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念前一刻还舒展的眉眼立刻蹙了下,训她一声,“一定是你看错了。”
“真的。”
半双眼神坚定,坚信自己没看错。
“我累了,快去给我备上热水,我要沐浴!”她摆出小时候九公主的谱儿来,命令她。
“是。”
半双委屈地应一声,起身给她备热水去了。
明明九公主的谱儿,为什么跟洵亲王命令他身边的奴才也有点像?
半双想不明白,出屋子前还挠了挠头。
楚无念脱下身上的夜行衣,将腰间上的腰带脱下来时,一颗东西从青绿色的腰带上掉落下来,“嘣——”地板上发出一道声响。
眸光敛起来,楚无念低下头,盯着从她腰带里掉落下来的东西,她蹲下身子拾起来,才发现是一颗果核。
想起那人坐在长椅上,伸手帮她接果核的画面,楚无念的唇角露出笑意来,眸中星光点点。
果核圆滑,楚无念收进手掌心里。
于是,等半双拎着水进屋子里时,就见到方才还一脸正色训着自己的小主,这会正蹲在地上傻笑,她走到这人面前,蹲下身子歪着头看她,小声问,“小主,您怎么了?”
她瞧了一圈这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楚无念身子一缩,攥紧手里的果核,站起身子撇撇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还不快将热水备好。”
又训了她一句,她走到屏风后,将手掌心里的果核收进袖袋里。
半双撇撇眉头,将水抬到屏风后面,倒进浴桶里。
她在亲王府里扮的是赵止洵身边的侍从,即使出来也是一身男装,半双替她解下胸口前的束带,她才伸腿迈入浴桶里。
许久没有这么泡过澡,楚无念觉得身子轻松不少,水雾缭绕,她慢慢闭上双眼。
半双挽着毛巾,替她擦肩膀,水声潺潺,化开一抹潋滟的夜色。
周北宁一去到江北,秦天派人护送的一千万两白银也交到了他的手上,一同交到他手上的,还有一封赵止洵的信。
信上说他的母妃在后宫里没事,作案之人也已经吃了教训,不会敢再轻易动手,而他在江北凶险,若是遇到险境脱离不了,可到落霞山庄上寻一位姓温的姑娘,她会给他指条明路。
看完信,周北宁的心安下来,他将手里的信一伸,眼前跳跃的火苗燃上书信,生出一团火光,他坐到长椅上,将身边的护官韩溪叫进来,命令道:“去将江北城的知府叫过来。”
“是。”
神情一凛,韩溪应下声来。
江北的知府蒋太厉一早便候在知府里,朝廷要派一位官员过来平定江北的民怨,这他是清楚的,可来的是哪一位官员,他还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位官员昨日便进了江北城,行事低调,以至于他今日一早才收到消息,一得到消息他便在知府衙门里候着了。
这会,远远地就瞧见一位侍卫装扮的人从府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宫里的令牌,他急忙迎上去,倾下身子,喊一声,“下官乃江北城知府蒋太厉,不知大人何时入的江北城,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他以为眼前的韩溪,便是朝廷派过来的人。
“大人弄错了,卑职并非是陛下派来平定江北民怨的官差,四皇子才是,他请您过去一趟。”
韩溪开口干脆,三两句话就将他欲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蒋太厉的身子颤巍一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一来是他认错人出了糗,一来是朝廷派来这人的分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大人请吧。”
瞧见这知府大人一时没了动静,韩溪厉声提醒他。
“是。”
身子一抖,蒋太厉才应下声来。
跟在韩溪后面进了周北宁临时入住的府衙,蒋太厉一见到眼前长身而立的男子,立刻撩起官服跪下身去,“下官不知四皇子入了江北城,有失远迎,还望四皇子恕罪!”
“大人请起。”
周北宁脸色和善,抬手示意他站起身子。
“谢四皇子。”
蒋太厉的后背上浸出一层冷汗,他以为长安城来的四皇子是个官威十分大的人,这会听到他这和善的语气,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叫大人过来这一趟,是想叫大人拟一份江北城的官员名单上来。往年我皇兄办理江北赈灾的差事时,少不了有官员相助,便想让大人给我拟一份,我好叫这些人来协助我平定江北的民怨。”
周北宁微微笑着,神情沉稳,除了眼角眉梢偶尔透露出来的稚气,蒋太厉很难相信他只是个刚刚成年的皇子。
“下官这就回去拟!”
听到只是协助他办理江北的差事,蒋太厉的心又往下放了一寸。
自从周祁炎被废黜太子之后,不仅是他的内臣遭了殃,连带江北一带跟他有裙带关系的官员都人心惶惶的。
“大人尽快。”
将人送走前,周北宁一直笑着的。
瞧着这人没一丝怀疑出了他的府衙,他才收起脸上的笑意。
笑里藏刀的功力是最震撼人心的,这是赵止洵嘱咐他的,他一直记在心上。
正坐在水亭中摆弄乾坤盘的温苼,也收到了赵止洵的信,信上说的是周北宁的事。
手指尖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她清隽的双眼生出一丝柔意来。
即使是信有所托,她也很高兴。
“姑娘,四皇子将江北知府蒋太厉叫到了府上,想来是要开始着手处理江北遗留下来的祸患了。”
池壁从外面打听完消息回来,倾下身子朝温苼禀告。
“嗯。”
温苼微微点头,眼光不曾从眼前的字迹上挪开,唇角微微勾起。
这段时日,那人的红鸾星动得厉害,想来是与楚无念之间又多了一些纠缠,可他上次也说过不会让那人毁了他,她信他。
“姑娘思念王爷,想必王爷一定会知道。”看她盯着手边上的字迹发愣,池壁多了句嘴。
“此生能与他相识,我便满足了。”
她眼里的笑意更浓,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心里,还是想要得更多一点的,这她心里十分清楚。
可一想到那个掖幽庭里出来的女奴,她又蹙了蹙细眉。
那人就像是天上的明月,不是一般人能触及的,为何偏偏非但让那个女奴碰到,还摘下来了呢?
这一点,她没算出来。
麒麟院里,赵止洵手里正拿着池壁交到他手上的精致木盒,里面放了一个香囊,很小,是能抓在掌心里的那种小,里面装了他惯点的天竺葵香。
香囊下面绣了他的字:正琅。
除了这两个字,再无别的。
凝了手里的香囊一眼,他眉目微沉,将雨堂叫进来,雨堂低头在他面前,“爷,您叫我?”
将手里的盒子交到他手上,他薄唇轻启,“拿到库房里放着。”
“啊?”
看一眼这手里的盒子,雨堂便想起来是温苼姑娘送的。
“嗯?”
见他一副讶异状,赵止洵皱起眉头,好像随时都会骂他的样子。
雨堂撇撇嘴,照办了。
这人没扔掉,也已经算是怜惜了,他心想。
可库房里摆着的那堆东西,又有哪一件是他怜惜的?怜惜的他不是放在手边上,就是随时带着。
就像是,就像是无念姑娘送给他的那个荷包。
雨堂想了一路都没想通,将盒子好好存放在库房里,他才出去将门锁好。
赵止洵拿起桌上的文书,文书一挪,就见到了放在案桌上的果核,那日偷偷塞了一颗到那人腰带里后,他也往手里拿了一颗,一直被他放在案桌上,每日批阅文书时,他都能见到这颗果核。
修长的手指伸出去,他将果核抓到手里,手指馥来回摩挲着,果香盈入他的鼻息间,俊逸的墨眸里忽然就撞出一抹柔光,闪闪生亮。
才走了三日,怎么就这么想了呢?
突然,盯着手里的果核发愣的洵亲王皱起眉头来。
不行,下次不能再让她自己出远门了,怎么着也得把他带上。
他下颌绷紧,自己点了下头,算是允了自己心里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了。
“爷,老夫人过来了。”
雨堂将盒子放到库房里,又回来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了,他都没反应过来,一直看着手里的果核傻笑。
这果核,有什么寻常的?
雨堂聚起眸光,凑上前去。
眼前忽然闯进一张脸,赵止洵立刻将手里的果核收起来,怒目瞪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