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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女宦 第91节

慕容瑛目色冰冷,道:“他不会得到的。”

杜梦山见状,知道慕容瑛已有安排,便不再多问。

他正想告退,慕容瑛忽问:“那个许晋,你对他了解多少?”

杜梦山道:“原先下官只知道他是滨州人,东秦大业十三年入的太医院。因为父母早丧,故而后来内乱之时他也没有出宫,一直呆着太医院保管医药典籍等物。平日里不出诊时,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御药房侍弄草药,很少与人结交,人看着也没什么野心。不过这次甘露殿之事倒让下官看出这原是个临危不乱当机立断的,往日里,倒似小瞧了他。”

慕容瑛闻言,沉吟不语。

杜梦山察言观色,试探道:“太后的意思,是不是要除了他?”

“不,”慕容瑛道,“你派个可靠的人盯住他,小心别让他察觉。先盯上一个月,然后再来向哀家汇报。”

杜梦山领命。

申时初,长安在离掖庭局不远的千步廊侧的枫树林里漫步,不多时见千步廊上来了一三十多岁的高瘦太监在那左右张望,她唤道:“鄂公公。”

掖庭狱丞鄂中循声看来,见长安站在枫林内朝他招手。他定了定神,来到长安面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谨慎道:“听闻安公公邀杂家会面,不知所为何事?”

长安道:“时辰不早了,杂家也就不绕圈子了。鄂公公,杂家这里有个保你做掖庭丞的大好机会,不知你要还是不要?”

鄂中悚然一惊,真说起来,这不过是他与长安第二次见面而已,第一次是长安来诏狱里头提嘉容出去。

“掖庭局里素来是一令一丞,杂家不是很明白安公公的意思。”鄂中道。

长安见自己开门见山这姓鄂的也没急着走人就知道有戏,于是便道:“若眼下这个掖庭丞不在了,不得补一个上去么?”

鄂中眯眼,不语。

长安笑道:“不必这般戒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俩可算得上是一类人,都是二把手。我是甘露殿的二把手,你是诏狱的二把手,都属于那种有好处沾不着,有罪过就得上去背的苦命人。你的苦,我懂。”

鄂中眼神闪了闪,还是没说话。

长安也不需要他表态,接着道:“今日御前护卫褚翔送那个犯事的宫女来掖庭局时应该说过了吧,若那宫女在狱中出了任何不测,唯掖庭丞是问。”

鄂中道:“是,杂家已经得到崔公公的命令,一定要看好那名宫女。”

“若是那名宫女被人杀死或者自杀而死,崔如海倒霉,你这个看守人也难辞其咎。可若是那名宫女不明缘由的暴毙而亡,你说谁会倒霉?”长安问。

鄂中道:“崔公公,还有杂家。”

长安摇摇手指,道:“错了。宫女暴毙乃是不可抗力,按照陛下口谕,崔如海一人倒霉就够了。即便有人想拖你下去做垫背,

只要掖庭令为你说一句公道话,想必也是能保你下来的吧。”

“但是掖庭令为何会为杂家作保呢?”鄂中问。

长安笑得神秘,道:“简单,不是明日就是后日,大司农的公子慕容珵美必会来甘露殿探望陛下。只要有人给他递个消息,说那宫女是你杀死的。待到有人要拖你下水时,自会有人出来保你。”

鄂中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长安道:“鄂公公若想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无不可,不过今日不能多说。想必你出来时间长了,某些人也会生疑的吧?”

鄂中沉默一阵,问:“如何能让那宫女暴毙?”

长安看着他的脖子道:“摸到你的喉结,然后指尖往两边移。动作不要太大,一点一点移,对,就是这样。有没有摸到两处正在跳动的脉搏?”

鄂中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那两点,感觉有些不舒服,道:“摸到了。”

“女人的脖子上也有这两点,找到它,然后稍微用点力摁住。记住不用太大力气,以不会在皮肤上留下青紫痕迹为标准,按住不放。然后你不紧不慢地数三十个数,数到三十时,人基本上也就死透了。仵作验尸会发现,没有中毒迹象,没有致命外伤,这就是暴毙。”长安道。

这两个穴位在医学上的名称叫做“劲动脉窦”,当初来京的路上长安杀死那女孩,摁的就是这个穴位。因为那女孩已经虚弱至极,所以她只摁了她一侧的劲动脉窦几秒钟,那女孩就死了。正常人的话,摁两侧,多摁几秒,应当也会因为心脏骤停而死。她一个现代人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得益于一则新郎吻死新娘的新闻,那个悲催的男人好死不死就吻住了他新婚妻子的死穴。

这种杀人方法鄂中前所未闻,自然觉得有些不靠谱。欲待拿自己做一下实验,又怕真的给捏死了,一时难免犹豫不决。

长安也不激他,淡淡留下一句:“反正机会杂家给你了,要还是不要,你自己做决定。”说着,转身欲走。

“你为什么选我?”鄂中忽然问道。

长安回过头笑道:“这还用问?你自己不也说了么,万一那名宫女不测,就你和崔如海倒霉。与其等别人动手了自己无辜受累,何不自己为自己的前途拼一把呢?毕竟古人早已有云,富贵险中求嘛。你说是吧?”

第127章 笑话

傍晚,长安去四合库取了托宫女采购之物便回了长乐宫东寓所,挑出几样零嘴拿去给隔壁那俩小子,顺便通知长禄今晚去甘露殿值夜。自慕容泓病后,她都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囫囵觉了。

谁知到隔壁一推门,那门居然还从里头闩上了。

“喂,大白天的闩什么门?快开开!”长安拍门道。

屋内有动静,但就是没人来开门。过了好一会儿,长福才将门打开。

“大白天的关着门干什么呢?”长安走进屋中,一眼看到长禄睡在铺上,马上又回过身来看长福。见长福眼神闪烁,她指点着他笑道:“啊,你们这俩小子不学好是不是?说,刚才关着门到底干什么了?”

长福摸着后脑勺讪讪道:“真、真的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露出这副心虚的表情?”长安将手中几包点心甩给他,走到大通铺边上准备取笑装死的长禄几句。长福居然急急忙忙地跑来拦她,道:“安哥,长禄今天不大舒服,已经睡着了,你就别吵他了。”

“不大舒服?”长安瞥长福一眼,道“那我可就更应该看一看了。别忘了你安哥我在太医院可是有人脉的,若是病得严重的话,说不定还能去央个医丞来给他瞧瞧。”

长福闻言,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由头,最后只得道:“长禄,你也见了,我实在拦不住,你别怪我。”

说话间长安已经走到大通铺边上,看着长禄那青紫肿胀的脸,放下脸色,问:“怎么回事?”

因上次长安已经告诫过他不要去管萍儿和殷德的事,故而长禄并不敢告诉长安是因为去探望萍儿被殷德打了。倒是长福见他不做声,在一旁多嘴道:“是广膳房的殷公公带人打的他。他干姐姐病了他不过去瞧了一瞧,那殷公公就不问青红皂白地把他打了一顿。”

“哦?那殷德既然能做到广膳房膳正,想必也不是冲动无脑的。即便怀疑你与那萍儿行止不妥,应该也会看在你是御前听差的份上,押你来交由刘汾发落才是,如何就会自己动手打你?长禄,你这套说辞只能骗骗长福。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安好整以暇道。

长福在一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长禄对自己说的竟然不是真话。

长禄本想去帮萍儿,可到头来自己被痛打一顿不说,还连累了她也遭打,心情正不好。又见长安来盘问,心里登时烦躁起来,道:“反正你又不会帮我,问那么多作甚?”

“嗨哟,还长脾气了!”长安霍然站起,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被子,骂道:“都这会儿了还在床上躺什么尸?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去甘露殿值夜!”

长禄咬唇不语。

长福在一旁小声道:“安哥,你看他被打成这副样子,怎么去陛下面前当差……”

“那我可管不着。他不是说了么,反正我又不会帮他。”长安抱着双臂侧过脸道。

长福磨磨蹭蹭地挪到铺旁,推长禄道:“还不给安哥认个错,莫非还真想这副模样去给陛下值夜?”

长禄坐在铺上,嘴唇动了动,破裂的唇角一阵剧痛,想起那顿好打,他心中又不甘起来。他虽出身贫苦,但家中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最是护他,入宫之后也不曾受什么欺辱,只这次吃了这般大一个亏,叫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还不服气?不服气你倒是去打回来啊,坐这儿生什么闷气?”长安激他。

“你知道什么?就算我打得过他,他回去还不拿萍姐撒气?”长禄气恼之余,口不择言。

“哦,原来是殷德打了萍儿。怎么,当着你面打的是不是?然后你忍不住上去保护萍儿,就跟殷德干起来了。看你这模样,一个人应该不至于将你打成人头猪脑,殷德有帮手?”长安问。

长禄扭过头去,不答话。

长安冷笑一声,道:“长禄,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在这宫里,权、钱甚至人情,什么都能谈,但独独不能谈感情。生死都在旁人一念之间的地方,你有什么闲心和资格去谈感情?想死不如自己去死,至少死得痛快。谈感情,哼,只怕到时死都不让你死痛快了。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步回身,道“这几天甘露殿那边我会替你担着,但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长福见长安消失在门外,他将手里的纸包往桌上一放,对长禄道:“你是不是傻?你得罪安哥做什么?又不是他害你。在这宫里,除了安哥之外我们还有旁人可以倚仗不成?我看你还是赶紧去跟他道个歉为好。”

长禄不动。

长福见状,坐立不安地在屋内转了会儿,自己出门去找长安了。

“在这宫里除了安哥,我们还有旁人可以倚仗不成?”长禄坐在铺上回想着长福这句话。没错,长安可以做他们的倚仗,可前提是,他们的一言一行必须严格按照他的规矩来。长安的很多观点他都认同,可是,作为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不谈感情呢?旁的不说,进宫之初,谁都不认识谁,只不过因为合了眼缘,萍儿就经常借着差事之便私藏东西给他吃,说他年纪小正在长身体,合该多吃点东西才能长得好。这种无缘无故却又真心实意的好,难道他能不回报么?

萍儿没有病,她是日以继夜地被殷德虐待才会虚弱至此。殷德这只老狗,不把他的爪牙打落,萍儿迟早毁在他手里。

长安不肯帮他,那还有谁能帮他?

长禄脑海中不期而至却又顺理成章地冒出一张俊美的微笑的脸来,没错,正是郭晴林的脸。随之而来的,是他的那句“若那老家伙敢欺负你,来告诉杂家,杂家叫他跪在地上给你舔鞋。”

作为太后身边得脸的总领太监,长禄相信只要他愿意,他有这个能耐让区区一个广膳房膳正给他舔鞋。可是,他凭什么帮他呢?

“郭公公最喜欢如你这般大的小太监,如被他看中了,还会被带去他房里过夜呢。”这是萍儿曾对他说过的话。那么郭晴林之所以对他假以辞色,莫非是因为看上了他?

带去房中过夜……又是怎样的过夜法?

长禄兀自七想八想,隔壁,长福正在替他向长安赔不是:“……安哥,你知道长禄家中也有个姐姐的,这个萍儿让他想起自己这辈子都见不着的亲姐姐了,所以才割舍不下。你别与他计较,他吃了亏正在气头上,待气消了,自然就会来向你赔罪的。”

长安斜眼睨他,道:“你以为我在乎他来不来赔罪?命是他自己的,他自己愿意作死,旁人又能如何?”

长福陪着笑脸道:“我知道,安哥你这都是为我们好,你放心,他糊涂,我可不糊涂。”

长安见他一脸憨笑,忍不住瞪他道:“下次别这样笑,显得你跟个二傻子似的。”

长福为难道:“可是我只会这样笑。”

“那就不要笑,反正上头人也不在乎你笑还是不笑。”长安道。

“哦。”长福老实地点点头。

“去拿一盒丹参川穹膏回去给他。”既然长禄不能去值夜,长安自己就得收拾一下去值夜了。

长福闻言,知道长安并没有真正生长禄的气,当即兴高采烈地拿了一盒膏药回去了。

入夜,长安来到甘露殿内殿。

慕容泓刚喝了药,正在漱口,见她过来,道:“不是说今夜长禄值夜么,你怎么又来了?”

长安眉眼弯弯地凑到榻前狗腿道:“奴才仔细想了想,反正您缠绵病榻奴才回去也睡不安稳,还不如在这儿多陪您两夜。”

慕容泓没作声。

内殿的人都退下后,长安趴到榻沿上双眼贼亮地看着慕容泓道:“陛下,长夜漫漫,奴才看您也无心睡眠,不如奴才讲几个笑话给您听吧。”

慕容泓问:“讲笑话有利于睡眠?”

长安摇头,道:“不过心情好有利于身体康复。”

“谁跟你说朕心情不好了?”

“没人,不过就算陛下心情原本就很好,还可以更好啊。”

慕容泓无言以对,只得道:“那你讲吧。”

长安得令,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这是她前一阵子让四合库的人到宫外去淘的笑话本子。

瞄一眼慕容泓,她翻开书页,清清嗓子道:“陆某,善说话,有邻妇性不好笑,其友谓之曰:‘汝能说一字令彼妇笑,又说一字令彼妇骂,则吾愿以酒菜享汝。’一日,妇立门前,适门前卧一犬,陆向之长跪曰:‘爷!’妇见之不觉好笑,陆复仰首向妇曰:‘娘!’妇闻之大骂。哈哈哈,这个陆某太机智了,真好笑,哈哈哈哈哈!”

慕容泓:“……”

长安:“……”

“奴才重新讲一个。咦,这则挺好笑的,陛下您听好了。官坐堂,众后中有撒一响屁者。官即叫:‘拿来!’隶禀曰:‘老爷,屁是一阵风,吹散没影踪,叫小的如何拿得?’官怒云:‘为何徇情卖放,定要拿到。’皂无奈,只得取干屎回道:‘禀老爷,正犯是走了,拿得家属在此。’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