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太在意正琅,他稍有一点不如你的心意你便同他闹,想借此引起他的注意,可每次都落不得好。他那么睿智的一个人,定是也看得出来你是故意的,只是他不愿在你面前装知道罢了。”
沈微之细细与她说来。
林初音怔了怔,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色,“倒是让你见笑了。”
沈微之沉下眉眼来,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看着她十分认真地道:“看我偏偏觉得,那样的你也很可爱。”
霎时,林初音的心间涌上一阵暖流,这是她在赵止洵那里体会不到的。以前她的眼里只有他,殊不知自己的身边还有那么一个时刻关注自己的人。
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她笑出声来,笑里透了些许苦涩,眼睛里泛着泪花。
“你不用内疚,只要以后看得到就行了。”似是能看得懂这人在想些什么,沈微之打趣她一声。
“好。”
她应下声来,三月底的微风将她的话吹入他的耳畔。
二人相视而笑。
第二日,楚无念是被一阵敲门声给敲醒的,她睡了一夜的好觉,冷不丁被这阵烦人的敲门声一闹,直接就叫了一声,“谁啊?!”
站在门口的雨堂打了个寒颤,可还是硬着头皮道:“无念姑娘快醒醒,爷他,他发低烧了,又不肯叫太夫。”
“发个低烧而已,这么大惊小怪地做什么?”楚无念鄙夷地斥他一句。
“爷一直迷迷糊糊的,再这样下去,会把脑子烧坏的!”雨堂急得很,就差将她的门给拆了,将她人从榻上扛到赵止洵面前。
“怕什么,你家王爷福大命大,死不了的。”堂堂一个辅政亲王,若是被一个小低烧给打趴下了,成何体统?
楚无念翻了个身子,将雨堂那一下下跺脚声隔绝在门外。
“无念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爷也是你的王爷,难道他因为你生了病,你就不心疼吗?”
雨堂没走,在她门外喃喃说道。
身子一个趔趄,楚无念从床上爬起来,这才下了床,她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问他,“人呢?”
“自然是在屋子里。”雨堂嘟囔着。
楚无念看他一眼,这才往那人的屋子赶去。
“无念姑娘去了一趟卫陵回来,人都变了。”雨堂一边跟着她,一边埋怨道。
废话,魏长朝都找到了,她还在赵止洵身上费这么多功夫干嘛?之前说的什么‘岁岁长相随’,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她想,自己也没那么喜欢他吧?
可心里却是一阵心虚,她佯装底气十足地问,“我变成什么样了?”
“变得不在乎王爷了。”
雨堂倒是也没避讳的,直接就应出声来。
“我要是不在乎他,就不会跟你过来了!”楚无念回过头,咬他一嘴。
“可王爷他也是为你才病的啊,昨日那块玉又不是他故意弄碎的,他也同你解释了,你却连听都没听,还将他晾在院子里。”
雨堂愤愤不平地道。
“那他是吹了一夜的冷风还是怎么的?”楚无念叉腰,横他一眼。
被她这一吓,雨堂的身子往后晃一下,摔到门板上,抬起头来要回她一句,结果看到榻上的人已经醒了,正靠在软枕上看着他和楚无念,眼神冰冷,“爷,您,您醒了?”
他急忙跑上前。
“你出去。”
结果,刚跑到他面前,就被他下了逐客令。
眉毛耷拉下来,雨堂弱弱地应了一声,“是。”
屋门被他关上,房间一下子暗下来,楚无念僵直在原地,小脸一垮一垮的,压根不敢挪动半步。
“过来。”
身后,传来那人冰冷的命令声。
她皱皱眉,转过身子,朝靠在软枕上的人走去,眼睛低垂下来,没敢看他。
“真是因为那个荷包在生我的气?”
他的脸色苍白了很多,眼下一片乌青,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压根没睡。
“嗯。”
她轻声应着,也点了点头。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赵止洵冷哼一声,“你敢骗我?”
“我没骗你,那荷包本就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绣好的,后来我说要再给你绣一个,一直没绣好,可谁知道你倒先把之前的弄坏了。”她抬起头来,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话里,是真带了委屈的。
赵止洵皱皱眉头,将她拉到怀里,温热的呼吸声喷薄在她额角上,“以前你骗我,那些我都不在乎,也不曾放在心上,可是这回你这么明目张胆的骗我,楚无念,你当爷是傻子?”
以前的她,若是看到荷包坏了,只会觉得可惜,亦或者是同他闹一闹,不会将这事闹成这样,这分明就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我,我没有。”
她在他怀里挣扎两下,嘴里虽是在否认着,殊不知眼底已经布满了慌意,就算是再费力遮掩,也被他看到了。
“就算是东西被我弄坏了,你也不该闹成这样。”带着威凛的语气告诫她一声,赵止洵才松开手。
许是动作太大,拉扯到了筋骨,他刚松开这人,就猛咳了几声。
楚无念拧拧眉,这才拿了汗巾浸湿,拧干,替他擦了把脸,“王爷都病了,就不该动怒了。”
很奇怪,方才在偏房里,没见到这人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没多在意他,所以才同雨堂说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来掩饰,这会被他这样一吓唬,她又觉得自己非但不该生气,心里还有点愧疚。
心里乱糟糟的,她擦拭的动作也变得轻柔下来。
“是你让我动怒的。”赵止洵磨着后槽牙,冷不丁瞪了她一眼。
“我,我错了...”
心里不但愧疚,声音也软了下来,半句嘴都不敢再顶。
“去了一趟卫陵回来,不是翅膀硬了,是嘴硬了。”他墨眸冷晒着,脸色憋得通红。
“别,别说了。”见他脸红得厉害,楚无念嗫嚅着,将手覆上他的额角,果然又烫了不少,“不行,得去叫个太夫来了!”
她扔下手里的汗巾,就要起身去找太夫。
屁股刚要离开他的床沿,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止声道:“别去叫太夫。”
“你烧成这样,怎么能不叫太夫?”楚无念瞪大眼睛,里面生了焦急,双瞳里只有他一人。
看着她这副样子,赵止洵微微笑着,抬起手去,摸了摸她的脸。
“你该不会是烧傻了吧?还笑!”楚无念将他的手一把打下来。
“嗷——”
手背上一阵麻痛感,疼得赵止洵叫出声来,“我说了不找就不找!”他拧眉瞪着眼前的人。
“好好好,不找,不找。”
用像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楚无念才站起身子,结果又被这人拉回来,“爷是让你不去找太夫,没说不让你照顾。”
楚无念一脸无奈地回过头来,一字一句地与他说道:“我去给您打热水。”
轻咳一声,这人才松开手,嘱咐她,“快点回来。”
“知道了。”
应付完这人,她才离开。
她人一走,秦天从外面走了进来,眉色微急,见到他这副样子,赵止洵的眼眸沉了下来,问他,“宫里出事了?”
秦天急忙点头,下一刻便急声道:“陛下忽然生了重病!”这是易忠从宫里递出来的消息。
“一次把话说完!”
猛咳两声,赵止洵冷冷盯着他。
他急忙躬下身子,“今日陛下一下朝,便去了娴妃娘娘那里,去了不到半个时辰,陛下便昏倒了,太医这会还在椒华宫里查探病情!”
闻言,赵止洵眯起双眸,“周抚霖这是等不及了啊。”
“易忠说娴妃娘娘已经被扣押起来了。”秦天一边扶着他下榻,一边禀告着。
细细想着秦天说的这句话,坐到长椅上的赵止洵神色微滞,拿起笔的手停在半空中,可片刻后,他就动手让紫毫上的墨汁落到宣纸上。
“将这封信拿给司马修,他会想法子救人的,这几日我都不便出现在宫中,免得把周抚霖惹急了咬人。”
他刚嘱咐完,楚无念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见这人完好无损地坐在长椅上出谋划策,她敛下眼眸,就这么定定看着他。
见她的眸光落到自己身上,赵止洵挥手让秦天出去,尔后便一脸痛苦状地看向这人,“哎呦真疼,疼死了...”
他一边叫着,一边自己揉着眉心。
“王爷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发着低烧还能运筹帷幄,这等风清月朗、指点江山的模样可真让奴婢佩服。”
她冷眼说道。
“不是,是真的疼。”他仍旧痛苦的叫着,声音比方才的更重。
楚无念皱皱眉,这会瞧着倒不像是装的了,急忙朝他跑过去,将他从长椅上扶回软榻上,手掌心刚触到他的额角,便是一片滚烫。
这下好了,折腾这一下比她离开时烧得更厉害了。
将这人按到床上,她急忙拧干汗巾敷到他头上,“您就好好歇着吧。”按下去时,她用了些力。
“有你在这照顾,我一定好好歇着。”他笑着,要闭上双眼时,手还扯着她的衣衫,生怕她跑了似的。
长叹一口气,楚无念乖乖在他软榻边上坐着,没有动一下。
见这人是真的睡着了,她才伸出手,抚上他的眉眼,即使是病倒了,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高高在上,旁人触不可及。
手指尖抚过他的眉心时,她的心忽然被扯了一下,疼得厉害。
她笑了笑,就当是她昨日无理取闹害他发烧的惩罚吧。
岁岁长相随,是真心的。
她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