,在宫廷花园中绕了半响,直到侍奉他的人都快哭了,这才不得不回到太子妃宫中来。

一看母亲的面色,嬴祚便知道姐姐准是已经告完状了。

他耷拉着脑袋走上前去。

太子妃鲁元腹中五味陈杂,压着情绪,温和道:“饿了吗?先吃饭。”

嬴祚不敢多话,疑惑得瞅一眼姐姐——难道她没有告状?怎得她又哭了?

吃过饭,如常洗漱后,太子妃鲁元微笑着喊住了嬴祚,道:“今晚就在这殿中歇了。”

“真的吗?”嬴祚的眼睛亮了,自他满四岁,搬去太孙殿,总觉得不如母亲这里舒服安心。

太子妃鲁元点头。

嬴嫣则是难得乖巧得悄悄退下了。

夜里,太子妃鲁元正要趁着无人,私下教子,谁知一转头,便见嬴祚已是睡得香甜。

她望着小儿子熟睡的面容,不忍叫醒,竟是望着他的睡容,不觉长夜将逝,直到天光微亮,才察觉自己竟是一夜未睡。

硬下心来,太子妃鲁元晃醒了嬴祚。

嬴祚睡得正香,朦胧醒来,揉着眼睛,不辨真幻,就听母亲冷声问道:“你昨日在学堂玩闹了?”

昨天书房里的一幕幕缓慢地涌入嬴祚脑海,他望着母亲那张含怒隐愁的脸孔,小声道:“我……我只是看了两眼皇爷爷给的画……”

太子妃鲁元严厉道:“老师的学堂上,只许你看书,旁的什么都不许看。旁的皇孙们怎么玩,怎么闹都行,只有你不行。你是大秦的皇太孙,将来这天下万民都指望着你呐,你怎么可以不争气?你皇爷爷对你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啊!你、你可千万莫要学了你的父亲……”

太子妃鲁元流下泪来。

她一行流泪,一行教导嬴祚,泣道:“你是皇太孙,为人做事要心定。只要你心定,任谁来引着你玩,你便都不理会了。”

嬴祚被母亲滂沱的泪震撼住了,跪坐起来,小手为母亲揩泪,也哭道:“母亲,您别哭了,祚儿再也不敢了……”童音哽咽道,“祚儿以后一定好好读书,长大了争气……”

太子妃鲁元搂住年幼的儿子,泣道:“好祚儿。”

太子妃鲁元虽然是太子妃,但她成长于民间,秉性温厚,并不是什么大谋略家,她的想法朴素踏实,想着只要教导嬴祚向学、定心、争气,至少他就不会走了歪路。

做父母的,寻常逃不出“护短”这一条去。

虽然知道最好是约束自己的孩子,但是内心深处,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是自己的孩子天性顽皮甚至恶劣,只会觉得是环境造就,或是旁人家的坏孩子蛊惑,也即“学坏”一词的由来。

然而若人性本善,那么最初的恶又从何而来呢?

当然太子妃鲁元并不相信人性本善。

在她早年颠沛流离的民间生活中,如果说生活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小孩子坏起来,是叫大人都要汗毛倒立的。

从前她带着弟弟刘盈,那些与刘盈玩耍的乡间孩子,转头就能教唆刘盈去跳井玩。

所以如果嬴礼有意或无意得教唆嬴祚耽于玩乐、疏于学业,那么鲁元并不吃惊。

虽然当初接嬴礼来养育时,鲁元对自己许诺,要对得起陛下的信任,要好好教养这个孩子。

然而十根手指还有短长之分,更何况是亲生的孩子与丈夫小妾的孩子之间。

太子妃鲁元晨起洗漱过后,送走嬴祚与嬴嫣姐弟俩,留了来例行问安的嬴礼,微笑道:“礼儿,你的眼光好,陪母亲去花园里挑枝花再去御书房。”

嬴礼笑道:“孩儿求之不得。”

太子妃鲁元在前,嬴礼跟随在后。

入了花园后,太子妃鲁元让从人都远远跟随。

嬴礼本能得感到不安,笑问道:“不知道母亲要用这花来做什么?是簪在鬓边,还是插在帐上熏香?”

太子妃鲁元微笑道:“只放在屋子里摆着——我喜欢鲜花的香气。”她看似自然得问道:“学堂里的功课,还跟得上吗?”

她这一问,嬴礼便立时知道,昨日书房的那一场大闹,母亲都已经知晓了。

嬴嫣和樊媛定是要把罪过往旁人身上推的,不只忽巴、拓曼,他们在书房里的一个都逃不过。

“儿子驽钝,跟得有些吃力,这几日只是习字。”嬴礼一面回答着,一面准备等太子妃问起昨日学堂大闹之事时,把昨夜准备好的腹稿以最佳的方式讲出来,既不得罪嬴嫣、樊媛,又不得罪忽巴、拓曼,还能把他自己给摘出去。

太子妃鲁元点头,道:“勤学苦练,总有回报。”顿了顿,似乎是闲聊道:“祚儿淘气,嫣儿脾气火爆管束不住他,你是几个孩子里最懂事的,平日在学堂替我多看着祚儿点——别叫他闯祸。”

嬴礼微微一笑,才要夸赞嬴祚,就听太子妃鲁元又道:“可别反过来引着他玩闹。上课的时候,祚儿只许看书,你也只许看书——都不许看什么画。”她温和而又公正道:“母亲对你们,一视同仁。”

嬴礼心思细腻,呆了一呆,已是明白过来。母亲这是怪他引着嬴祚看画——不,母亲是怪他故意引着嬴祚看画。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白,想要说他从未有过这等心思,想要说他去寻嬴祚是在放课时分——可是母亲分明已经定了他的罪,却又不曾分明说出来,叫他连辩白的余地都没有。

嬴礼脸上腾地红起来,像是烧了一团火。

他忍辱仰头望向太子妃,却见她正遥指着园中一簇茉莉,笑道:“咱们就摘一盘茉莉花——这南越来的花儿,可真香。”就像她方才并没有把他当成鞋底的泥巴。

章台殿中,胡亥才见过了负责韩信起居的长史,派了太医前去医治。

韩信处的折子是日日上报的。

只是每次里面都是韩信的诉冤与辱骂吕雉、蒯彻等人的言语。

在韩信看来,他是在骂吕雉、蒯彻。

可是在胡亥看来,吕雉、蒯彻都是他摆在案上的明牌,折子上的字字句句都是在骂他。

折子上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此后的胡亥也就不翻开看来给自己添堵了。

谁知韩信忽然就病了。

见太医离开,赵乾上前,低声道:“陛下,昨日御书房里的事情查清楚了……”

宫里的大小事务,只要胡亥想查,很难不水落石出。

更不用提众皇子大闹御书房,公主伴读侮辱拓曼这等事情,早有皇帝的耳目迅速上报了。

胡亥听完,压着脾气笑道:“孩子们嘛,就是吵吵闹闹感情才好。”话虽如此,他的面色却沉下来了。

御书房的事儿还没着手处理,就见韩信长史出而复返。

那长史一脸菜色,上殿来气儿都没喘匀,就开口颤声道:“陛下,太医叫小臣来传话,说是、说是……楚王殿下恐怕是不好了!”

第236章

“什么叫楚王不好了?”胡亥悚然起身, 连问道:“怎么个不好法?怎么就不好了?”

那长史战战兢兢, 颤声道:“小臣不通医理,只是那太医一见楚王,便脸色大变叫小臣速来报于陛下, 说是稍有耽搁便晚了。”

太医看病, 向来是有病无病先往重里说三分,如此一来, 将来若治好了,是他们太医的功劳;万一治不好,他们也好脱身。

这一点胡亥是深知的。

当下,胡亥只能期盼太医是故意往重里说韩信的病情。

他沉默了一瞬, 做出了决定, “朕亲自去看看——传旨夏临渊, 叫他也速去。”夏临渊虽然是太医出身,然而医术平平。

但是到了这样危机紧迫的时刻,医术固然重要,忠诚度则更为重要。

韩信这半年来暂居的王府之中,假山流水, 孤本名花,让人目不暇接。

然而胡亥无心四顾,只盯着正前方, 快步如飞。

正是清晨时分,薄雾托着的华贵屋檐下,宫人侍从匆匆来去, 一语不发,廊下煎煮药草的烟气袅袅而起,沉默得叫人不安。

惊见陛下前来,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

胡亥迈入了殿门,顺着宫人的目光所向,转入了韩信所居的东侧殿。

却见太医们已跪在韩信榻前,都垂着脑袋,仿佛在认罪。

“陛下,”太医院院正不得不出来汇报,他低着头小心翼翼道:“楚王殿下本就阳胜血亏,臣等赶来之时,殿下齿干腹满,已是死证。臣等回天乏术……”

韩信……死了?

胡亥僵在侧殿门前,一步之遥,竟然不敢再上前瞧一瞧躺着的韩信。

恰在此时,夏临渊赶到。

太医院院正把方才上报皇帝的话,又转述给了夏临渊一遍。

夏临渊搁下医箱,小声询问道:“陛下?”

“你去看看。”胡亥仍是站在门口,拢在广袖之下的双拳攥紧,指甲刺破了手心,却将双拳越攥越紧。

赵乾与夏临渊都小心得觑着皇帝的面色,却不管哪个,都无法从皇帝的神色中窥知他的心意。

夏临渊上前几步,走到榻边,俯身查看,良久起身,回到门边,低声道:“陛下节哀。”

胡亥浑身的力气都卸了,双手摊开,觉出掌心刺痛来。

以韩信的年纪和他在人前的状态来说,韩信这样的死,可以称得上是暴毙。

半年前,因行刺一案软禁了韩信,楚地跟随韩信的几名老将便有些跃跃欲试,被他恩威并施,弹压下去。况且彼时韩信在咸阳,楚地老将心存顾忌,不敢冒然行事。如今韩信一死,他们也便没了顾忌。

楚王暴毙于咸阳软禁中——只这么短短一行话,就会引来一场大风暴。

所以韩信绝不能是暴毙。

胡亥默然,半响再开口,慢吞吞道:“唉,他这阳胜血亏的老毛病,朕早已知晓。只是他自己从来不上心……”

夏临渊忙道:“楚王殿下的确是阳胜血亏……”

胡亥又重复了一遍,道:“韩信确有阳胜之状,近些年是越发不好了。”当初他与韩信章台殿中坐论养生,还曾说韩信喘息急促、俯仰摆动、汗出不畅等都是阳胜之症,叫韩信善自珍重。然而当时谁都没有想到,正值盛年、英武过人的韩信竟然会一病去了。

夏临渊又道:“人之生病,也与长居之处的水土有关。楚王殿下乃是淮阴人,久居东方。东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鱼盐之地。海滨傍水,厨王殿下素日食鱼而嗜咸。这鱼者使人热中,盐者胜血。经年累月,勾动殿下身上沉疴,竟成不治之症,虽有妙手仁医,终究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