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霓锦摇头:“不是感觉。我有确实根据的。”苏霓锦指着右边的账本继续说道:“这两本账本最大的区别就是,右边这本是一气呵成的。”
父子俩面面相觑,苏佑宁拧眉沉吟:“什么……意思?”
苏霓锦看向苏轸,苏轸眸光微动,似乎有所觉悟,苏霓锦做最终解释:“哥,就造假而言,这账本的造假技术已经达到了巅峰,但是他还是百密一疏,忘记了账本的特性。”
“什么特性?”苏佑宁还是不懂。
“连贯。”苏轸沉声说道。
苏霓锦一个击掌,表明父亲的答案是正确的。果然姜是老的辣,稍微一点拨,苏轸就明白了。
苏佑宁站在当场,前所未有的生出一种‘所有人都很聪明,就我最笨’的错觉。还是苏霓锦心疼哥哥,最终解释道:
“哥,账本是用来记账的,所有的账目又不是同一时间发生的,记账的时间肯定是分散的,可能上午写几笔,下午写几笔,晚上再写几笔,哪有像这本一样,从头到尾一气呵成的?”
“写字是有一股气的,写字的时间、地点、心情不一样,字形的整体气场就会不一样,断断续续的气场和一气呵成的气场自然就不同了。”
经由苏霓锦一番解说之后,苏佑宁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噢噢噢噢。是这个意思啊。”苏佑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确实如此,确实如此。真正的账本都是一笔一笔添上去的,一次性写出来的账本,那肯定就是假的嘛。我懂了我懂了。爹,妹妹太厉害了,您说是不是?”
苏霓锦被哥哥当面夸奖的有点不好意思,苏轸的眉头虽然有所舒缓,但还有疑虑:
“绵儿的这个发现至关重要,那你觉得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能看出来吗?”
苏霓锦想了想后,回道:“若是按照我说的这个方向去看,只要是对仿字这方面有些研究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
苏轸若有所思点点头:“宫里倒是也有专门看字迹的人在,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
宫里的人有没有本事看出来,这个苏霓锦就不能保证了。
“此事已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苏轸突然将目光转向苏霓锦,说道:“绵儿,你穿上你哥哥的衣服,随我入宫一趟。”
苏霓锦一脸懵: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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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以后,已是华灯初上,天上下了一会儿雨又停了。
苏霓锦一身男装打扮,跟在父亲身后,苏轸让她以苏佑宁的名义随他入宫,前面两个小黄门手提灯笼带路,饶是苏霓锦心理素质过硬,此情此景也是有点局促不安的。
君主制的社会可怕就可怕在伴君如伴虎,苏轸是户部侍郎,听起来是朝廷三品大员,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确实是官老爷,可在朝廷里三品官一抓一大把,官儿做好了,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官儿要做不好,那下场就有点……
苏轸现在是要带她去东宫,也就是未来天子的地盘,也不知道未来天子是个什么脾气,苏霓锦心里那叫一个忐忑。
“待会儿入宫以后,你就跟在我身后,别四处张望,别多说话,就是要说,声音也小一点,走路要轻轻的,头尽量埋下,你只管看我给你的东西,若有什么想说的,回去再跟我说。听懂了吗?”
苏轸故意带着苏霓锦落后前面两个小黄门一段距离,悄声对苏霓锦说道。
苏霓锦连连点头,这种空旷寂静,阴森森的环境,她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更别说大声说话了。
入宫的高墙甬道看起来仿佛没有边际,一直向前延伸,月光照在地上,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反射出森冷的光。
苏霓锦觉得自己跟着走了一段特别特别长的路之后,两个引路小黄门终于转过方向,走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殿门,苏霓锦立刻被眼前华丽丽的殿宇所震惊,电视剧诚不欺我,古人的榫卯飞檐确实比钢筋水泥要巍峨风雅的多的多的多。
苏轸走了两步,发现女儿没跟上,回头看她愣愣的站在那儿仰视宫殿,赶忙回头把她拉走。
“别瞎看,低头走。”苏轸如是吩咐。
苏霓锦被自家老爹提醒过后,才收回刘姥姥般的好奇目光,不过还是忍不住低着头悄悄的看,这可是封建皇朝的中央集权地,中南海般的存在啊,苏霓锦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今天这机会能进来大饱眼福,这可是老了以后能跟儿孙吹嘘一辈子的人生经验啊,不好好抓紧怎么可以。
“咳。”
苏霓锦正偷看的不亦乐乎,就听见了一声尖细的咳嗽声,她还没反应过来,继续往后偷看。
“咳咳。”
又是一声尖细的咳嗽声,苏霓锦只觉得被老爹抓住的手腕子一紧,她回过头来,就对上一个长相秀气的白面小太监,那小太监的眼神里明显对苏霓锦这种偷看行为很鄙夷,苏霓锦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那小太监秀气的眉头一蹙,对苏轸道:
“这位是苏大人的公子?苏大人可得看好令郎,莫要让他坏了东宫的规矩。”
那小太监似乎有点来头,苏轸对他拱手打招呼道:
“是,有劳公公。”
说完之后,那小太监才一甩拂尘,让开了路,让苏轸带着苏霓锦进殿,殿中十分宽阔,没什么人,苏霓锦急急跟在苏轸后头,小声问:
“爹,那个是不是总管太监?”
苏轸对这个好奇心甚重的女儿十分无奈,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苏霓锦知道马上要见到太子,也就是大祁帝国的二把手,太子殿下。
苏霓锦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只知道这位殿下是在他爸爸还没登基做皇帝的时候,就已经被先帝封为太孙,如果以册封的年限来论,他当继承人的年份比他老子当皇帝还要长,这种情况也是蛮稀奇的。
不过,原主也就知道这些,毕竟原主和太子的社会地位相差太大,根本没有机会了解,更别说见面了。
苏轸带着苏霓锦在殿中站了片刻,先前那个秀气的太监就过来传话:
“苏大人,太子殿下说,您可直接带令公子去西殿,不必拜见了。”
苏轸听后,立刻领命:“是。”
苏霓锦满脸问号,这就可以走了?她还想偷偷看一眼二把手长什么样儿呢。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情,二把手那么忙,怎么可能出来见一个臣子的儿子呢。
不过,太子殿下不见是他的事,但苏轸带儿子进宫不来拜见的话,就是苏轸的事了。
这样苏轸带人来了,就算是尽了君臣之礼。
苏霓锦走的比较慢,还忍不住悄悄的四处偷看,看见太子的四爪蛟龙椅后的一块白壁玉石后透出些光亮,似乎有人影绰绰,不过还没等她看清楚,她就被操不完心的老父亲给拉扯走了。
祁昶自雕花镂空的玉石后看着那个被苏轸拉扯着出殿的人,虽着男装打扮,却难掩其仙姿玉貌,如梨花映春水,冬雪掩红梅,天质自然,管压群芳,单就外貌而言,这位苏家小姐确乃世间不可多得之美人也。
但最让祁昶意外的,是她的那双仿似汇聚星辰的黑眼珠子,顾盼流转间,竟比世间最耀眼的宝石还要明亮三分,这双眼睛,将她从美色升华成了绝色,如画龙点睛般的存在。
“殿下,苏大人为何要带苏小姐进宫?”东宫羽林统领罗时疑惑。
苏轸来之前,已经悄悄告诉传话太监,言明他带的是女儿入宫,但对外说的是儿子,所以罗时才觉得纳闷。
祁昶将手中茶杯递给一旁罗时,罗时赶忙伸手接过,只听祁昶回身道:
“拭目以待吧。”
作者有话要说:先隔空见一面,下章面对面。
第16章
苏霓锦被苏轸带到了比主殿戒备还要森严的西殿,悄悄问苏轸,为什么西殿的守卫比主殿还多,苏轸直接回了一句,太子不喜欢人在眼前,所以主殿的侍卫都在暗处。苏霓锦不禁咋舌,这帝国二把手太子殿下,比她想象中还要有个性啊。
进了西殿以后,里面连内官和户部官员大约百十来人,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虽然殿中人很多,但除了脚步声和翻书的声音之外,竟然听不到一点人声。
这环境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压抑。
苏轸带着苏霓锦到了他的位置上,苏轸的手下过来请安,都被苏轸请回去了,苏轸让苏霓锦坐在他的位置上,然后让人将已经找出来的同样编号的一百多本账本全搬了过来,看见这么多账本,苏霓锦才想起来今天跟苏轸进宫的目的,不再多言,静下心来一本本翻过去。
然后这些难以分清的账本,在苏霓锦的手底下有了明确的分离,她看的认真仔细,一点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苏轸说苏霓锦是他的儿子,户部的官员们一开始都不知道苏大人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带儿子来宫里做什么,直到苏霓锦把这些难以分辨的账本分出泾渭之后,他们才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想看看苏小公子到底在做什么。
一百多本账本,苏霓锦足足看了一个时辰,才全都分辨出来,将原本混在一起的账本,分别放入写着‘真与假’的木制托盘之中。
全都看完之后,苏霓锦一抬头,被围在她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吓了一跳,而她这一抬头,也让周围的人看到了她的正脸。
苏轸刚才为了让苏霓锦看的更真切,给她拿了七八盏灯在案前,苏霓锦抬起头,秀美的面庞被灯光照的如白玉般剔透,户部官员所见之后,纷纷震惊这苏家公子的旷世容颜。
难怪外面的人都说苏家小姐国色天香,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兄弟都长成这模样,那苏家小姐得漂亮成什么样儿啊?
苏霓锦当然不知道这些爸爸的同事大哥大叔们心里在想什么,她还以为是自己男装打扮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害臊的脸颊,压低了声音问一旁苏轸:
“爹,还有吗?”
苏轸摇头:“暂时就这些。”
说完之后,苏轸对身边的两个户部知事说道:
“太子殿下这些天一直在问进展,今夜总算有了点眉目。未免夜长梦多,这些直接先送到主殿去。”
苏轸担心夜长梦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之前账本存放在东宫库房之中就被内鬼钻了空子,若今夜不回禀,说不定明天又要出什么乱子了。
两个知事领命后,苏轸回身对苏霓锦道:
“爹要去一趟主殿,你到外头的茶水间里等我一会儿。”
吩咐完之后,苏轸就和两个同僚去了主殿,苏霓锦听话的去了茶水间里等候苏轸。
可她等了大半个时辰,苏轸都还没回来,苏霓锦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都快要打瞌睡的时候,苏轸回来了。
苏霓锦迎上去问:“爹,可以回家了吗?”
苏轸递给苏霓锦一块令牌,无奈道:“太子殿下另有吩咐,今晚我不回去了,你拿着我的牌子出宫去,府里的车马就在宫门外,你出了宫门就能看见。”
“啊?我一个人出宫啊。”苏霓锦看着手里的木头牌牌,有些担忧,又道:“可我还有些话想跟您说呢。”
苏霓锦刚才分辨真假的时候,还注意到一个问题,一直憋着想等跟苏轸回府的路上告诉他的。
苏轸似乎有点急,说道:“有什么话明天等我回去再说吧。你要是一个人不敢,我等会儿请个羽林侍卫送你出去。勇敢点,别怕。只要你不乱跑,宫里很安全的。”
父亲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霓锦自然要理解的,在古代男人的事业是很重要的,她也不是小孩子,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那我先回去了,爹您注意休息。”苏霓锦叮嘱一声。
苏轸亲自把她送到西殿外,把灯笼递到她手上,让她在这里稍微等一等,他去找个可靠的值守羽林郎送她。
苏霓锦想说自己一个人可以,话没出口,苏轸就已经折返回去了。苏霓锦只得在原地等他,她自己提着灯笼,低着头用脚尖踢小石子玩儿,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脚步,苏霓锦回头,就看见两个气质拔群的帅哥向她走来,走在前面的那个颜值逆天,剑眉星目,神采内敛,宽肩细腰,还有一双逆天大长腿,他身后那个也不错,硬朗英挺,应该就是苏轸请来送苏霓锦出宫的两位羽林郎了。
苏霓锦不禁由衷感慨,这东宫羽林郎的平均颜值未免也太高了吧。
“是我爹请二位来送我出宫的吗?”苏霓锦客气问。
为首那个帅气逼人的羽林郎对苏霓锦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苏霓锦压下惊喜,对他灿然一笑,说道:
“有劳了。”
两个打着灯笼的小黄门赶了过来,看了苏霓锦这边一眼,便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赶忙低下了头退到一边,苏霓锦正要问他们怎么了,为首那人就对苏霓锦伸出一只手,苏霓锦不明所以看向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苏霓锦手中的灯笼,苏霓锦这才反应过来,把手中灯笼递给了他,他身后那硬朗一些的帅哥立刻上前要接过灯笼,被他抬手拒绝。
“请。”
那人对苏霓锦比了个手势,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气势,苏霓锦将这归功于这位帅哥哥的人格魅力,赶忙跟上。
宫里倒是灯火通明,亮堂的很,但出了东宫之后,走上先前入宫时走过一边的高墙甬道就没那么亮了。
那条高墙甬道又长又暗,今天傍晚下过雨,把天幕冲洗的很干净,空气中也夹杂着一丝青草香,月亮透过云层,洒下银色的光芒,将路上的水潭照的这儿亮一块,那儿亮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