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的喜兰是谁人又送来永寿宫的?高悦借此机会连忙追问。
唉,是荣儿,那孩子孝顺,她知哀家喜欢那花儿,便又命人寻了两盆极品给哀家
两次都是淑贵妃吗?
太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高悦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怀疑贵妃娘娘,只是事关重大,需得详尽了解才行。
去年那两盆是珏儿,这孩子每次来宫里最喜欢抱着那两盆花,算他还有孝心,没白养他这么大。
太后娘娘!
两人正说着,就见玉竹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太后喝道:慌慌张张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
您快回去看看吧,齐尚人的脉象不对劲儿呢!
高悦想起之前齐鞘曾说过,他吃了小满子请他喝的鱼汤和炸糕,想来那东西里果然有问题。这事说起来也是因自己而起,齐鞘那会儿不是为了他,怎么会想到要借那条密道,若不借那条密道也就不用求到霁和殿头上,也就不会中了小满子的圈套,现在他出了事,自己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想到此,高悦连忙跟着太后又赶回了大殿。殿里,众嫔妃避蛇蝎般早自动都躲到了墙边。中间的两把椅子里,子弦道长一手持黄色纸符一手捏着根银针正在给齐鞘扎穴逼蛊。
齐鞘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青筋暴起,能看到有个小小突起在血管里流窜,好似在躲避银针的围堵。齐鞘满头大汗,此时见高悦进来,忍不住喊了一声:快出去!
太后也对吓坏了嫔妃们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众人连忙跑了出去,太后令玉竹关上门,拔蛊她不是第一次见,因此还算镇定。高悦虽是第一次见拔蛊,可心里担心齐鞘,又想着一会儿如何跟太后解释,倒也没见多害怕。
齐鞘疼得嘴唇都咬白了,见高悦竟然还留在殿里,急得再大喊一声:你快出去,这里危险啊!
我不走,我陪着你!你快别说话了,这里有子弦道长,没事的!高悦安慰他。
齐鞘血管里的蛊虫最终被逼至指尖,子弦一针刺下,竟然隔着皮肤将蛊虫定在了指头里。有血珠顺着针孔渗出,子弦用纸符接了三滴血,然后贴在齐鞘的手指上,而后将银针猛然一拔,一股皮肉燃烧的焦糊味儿忽然在大殿里飘起,混合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很快熏得人忍不住就要呕了。
齐鞘疼得大叫一声,冷汗刷刷地流下来。子弦道长却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把头上的汗水,对太后和齐鞘道:好在蛊虫入体时间不长,还未长成,已经除了。
是什么蛊?高悦边跑到齐鞘跟前帮他擦汗,边问。
子弦道:血蛊。思量了一下又道,一般血蛊都是成虫嫁转,像齐尚人体内的这种幼虫植入并不常见。且血蛊幼虫极其难得,想必给你下此蛊的人定是常与你接触的近人。
这又是怎么说呢?太后追问。
子弦道:血蛊是所有蛊虫中最挑剔的一种蛊虫,因是以人的血液为饲料,所以对接蛊人的要求就很苛刻,需得有一段时间的熟悉,才能判断蛊虫是否愿意进入那人的血液,若是蛊虫不愿,就算是强行将其放入人体,其下场也就和那位陈公公似得,以身饲蛊,却借不到半分力量,平白受苦而已。而血蛊幼虫就更挑剔了,他们再未长成之前,随便放入人体若不喜欢那人的血液味道,还会在午夜时分自己离开,所以我才会说,给齐尚人下蛊这人,应是经常与他接触,接触时带着血蛊幼虫,那幼虫大概是喜欢上了齐尚人血液的味道,才会待在他的体内这么些天。
子弦道长说者无心,旁边听了这话的三位脸色可都变得极其难看了。尤其是齐鞘,这话不多想也就罢了,若是仔细想想经常与他接触的人就是给他下蛊的人那么反过来不就成了他经常跟养蛊的人接触了吗?这还了得?这不是直接给他贴上养蛊人同伙的标签了吗?
他根本不懂什么蛊虫,这实在太冤枉了。别人怎么想,他还不是特别在乎,关键是高悦
齐鞘连忙向高悦看去,就见高悦这会儿也正望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齐鞘看起来是真担心高悦误会他,他抓住高悦的手,焦急解释,道:阿悦,你听我说,我没有接触过什么人,我平日里除了在颐和轩琢磨吃食,日常也只有和你走动得多些,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水落
高悦听他说到这儿就明白是齐鞘想多了,安慰道:你别着急,没人怀疑你,子弦道长也说了你这蛊虫是被人种下的,是不是子弦道长?
子弦道长听了两人的对话,也听出刚才自己那番话,似乎是给齐尚人惹了麻烦,忙又解释道:血蛊幼虫在选定接蛊人之前是需要血蛊母虫所在的接蛊人的血气滋养的,也就是说,幼虫必然在母虫的接蛊人身上才行。幼虫选定接蛊人需满七次,每次不能超过七日,也就是说一个半月内有什么人隔三差五的老找齐尚人,那个人就有可能是身带血蛊母虫的人。
一个月内,隔三差五齐鞘喃喃自语,忽然双眼大睁,嘴唇发抖,彷徨无措地看向太后和高悦。
太后脸上看不出情绪,道: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哀家受得住。
高悦也鼓励他:别怕说吧。
齐鞘却突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太后身前,额头触地,道:太后,我,我不敢说。
是谁?太后却不管那些,眼下揪出控蛊之人才是最重要的,道:哀家叫你说你便说,难道你不相信哀家能护得住你?
闻言,齐鞘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咬牙,道:是,九殿下。
高悦一愣,连忙看向太后。
太后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愕然,然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问:珏儿还是个孩子,就算他隔三差五找你想来也不懂这些阴损东西,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齐鞘道:之前,我有一次炖了汤给高侍君送去,路上被九殿下截胡,后来他记住了我的手艺,一有食材便叫我过去给他煮汤喝。最近两个月他叫得有些频繁,倒确实是隔三差五便将我叫去。哦,对了,有一次,他殿里的小满子还留我在霁和殿吃过一次饭,大概也就是几天前的事。
小满子?太后想了想,道:哀家怎么听说,现在霁和殿的掌事公公换了小甲子呢?这个小满子不是骗了珏儿跑了吗?
这我便不清楚了。齐鞘说着,给太后磕头,又道:除了霁和殿,最近这段时间我便只有每日来永寿宫请安会与其他人有固定的机会接触,另外就是乔尚人与我同住在颐和轩,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再有就是我与高侍君交好,不过,高侍君最近都在极阳殿也接触得少了。
嗯,太后点点头,齐鞘这番话说得倒是句句属实,就是霁和殿、小满子这里有些出乎意料,她扭头对高悦和子弦道:一会儿子弦道长给嫔妃们诊完脉后,还要劳烦你和悦儿一同再去霁和殿看看了。
子弦道长连忙应是,高悦也道:我正有此意,除此之外,恐怕还要道长跟我一同去探望一人。高悦想要去探望的自然是王美人。她不是花粉过敏不来吗,那咱们就主动去看她咯。
一切旦凭侍君安排。子弦道长不想再多说话了。
太后看了看齐鞘,道:你刚拔了蛊虫,想必还要将养一段时日,后宫事务便暂时放放吧,安心养身才是正理。
是,一切听太后安排。
嗯,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太后慈爱地笑着,望着齐鞘的那双眼中却没有多少温度。
高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皇家还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他送齐鞘出了门,看着他由小六子扶着走远,才又回来。这些大殿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他走到门外听见里面玉竹正在跟太后说嗯,都让她们先回去了,原本皇上也下了禁行令,这些日子也先不让她们来请安了
大殿里还剩下淑贵妃、乔环还有两个没诊完脉的嫔妃。经过刚才的事,子弦道长给嫔妃们诊脉似乎更仔细了,那两个嫔妃的脉诊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淑贵妃和乔环。
太后看了他们一眼,道:齐尚人身子虚,日后这后宫事务暂时由你二人管着吧。
淑贵妃连忙道:姑母放心,荣儿定会好好打理后宫,不会让您再操心的。
乔环也连忙道:太后放心,我定会好好协助贵妃娘娘的。
嗯,你也懂事。太后满意地笑了笑。
高悦站在门口等他们说完才迈步进去。这时子弦道长也给那两人诊完脉了,他看了高悦一眼,道:侍君也来诊一诊吧。昨日你离蛊气太近,就算身带着师尊的锦囊,我看你今日也元气有亏,需得补一补。
高悦心想,我元气亏是因为我昨儿晚上失眠了,其实跟蛊虫真没多大关系。但这话他也不能说,说出来万一子弦道长追问为啥失眠,他怎么办呢?总不能我被皇帝气得吧?因此,子弦道长要替他诊脉,他也只得乖乖伸出手了。
子弦给他号脉更仔细,好一会儿才撤下,问他:侍君近日可有胸闷气短头晕脑胀之状?
高悦还真有,那天在去珍异所回来后,可不就胸闷气短了好一会儿么?他当时还以为是饿的,便点了点头,道:有过。
子弦又问:那侍君可于近日来过情潮否?
这话一出,高悦发现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嗖嗖地全向他集中过来,看得他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可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在沽城时可不就来过一次嘛。而且这事儿恐怕太后也知道,沽城的事有什么能瞒过太后呢?
子弦叹了口气,道:侍君下次再来情潮万不可再用药物抑制了,你的身子本就元气亏损,若非有师尊的丹药补着,恐怕这次就会伤了根本啊。侍君的情况需有阳气入体,慢慢才能养好。切忌不可操劳过度,也不可耗费心神,否则影响寿数。
好,我记下了。
高悦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神情了,冲太后行了一礼,道:太后,我现在带子弦道长先去霁和殿看看,晚点儿再来看您。
嗯,你去吧。太后笑眯眯的。
高悦得了应允拉起子弦道长就走,那速度脚下生风,哪里像一个元气亏损的人能走得出来的气势。他们都走出去老远,还能听见子弦道长的警告声高侍君不可奔跑啊,对你的身体不好以及高悦气急败坏般的咆哮你可快别说啦
太后向外张望了一会儿,笑着对身旁的淑贵妃说:看他,还害羞了!
淑贵妃勉强扯动了下嘴角。
高悦一口气跑出永寿宫才放缓脚步,大概确实跑得有些急,他的身体素质又差,就这么两步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在幸、福两个太监扶住了他,不然可能就真跪这儿了。子弦见他这样忍不住再次叮嘱:高侍君,你以后真得要注意,贫道并非危言耸听,你元气有亏,不可劳累过度!
好。
高悦不想再跟他扯这个,顺过气来,便直起腰,继续快步前行,边走边道:子弦道长,我们现在要去霁和殿。刚才你也听齐尚人说过了,他最近三五不时接触的人是九殿下。但是九殿下还是个孩子,所以,这霁和殿到底与蛊虫是否有关,就看你的了!
子弦:
他真的有好好听进去我的劝告吗?为什么我觉得他那个好字,是在敷衍我呢?
高悦这会儿可不想再听到任何与情潮有关的字眼了,因此,他走得更快,简直一路带风来到了霁和殿。子弦难免还是要唠叨他的,可高悦嘴上答应,态度良好,身体力行完全是另外一会儿事。子弦道长有心再说,那些话却在到了霁和殿门口,全部憋了回去
原因嘛,当然是被霁和殿的蛊气震惊到了!
他见高悦要进门,连忙一把拉住,严肃无比地道:侍君且慢,容贫道先行。这里蛊气太盛,侍君最好还是在门外等吧!
高悦:真得有蛊气?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正说着,忽闻里面传出一阵阵孩童的哭泣声,那声音撕心裂肺伤心欲绝混杂着恐惧和无助,令听到的人很难不动恻隐之心!高悦顾不得许多,立刻高声喊道:小甲子?!
院门大敞,却无人回应。高悦发现这一路走来,皇宫四处都有撒石灰,这霁和殿门口也有撒,但门内院里影壁后面却干净得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更不要提石灰了。
子弦劝不动高悦,只好让他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一路冲进大殿,推开门就被迎面扑来的一股血气熏得又退了出去,光线自两人身后照进殿内,终于看清了殿内情景,高悦当场便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
一地血泊中,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哭声便是他发出来的!
整间大殿内横七竖八地不知躺着多少具尸体,死状极其统一,全部都是脑浆迸裂而亡!
而在这些尸体和血泊中,四处散落着碎裂的瓦片和不知多少被踩踏折毁的红花,那是喜兰!
高悦回身冲已经吓傻的幸、福两个小太监挥手,快,快去通知皇上!快去!
小幸子还算镇定,连忙转身就跑。小福子则是扶着高悦,边为他拍背,边自己也忍不住呕!
子弦道长已经冲进血泊,先是检查了那孩子,发现除了哭个不停并无异样,看来只是受了惊吓。他将那孩子抱出殿来,两针下去,哭声停了,小孩子也昏睡了过去。
这是九殿下吧?高悦强忍着呕感,道:小福子你去找张塌来,别让九殿下着凉。他还小不能这么折腾。说着,他自子弦手里接过周斐珏,抱在臂弯里,又催小福子。
小福子连忙跑去偏殿,搬了张竹塌出来,又从高悦怀里接过九殿下,抱着放了上去。
这会儿功夫,子弦道长已在殿里转了一圈,留下数张符纸,将蛊气压制在殿内,而后他出了大殿,直接关上了殿门。又不知念了一串什么咒语,在殿门上画了一道朱砂符。
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悦焦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