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丫鬟见宋初渺只是拿着看,既不放下,也没要买的意思,眼含嘲讽道:“这香粉可是这儿最贵的一盒,你要是不买,就赶紧放回去,磕了碰坏了那是赔不起的。”
宋初渺原本入神在想着什么,只觉得边上突然变得吵吵闹闹的。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与她说话么?
她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
詹兰馨看清她模样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对方那是个女子都会生妒的眉眼唇鼻,她只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而且她的目光清清亮亮,没有一丝想象中的怯弱退让,也令詹兰馨十分不悦。
宋初渺的一言不发,落在她们眼里便成了清高之姿,詹兰馨的丫鬟上前道:“我们小姐在和你说话呢!”
哑巴了不成?
素夏立即往姑娘身前一挡,三两句话就给怼了回去,堵得那丫鬟脸色时青时红。
店家一看怕是要吵起来,赶紧出来打圆场,两边好言好语安抚着。
詹兰馨最先开口时,那等语气,素夏早就要气坏了。
她毕竟是定安侯府出来的丫鬟,连自己在外被人欺负了都是抹黑侯府脸面。
哪能容随便什么人,都敢来对姑娘无礼?
一盒香粉罢了,别说是她们姑娘先看上的。
就是先被人买走了,姑娘若想要,那也是能要回来的!
掌柜的毕竟身经百战,三言两语就缓和了一些气氛。
宋初渺听着听着,才知原来是想要她手上的这个。
这盒香粉是挺好的,但她也没想要。
不合适。
宋初渺把香粉搁了回去。
素夏见了,当姑娘是在忍让,急忙去她身旁轻声说:“姑娘可是喜欢的?喜欢就买了。不必管她们的!”
宋初渺摇头,她没管她们,她不想要。
放下后,她便没再看对方一眼,往别的柜上挑看起来。
素夏一时拿不准,跟在宋初渺身旁,见她挑看起别的,闻了闻又换上另一盒,当真毫不在意。
素夏看明白了,姑娘确实没想要。
她撇了撇嘴。姑娘不想要那就不要了,姑娘不要的东西,由着别人捡去吧。
掌柜的见那盒被放下了,松口气取来给詹兰馨。
丫鬟接过来,心中很是得意。
摆什么高冷姿态呢,最后还不是乖乖交出来了?
她差点就要报出詹府的名号了,着实有点可惜。
詹兰馨看向那盒香粉,竟一点没觉得高兴,反而心中某处格外膈应。
虽说对方如愿交出来了,但总觉着与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又在店中随手挑了几样,让丫鬟付了银子,才渐渐回味出来。
她被全然漠视了。
对方放下后,就去挑其他的香粉,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不见丝毫别的情绪,也与想象中的畏缩讨好截然不同。
倒像是对方她高高在上,不与她计较。
这种被暗憋回一口闷气的感觉,若在平常,依詹兰馨的性子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这会她却迟疑了一下。
宋初渺的举止实在过于淡然疏冷,越是如此,她反倒越看不透。
就连她身边的那丫鬟,显然气势也不一般。
再仔细一打量,詹兰馨才发现她衣裳边角的丝线走得很讲究,并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廉制粗衣。
如此揣度了一番,疑虑也越生越多,詹兰馨心中冒出诸多猜测后,竟自己将自己给唬住了。
她虽然娇纵傲慢,但也深知只有软柿子才好捏的道理。
詹兰馨怀疑对方大有来头,最后犹豫半晌,即便心中暗恼还是生生憋了下来,难得的直接带人走了。
宋初渺不知詹兰馨自个儿还在那想了那么多。
若知道,定会觉得这人好生古怪。
实际上她放下那盒香粉后,就没再注意她们了。
店家见她挑看了好些,似乎都不怎么满意。也不知她喜欢怎样的。
她看过的,差不多已是店中最好以及二等的。
难道她想挑的不是这一类?
店家心思一动,去边上取来了一盒给她。
“姑娘看看这个如何?”
这个的香粉盒与其他的明显不一样。图案用色没做的那样繁复漂亮,虽简单却也悦目。
宋初渺打开,香味浅淡且清冽如竹,她偏过头琢磨了下。
嗯。这个,是适合的。
店家打量她神色,就知道是这了。
时下民风较早年要开放许多,也有一些男子会买香粉,多是自诩风流的文士。
勋贵子弟间也有不少跟风的,京城里就是这样,花钱的玩乐总是一阵阵的。
这盒多是那些人会买,不过姑娘家虽买的少,也不是没有。
店家见宋初渺气质清婉出尘,倒是很合。
宋初渺最后买下了这盒。
收好后,素夏替她戴上了帷帽。直到出了铺子,街上的风轻轻一吹,她好似才刚反应过来什么,脚步停下,捏着香粉拧起了眉头。
在铺子里时,宋初渺就是嗅到了香粉味,才突然间想起那晚在表哥身上闻到的脂粉香。
当时宋初渺正发着烧,有些迷糊,只隐约记得表哥身上那脂粉香气并不好,有点呛人。
之后发了一夜热,仿佛傻了一般,把看了一晚的书都差点忘了,自然也没再想起那香气的事。
直到方才被重新勾出来,宋初渺不由得便想,表哥用的不好,她挑一个好的给他。
可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认真思考起来。
表哥又不是她这样的姑娘家,他怎么可能会用香粉呢?
这个过于姗姗迟来的认知让宋初渺愣在街道旁,既茫然又困惑。
那表哥身上的粉香,是从哪里来的?
宋初渺突然间停下不动,帷帽遮挡下看不清神色,素夏忙问她怎么了。
就在这时,街道上蓦地生出喧哗,素夏循声望去,只见街上的人都在往两边退开,让出了中间的道。
紧接着有官兵押送着车辆从中缓缓而过。
人马如浪潮涌涌被推分到了街边,两人身旁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眼看一人将要撞到姑娘,素夏忙扶着宋初渺往后退了两步。
马车先前放下人后,就停在近处的巷口。
宋初渺从铺子里刚出来,正巧遇上了官兵押人清道。
随行护卫见了,不曾轻怠,迅速穿过人群要向二人周围靠拢。
宋初渺这时也发觉身旁的人一下子变多了,不远处有车轮辘辘行过,上头还押了个身形很高大的男人,但并未怎么看清。
就在她往一旁避让时,脚后倏地绊到了什么,整个人失了稳当,身子猛地要往一旁摔去。
这一下太过突然,宋初渺的心都紧张地提起。
帷帽也被风掀开了一大半,遮挡下的容颜半隐半现。
素夏吓得赶紧伸手去扶,却见余光中有人影一闪,先一步搭住姑娘的腰间将人扶稳了。
看清来人后,素夏这才松了口气。
正要接近的护卫们,察觉有道身影在迅速接近宋初渺时,都警觉地绷紧了神色。
结果竟是三少爷。
在收到沈青洵眼神示意后,就全退了回去。
宋初渺先前刚进铺子里挑看时,沈青洵从祖母那出来,算了算时辰。
得知她还未回来,总归不那么放心,亲自出了府寻来。
碰巧就见她险些要摔了自己。
此时沈青洵揽着人,掌心下的腰身细细软软,仿佛多用上一点力就要断了。
他十分不满。
还是和刚接回来时一样的瘦。
她怎么就不见长肉呢?
宋初渺当自己要摔伤了,下意识闭了眼,好半天没觉着疼,才发现是有人将她护住了。
她转头看去,见到是青洵表哥,心口那儿难以察觉的,十分有力的跳了一下。
隔着帷帽遮掩,沈青洵隐隐见她鼓着腮帮,慢慢吁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