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华宫一安静下来,周北宁也回了自己的章台殿,他本想悄悄去看娴妃一眼,可周抚霖的人盯得紧,怕再生出旁的事端来,他便没去。
“四皇子,先歇下吧,王爷一定会想法子将娴妃娘娘从天牢中救出来的。”韩溪在一旁拿着他的披风,提醒他一句。
他一忙活完江北的差事就赶回了长安城中,一夜好觉都没睡过呢,竟将心思全花在如何将娴妃解救出来上了。
“母妃被关押在天牢中,我没法入眠。”
他站在殿宇外,凝着一片宁静的皇宫,宫里四处都掌了灯,即使到了深夜也是灯火通明,没有一处是昏黑的,可周北宁的心里却亮堂不起来。
自从接下江北的差事之后,娴妃就屡屡受害,他知道这些事都跟令妃和周抚霖脱不了嫌疑,可是他先起了夺嫡之心,这些事才接踵而来的,若非是母妃想让他当上大周的君主,他们母子二人如今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后宫中,半点这些争端都不会卷入进来。
“您这么站着,站上一夜娴妃娘娘也是待在天牢中。”韩溪是个粗人,不会讲那些宽慰人的话,觉得他站在这无济于事,便将实话都说了,想让他想通一些。
“韩护官,你去睡吧。”
周北宁也知道,他跟着自己一路,定是也累了。
“主子不睡,哪有属下去睡的道理。”韩溪也拗得很,没听进他的话。
周北宁皱皱眉头,想起赵止洵的话,他沉思一会,转身入了内殿。
“这就对了,只有养足精神,才好对付二皇子。”韩溪见他想通了,急忙开口鼓舞他。
“你也退下吧。”
周北宁脱下外袍,便遣了他下去。
“是。”
韩溪将他的披风放到屏风上,退了出去。
长夜漫漫,娴妃和绿珠初月被押入天牢中时,还迷迷糊糊的,她们只记得在被押入大牢之前,就被周抚霖的人押着跪到了地上,说她们杀害偏殿外的两名守卫,欲要逃脱,结果被巡逻的护卫给抓了回来。
醒来时,便是躺在一片昏暗的天牢之内。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绿珠和初月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爬向娴妃,她的意识还不够清醒,这会被她们二人一顿摇晃,才恍然睁开双眼。
她扫了四周一眼,只见到一扇透着弱光的天窗,眼前便是用木桩围住的牢门,“这是天牢?我们怎么到这来了?”
初月的胆子小些,当即就落了眼泪下来,她嗫嚅道:“定是遭了那对恶毒母子的陷害了。”
“奴婢也记得被抓进来之前,他们说什么我们杀害了守门的护卫。”绿珠仔细回忆她们意识浑噩时记得的画面。
娴妃敛紧眉头,立刻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再将她们二人的衣衫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方才冷声道:“我们中了迷陀香。”
“啊?!”
两个小宫女吓得轻叫出声来。
倏忽,娴妃抬起头对着面前的绿珠说道,“绿珠,把你的手伸过来。”
“好。”
绿珠应承,直接就伸了手过去。
娴妃立刻挽起她的衣袖,撕下她衣袖的一角,嘱咐道:“这迷陀香虽可令人神智昏阙,可一旦浸入衣物中,虽会慢慢挥散,但一查保准会查得出来。一会若是有人拿了新衣物过来让我们换上,你便说你的衣衫在被护卫抓到牢里之前就失了一节,他们想查也查不了。”
“嗯!”
绿珠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娴妃刚将撕下的衣衫一角藏好的,就有狱卒拿了新的衣衫过来,叫她们三人统统换上。
狱卒拿起旧的衣衫,仔细检查,见到绿珠袖子上缺的那一节,立刻厉声问她,“这衣袖是怎么回事?!”
“狱卒大人,奴婢平日里就是个干粗活的,这衣衫缺了角也不曾察觉,好像被抓进牢里之前便缺了,奴婢也记不清了。”
她摇摇头,佯装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
手里抓着衣衫的狱卒仔细盯着她,一脸凶相,可上头吩咐他不能随意动牢里的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会盯着她看见没瞧出什么端倪之后,才拿着衣衫出了天牢。
“娘娘,您料得真准。”
绿珠和初月都长吁出一口气。
娴妃微微笑着,凝向藏着衣角的地方,这枚衣角,是将她们救出去的最有力的罪证。
第二日,司马修便和蔡正一道到了椒华宫中,来得比周抚霖还要早,“大人不是说只要你一人来查即可,怎么还带了蔡大人?”
见到他带了一个,周抚霖的脸色不太好。
“蔡大人乃刑部尚书,微臣怕出什么差池,便将他一道带了过来,若是查探过程中出了事,好歹有他能作证。”
司马修躬身稳稳回着,话里带着恭谦。
周抚霖白他一眼,昨夜他都松了口,此刻他带个刑部尚书过来也说得过去,他赶走还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只好任由他带人进到寝宫内。
令妃命人安置了一张贵妃椅,守在周文王的床前,此刻人还在贵妃椅上躺着,一脸的憔悴样。
周抚霖微微眯眼,一脸得体地朝他们二人解释,“两位大人,母妃近来照顾父皇辛劳,昨夜又闹那么一出事,这会想是还困顿得很,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司马修的眼梢拉了下来,瞧他们这副样子,明显是不想让他们好好的查,后宫的妃嫔还在贵妃椅上躺着歇息,他们两个外臣进到寝宫中查案,成何体统?
他憋着一张脸,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蔡正见他一脸踌躇的样子,忙开口小声提点他,“大人,查案不分场合,只要不被干扰,便能静下心来好好查。”
听了这话,司马修的脸色才好看些,正了正神色,稳下心神,他才走到周文王床前,查看他的病情,脸上看起来还好,就是人昏着。
他挥挥手,让身后跟来的小太医上前把脉。
小太医上前来,弯腰屈膝就给周文王把脉,司马修和蔡正退到他身后,开始查探寝宫里的每一处角落。
查视一圈下来,没查出什么破绽物。
司马修敛下眼眸,这寝宫都被周抚霖霸占了这么多日,就算是有什么痕迹也都被他抹了起来,他们来得太晚了。
蔡正倒是镇定得很,脸上一点慌乱和不安都没有。
不愧是刑部尚书,司马修收回愁眉不展的眸光。
可即便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他们查视一圈下来一无所获的事实。
正当二人踌躇挪步时,把脉的小太医那边有动静了,“陛下似乎不是中毒了!”霎时间,将他们从踌躇不前的境地拉回到周文王床前,“此话怎讲?”
司马修急忙开口问他。
“陛下的脉象很稳,中毒之人脉象不会这么稳的,他应该是被人服下了令人昏阙但对身子无损害的药,这个微臣还得回去好好查一下医书方可知晓。”小太医沉稳有力地解答道。
周抚霖攥紧双拳,尔后便正色道:“父皇没事就最好了,看来太医院的那些太医脑子都不中用了,连个脉象都诊不出来!”
小太医和蔡正对视一眼,便出了椒华宫的门。
第六十八章:犯了错是可以弥补的
蔡正走到司马修跟前,稍稍低眉道:“大人,今日想来是查不出端倪来了,既然此事旁人都未曾触及,不如等那小太医回去查清楚陛下所中之药,等有了结果你我二人再继续查。”
司马修看着躺在榻上的周文王,又看一眼仍在入眠的令妃,方才敛眸朝周抚霖作揖,“叨扰二皇子和令妃娘娘了。”
行了礼,和蔡正一同出了寝宫。
待人走远,令妃才从贵妃椅上起身,朝那两道渐渐走远的身影冷笑,“原以为是做足了功课来的,没曾想都头来却找了个小太医来糊弄我们!”
“母妃说的是。”
周抚霖神色飞扬,从方才那个小太医的论断和司马修、蔡正俩人查案的功力来看,并未搜查到与他们无利的证据,他心里自然不急。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只有三天时日了。”令妃走到周文王面前,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昏睡了几日,他看起来与昏厥之前变化不大,唯独眉眼间多了一抹憔悴,若是三日之后他还不能醒过来,便会有生命危险,只可惜他还不能死,还得替他们母子二人作证,还得将皇位交到周抚霖手上。
令妃的眉梢,勾出一抹笑意。
与司马修分开后,蔡正来到太医院外的院墙角落与那个小太医碰面,见到蔡正,小太医急忙朝他走去,递上一张纸条,“这是陛下所中之毒。”
蔡正点点头,将纸条收了便从太医院离开。
在椒华宫中,小太医故意设了一道迷障,假传自己判定周文王没有中毒,让周抚霖松下紧绷的神态,这才躲过他的耳目。
蔡正从宫里出来,直接就去了亲王府。
那会赵止洵已经起来了,正半躺在茶榻上看文书,雨堂进来传令,他方才让他进来。
见了他,蔡正将小太医的纸条递上去,颔首道:“下官与司马大人没在椒华宫中查出端倪来,小太医从陛下的脉象上诊出了陛下所中之毒。”
赵止洵展开纸条,只见上面落下三个字:乌阙红。
若是三日之后,人还没有醒过来,必定会有生命危险。
三日。
看来对方的时日也不多了。
他眯起眼眸,问眼前的人,“牢中的人都安插好了吗?”
“今夜子时,天牢更换轮值之人,人到时候才能进去。”蔡正低头,认真回话。
将手里的纸条放到鎏金炉中,赵止洵抬眼嘱咐他一声,“等娴妃那传出消息,你便继续与司马修一同查案,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