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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21节

定柔心中感激,连声说谢谢,她确实有些腹空了,今天跟着这些人装模作样,没怎么吃饱饭。

嬷嬷一一摆在圆桌上,玉霙亲手递过来竹箸,定柔又说了两句谢正要不客气地下筷,却见那一大碗汤饼浮着一层厚厚的油,又许多精瘦的肉片,“咦”了一声,问是什么。

玉霙答说:“牛肉,咱们厨房一位婆子卤牛肉非常地道,吃着香,又不腻,十二弟和十三弟很爱吃。”难道在外头没吃过?妹妹过的也太清苦了。

定柔胸口生了腻,又不好当着人撂筷,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怕是要辜负姐姐了,吾是道家弟子,这牛肉属四大忌,是不得食的。”

玉霙霎时满面通红,立刻抬手挪开那汤饼,转头吩咐嬷嬷去换一碗鸡丝面来,又回头妹妹连说抱歉,定柔只说无碍,夹了烫干丝和酥鱼吃着,不怎么可口,填饱肚子再说吧。

玉霙瞧着她那小嘴鼓鼓地动着,吃相并不优雅,嚼东西很快,这是从小教习嬷嬷不允许的,是为粗俗,但眼前这位女孩却能把俗做得很好看,笑起来露出牙,那牙也小巧齐整如纯白瓠籽,反而给脸上增添了几分俏皮,笑靥甜丽静美,当真奇特。

定柔让晚苏沏了茶给玉霙,便埋头一直吃着,素常也是这样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多讲话,玉霙觉着气氛僵一边叙起了家常。

定柔知道了原来母亲早已被祖母抬成了“如夫人”,三姨娘邹氏在五姐姐进了宫以后也抬成了如夫人,六姐五年前与人私奔了,惹恼了父亲,将名字剔除了家谱。

四哥本来定亲的不是尹氏嫂嫂,是支使家的千金,谁料那次去诸暨办公在街上骑马冲撞了一个轿子,害的轿里的人摔了出来,正是尹氏,竟一见倾心了,回来便跪在院子央求父亲退亲,父亲生了气,大骂孽障,本打算家法抽一顿,还是祖母拄着拐杖出来拦住了,并做主了结了亲事,正式下聘迎娶了诸暨尹家的姑娘。

尹姑娘却不好生养,四哥努力了四年没成果,被母亲逼着纳妾室,四哥抵死不肯,母亲闹了绝食,四哥只好妥协,纳了表姨的女儿,又被母亲以死相逼胁迫着圆了房,这才生了孩儿,如今尹氏嫂嫂好歹怀上了,嫡子可望,不枉母亲四处拜观音,也不枉尹氏一碗碗苦药当饭吃。

玉霙小啜了一下茶:“妹妹可知,今天父亲责打了二哥,缘他在外头养了一个伶人,还暗结珠胎,爹爹让账房断了二哥的花销,我去瞧了一眼,二哥挨了一顿马鞭,爹爹脸色难看极了。”

这个所谓二哥定柔依稀记得,那时他已成年,名讳慕容瑞,比大哥小一两岁,如今算来也是早过而立的人了,她记得两位哥哥个头差不多,一前一后来给祖母请安,她在院子里玩毽子,两人出了屋子,大哥迎头一个拳头打在了二哥脸上,掉了颗牙,二哥捂着脸不敢还手,大哥笑骂他小妇养的贱胚,转头大摇大摆走了,二哥对着背影连淬了三口唾沫。

二哥是二姨娘朱氏所出,朱氏是最早伏侍爹爹的,比太太还早,先前的时候祖母让喝着避子汤,太太进门诞下嫡子,才许停药有了二哥,生产时倒胎位,孩儿一落地便亡故了,爹爹当时去了雁鸣关镇守,没带女眷,也没来得及看最后一眼,祖母这才从通房丫头里抬举了三姨娘邹氏,抚养二哥。府中有传闻说朱姨娘是被太太鸩杀的,二哥在襁褓中也险些遭了毒手,幸而祖母及时赶到。

母亲进门的时候,爹爹已有了许多庶妾,统称“娘子”,生了四哥才被抬成了姨娘。

玉霙突然转了话锋:“爹爹今日接了诏谕,上头说,今上要来咱们淮南巡幸,这可是旷世难遇的大事,爹爹要忙了,下令急招各郡守来会议,偏这个时候二哥还往枪头上撞。”

定柔一头雾水,好奇地问:“今上?是什么?”

玉霙道:“当今天子啊。”

定柔想了想:“皇帝?铜板上那个隆兴通宝?”

这话把玉霙逗笑了:“是了,正是当今的隆兴皇帝,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皇帝。”

定柔又问:“巡幸的意思是不是说,他要来咱们家做客,这个父亲有什么好忙的,厨房烹烧些好酒好菜招待他,收拾个干净屋子给他住,再带他到四处逛逛景,不就行了。”

玉霙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呛的直咳嗽,妹妹把天子巡狩当是来走亲戚的!

定柔记得母亲在书信上说那个大酒窝爱穿红衣服的五姐姐入了宫做妃御,起初不懂什么意思,问了师傅才知道是嫁了皇帝做妾室,还说皇家称天家,尊姓赵氏。这个叫什么隆兴的皇帝当是五姐夫,父亲也是奇怪,女婿来拜访泰山大人有什么好紧张的,于是又问:“五姐姐也回来吧?他们夫妻可有孩儿了?”

玉霙疑惑:“什么夫妻?”

定柔答:“皇帝不是咱们五姐夫吗。”

玉霙惊诧妹妹的脑子怎么净是稀奇古怪,语气略带了严肃:“五姐只是妃妾,怎么敢僭越‘夫妻’二字,妹妹以后可要慎言,这姐夫也不是随意说的,应当敬称‘陛下’,莫叫爹爹责备你。”

定柔心想,果然妾室地位卑下,连个夫妻都算不上,岂不是只算作个粉黛玩物,真不知五姐怎么想的。

忽听丫鬟在门口说:“四夫人金安,姑娘还未安置。”

母亲来了。

玉霙和定柔慌忙起身,定柔嘴里还嚼着菜,温氏和两个嬷嬷走进来,见到玉霙略微诧异,又瞧见桌子上的菜,笑说:“难为你这姐姐了,静妍和毓娟可没这心思。”

身后的嬷嬷也端着托盘,呈着一碗香菇鳜鱼籼米羹,定柔见汤黏米糯,不禁食指大动,喜道:“这个好!”拿起勺大吃了一口,籼米滑滑地进了喉咙,鱼汤清香回味,味道极佳,温氏也坐下来,瞧着女儿的表情,心生欣慰:“娘亲手做的,砂锅煲出来的,想着你肯定爱吃。”定柔满足地点点头,朝母亲送去一个感激的微笑,吃了两口忽想起来,忙对玉霙说:“那我便吃不了姐姐的鸡丝面了,还有那碗汤饼,太可惜了,我没有下筷,送去给外头值夜的小厮吧,莫浪费,我师姑说一饮一食皆来之不易。”

玉霙面上闪过一丝不安,垂眸低头,温氏眼尾余光扫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对定柔说:“你想吃什么以后只管让丫鬟跟娘说,可莫在心里忍着,这是自己家,不兴局促,只要你开心,娘不怕麻烦。”定柔心下一激动,险些要叫出娘来,蹦到嘴边不知怎地又生生咽了回去。玉霙对母亲福了一福回东屋安寝去了,定柔很快吃的见了碗底,肚子吃饱了果然舒服,晚苏端来水漱了口。

温氏忽然神秘的问她:“姐姐身上那寝衣好看吧?”

定柔“嗯”了一声,点点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温氏道:“那样式可是宫里娘娘才有的,不过你爹说了只要玉霙有的,你便同例,你们两个都是慕容家的贵人。”

定柔讶异母亲这话是何意,心底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我不爱穿袖子那么大的,不利落,我也不习惯那衣领,坦露的太多了,我这寝衣就很好,你无需给我裁制了。”

温氏见女儿呵欠连天,只好嘱咐了晚苏两句,也起身回了拢翠院。

走在檐下回廊,月华如水,对身后一个心腹嬷嬷道:“你也留在探芳院照顾十一罢,几个丫鬟年纪小,心思难免有疏漏,李嬷嬷和保栓家的只有两双眼睛,从明天开始,你一步也不要离开十一,吃的用的仔细留心。”

嬷嬷问:“夫人是怕有人会害姑娘。”

温氏轻哼一声,冷然道:“人家习惯了一枝独秀,怎会忍受双葩并蒂!”

抒思院,慕容康从外头驰马回来已是半夜,身上风尘仆仆,见尹氏斜身倚卧在罗汉塌上,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枕在耳下,两眼熬得红红的,不由心疼:“不是告诉你不要等我么,你现在双着身子,出了差池岂非叫我心疼死。”

说着扶妻子起来,尹氏拢了拢发,歉然道:“你不回来我心焦,夜路黑,怕你骑马绊了。”

慕容康爱怜地抚摸着那肚子,眼前一片幻想,尹氏道:“今天公公的样子可真吓人,我从廊下经过,远远看到,那脸色都是铁青的,我请安都没搭理我,二哥身上都抽出血痕了,二嫂也不敢大声哭。”

慕容康道:“二哥也是碰上倒霉了,爹早知道他养了外室,也没计较,今儿接完诏谕,就像变了个人,命令我立时快马去上饶郡办事,二哥巧不巧偏这时候回来,一身的酒气,身上的脂粉味一里地外都能闻到,就把气撒在了他身上。”

尹氏问:“我听说当今圣上要来巡幸,公公就是为这事生气的吗?这不是好事吗,不是一直想把七妹妹送入中京,苦于没有由头,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吗。”

慕容康摸着下巴说:“外头的事情你不懂,咱们是手里握着重兵的藩镇,又被太.祖皇帝赐了旌节,掌着五州十九郡的命脉,自太宗时起,历来被忌惮,变着法的要削剥我们。我也看懂了,跟朝廷这头巨兽打交道,根本不讲规则,背信弃义的,用得着的时候封地拜爵,让你赴汤蹈火,用不着了盘剥支离,张着大口要鲸吞蚕食,爹为了保住家族跟他们斗了几十年,这新皇帝登基没几年,竟敢以万金之躯身入重围腹地,目的不简单,邢家叔父那儿,怕也要生事,咱们夹在当中,简直成了饼馅。”

尹氏心惊肉跳,低声道:“邢叔父真敢谋反不成,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慕容康叹口气:“说不准,邢叔父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是有野心的,身兼两地司牧,把着武宁军和剑南军,气焰熏天,咱们淮南处在武宁和剑南之间,本就危如累卵,父亲这些年应付的很辛苦,邢叔父现下人在蜀中,估计也要往这儿赶了。皇帝突然唱这么一出,分明逼着我们决断,要么投诚,要么起义,都是提着头颅的事,谁输谁赢难料,慕容家三代同堂,三百多口人,总不能都把脑袋压作了赌注,爹可不心焦吗。”

尹氏听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你们男人的事情真可怕,动辄攸关生死。”

慕容康:“政治场即决斗场,稍不留神便是你死我活。”

说着抱紧了妻子,发觉她指尖发凉,安慰道:“没事,我总能保护的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儿。”

尹氏贴在那个宽阔灼热的胸膛上,心中被幸福阗满,闻到丈夫身上的尘土和汗味,催促他去沐浴,慕容康亲了她一口,起身去了次间,待洗完了出来,穿着中衣,指头婆娑下巴:“我这腮边的胡子最近越长越快,一晚上就冒头许多,八成我是快老了,大哥和二哥都不长络腮胡,就我一个劲长,你说气不气人,快拿你那小镊子给我拔拔。”

尹氏噗嗤一笑:“你索性留髯须得了,何苦挨那疼。”

慕容康急摇头:“我可不留络腮胡,跟个糙汉子似的,怪吓人,回头夜里还不吓着你。”

尹氏笑得流出了眼泪,起身打开妆台的抽屉拿出裁眉的小镊子,又把灯烛调亮,让丈夫坐到灯下,被他揽着腰坐在那坚实的长腿上,细细地拔除那一个个小黑点,手法娴熟温柔,每每这样慕容康便心神荡漾,还没拔完便缠着要亲热,在耳边呢喃娘子。

尹氏惦记腹中的骨肉来之不易,很淡定地拒绝了,慕容康只好干打雷不下雨,只抚摸一番了事。尹氏心疼丈夫,无奈转移思维:“我今儿见了十一妹妹,实在打心底里喜爱,长得太惹人怜惜了,娘竟能生出这般好模样的,我布菜的时候细打量着,那眉眼那身条,还有那小手,无一不精致的,直教人挪不开眼,活脱脱天生地造出来的美人儿!”

慕容康笑说:“我这妹妹打小便是可人疼惜的,那时候只过我膝盖那么高,长得小小的,嘴巴小的似只能塞进个扁豆,脸蛋红润的像水蜜桃,追在我身后唤哥哥,笑得甜极了,可爱起来叫人心都融化了。”

尹氏羡慕地道:“虽说七妹也生的好,可许是隔了一层的缘故,我瞧她便不如十一妹可人,没有那亲切的感觉,我甚至想啊,假若孩儿不是子嗣,能肖似十一姑那般容色,我也知足了。”

慕容康又无意识地摸着下巴的胡茬,尹氏知道他欲.火已熄,只听他道:“那年爹要把她点了天灯为祖母增寿,我急坏了,心想拼了命也要救下她,可还是没抵挡住,幸好祖母醒了,及时救了下来,否则我还不愧疚一辈子,后来也不知怎的,祖母去了趟白鹤山回来硬要把她送走,这一去就是十年,妹妹太苦了,那么小便要抛家背井,寄人篱下,也不知怎么过来的。你得空多多留心关照她,我瞧她局促的很,你与她亲近亲近,让她明白亲情温暖,就当为我补偿了。”

尹氏点头应是。

第26章 慕容家有女初长成(5)^^……

翌日卯时初刻,天色方亮,定柔习惯地自然醒了,起身掀开帐子,发觉晚苏和衣眠在在美人榻上,走出外厅又见早芛和一个丫头睡在临时的板床上,她心中不忍,悄声脱下寝衣,从紫檀柜子拿出一套衫子换上,迈步出门槛,披发立在廊下。

清晨的空气弥漫着湿润的雾霭,院中一棵高大遮天的樟树哒哒滴着露水,昨夜来时天已大黑没瞧的分明,只见院子不大不小,蜿蜒着一条石砌小路直通月洞门,圃中或翠竹葱葱或芭蕉郁郁,汝窑花盆里名贵花卉姹紫嫣红,别具一格的雅致。

四下空无一人,东屋也紧闭着门,她想着家里的人许是都起得晚,在妙真观这个时辰师傅她们早就洗漱完了,准备早课。伸臂活动了几下腰肢,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依着在妙真观的规矩,心中念:“平心静气,吐纳呼吸,自如化境,一元两仪。”

站了一会儿,到盆架上拿起铜盆到外头寻摸半天没找到水,只好放回,见院中零散着落叶,角落放着一把竹枝扫帚,拿起来扫了一遍。

西边厢房的门开了,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嬷嬷披衣打着哈欠,见到她拿着扫帚“呀”惊了一跳,急忙到南屋里叫人,只听里头传出几声耳光响,责骂的声音:“睡得死猪一般!姑娘起来了都不知道!”

然后,三个丫鬟噙着泪趿鞋奔出来,衣带都没来得及系,“姑娘快进屋,这会子空气凉,别风寒了。”一个夺过扫帚,两个一左一右半搀扶半拉扯着她进了屋,那嬷嬷又到旁边耳房敲门:“绛芬,青萍,快起来了!伏侍姑娘盥洗。”

三个丫鬟脸上布着巴掌印,定柔心下难受,对她们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会受罚,你们不用这样紧张我的,我没那般娇贵。”

三个丫鬟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嬷嬷又进来,衣服已经穿好,恭敬地说:“姑娘跟她们道歉做什么,姑娘是千金之身,她们是卖身进来的宦卑,终生为奴籍,便是拿鞭子抽死她们也无妨,姑娘高兴便是她们的福分。”

定柔听的目瞪口呆,俗世的人怎么这样!她自小耳濡目染玄妙无上正真以和为大本,宽容,悲悯,与一切天地生灵和谐相处,守清朴,恶显达,怎地到了这里人命轻贱如草芥?怪道妙清师姑说浊世险恶,人心腥臭,原是一点没错。

她想,这些不是我能改变的,我只守护好我自己的内心便好。

洗漱罢,本来想自己梳发,丫鬟却拿起了梳篦,她怕她们又挨罚只好任其为之,那丫鬟梳的小心翼翼,定柔完全不习惯,还照着昨天母亲梳的样式梳了个垂髻,簪了几个绢花和素簪,又要给她戴腕饰,定柔连忙摆手:“我不戴,太累赘了。”戴上什么都做不了了。

嬷嬷说早饭到拢翠院用,四夫人也刚起,在院中发对牌支出,请姑娘稍等一会儿。

定柔点点头,起身到院外散步,走出了月洞门,仰头见上端一个石砌小匾写着“探芳拾蕊”四字,两个丫鬟跟着一路到了拢翠院,也不远,就在隔壁,中间一截蔷薇花蒲的围墙,穿过穿堂,见月洞门上的石匾是“拢翠还春”,正是当年出生的地方。

果然满满站了一院子奴仆,记忆中那颗沙梨树苗已长到了屋檐一般高,硕硕挂着青涩的果子,母亲坐在堂屋门前的太师椅上,阶下跪着三五个小厮,正扇着自己耳光,母亲表情肃正,嘴里说着训斥的话,定柔在月洞门外看了会儿,觉得无趣,两个丫鬟只顾院里的动静,恍了个神没注意,姑娘一眨眼竟不见了。

定柔沿着花.径小路漫着步,见到有人经过便问厨房在哪儿,大多婆子和丫鬟俱不认识她,颇觉猜测,只道慕容府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院,每院有二十个跨院,有各自的厨房,被指引着找到了西院厨房,烟炊从里头冒出,抬步走进,十几个婆子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众人一见到她纷纷张大了嘴。“姑娘是?”

她被盯的脸上发烫,道:“我是慕容十一,可需要帮什么忙?烧饭做菜我皆会的。”

一个婆子吓得急摆手:“可不敢,折煞小的们了,姑娘快回去吧,这里油烟大,想吃什么只管让丫头来报便是。”

定柔又问:“早饭都预备好了?你们天不亮就起来了吗?”

另一个婆子心想这孩子许是饿坏了,急忙掀开一层笼屉:“刚蒸出来的馅包子,那边还有紫薯山药糕、小米蒸糕、白糖松糕、洋槐花糕、海棠酥.....粥、肉糜羹、云吞、糯米饭,小菜也做出来了,姑娘现在用些吗?小的给您送房里去。”

定柔想到与其跟他们在一起吃的别别扭扭,不如在这里先用了,于是说:“也好,可有素馅的包子?我要一碗云吞一个素包子和两块小米糕,两个素小菜,麻烦了。”说着便找了个菜案边的木墩坐了下来,婆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姑......姑娘要在这里用?”定柔点点头,婆子们诚惶诚恐,七手八脚地盛舀,端到跟前,定柔说了句:“谢谢阿婆!”拿起勺子,一边吹着热气吃了起来,云吞是鳜鱼鲜笋馅的,汤里又放了新鲜的竹荪,知道她不食五荤特加了茴香叶,味道不错,另一个油盐炒枸杞芽,椒油拌木耳,阿婆又端来两个小碟子,盛着酱黄花菜和酽酽的酱鹅丝,“姑娘尝尝这个,小的家里秘方做的。”

她依着尝了,礼貌地点头称赞,又说谢谢,自小被师姑教养,进食和做事都很快,小小嘴鼓鼓地,细致轻快地咀嚼着东西,婆子们看在眼里,只觉像刚长了乳牙的小兽一口口吞咬着,委实可爱。

定柔很快饱了,打了个饱嗝,起身到缸子里舀水,婆子们这才知道她要洗刷碗碟,慌忙上来拦,定柔手快,已经洗了,咧唇对那个婆子一笑:“阿婆我来,不劳麻烦。”又舀水冲了一遍,搁回原处。然后对众人颔首一下:“阿婆忙着,定柔告退。”说罢,提着裙子抬步出了门槛。

婆子们围在门口久久望着那个娇巧的背影,直如做梦一般,待消失了半晌还未回过神。

一个啧啧赞叹:“好和气的人儿,我老婆子来慕容府做了十几年,还未见过对我们这样恭敬的,好似完全不把咱们当奴仆。”

另一个也道:“虽说七姑娘也对下边的人和气,可那眼神都看得出,是带着傲气的,不像这位十一姑娘,好似拿我们当长辈。”

又一个道:“咱们老爷当真有福气!生了个赛天仙的七姑娘,又生了个织女下凡似的十一姑娘,个顶个的美,我这老婆子瞧着都动心,莫说是男人。”

一个问“你们瞧着她俩谁更美?”一个说:“不分伯仲吧。”

一个说:“我还是觉得七姑娘更惊艳些,十一姑娘还小,脸上都是稚气,像刚结出来的杏子,七姑娘风情万种,像熟透的蜜桃。”

“应是各有千秋,没得比较,七姑娘国色天香,十一姑娘长得甜,又带着股子小巧柔静的韵味。”

“你们刚才没凑近了端详,我站的最近,可看的仔细了,细琢磨下来,七姑娘耳朵有点小,还是十一姑娘更耐看些,长得精致极了,你们没瞧见,那手和指甲都美的!”

拢翠院堂屋,两个丫鬟跪在当下啜泣,温氏坐在上首,喝着一盏茶,眼角透着凌厉。

一个妇人进来报:“找到了,夫人料事如神,果然去了厨房,在那儿......用了饭,这会儿在园子里散步,奴婢已唤了青萍和晚苏跟着。”

温氏重重撂下茶盏,两个丫鬟吓得直发抖,温氏又训斥了两句,令她们退下,叹息道:“这孩子如此不省心,半点也没有官小姐的做派,偏我又不好说她。我看明白了,就是她把我女儿教成了这样,都成半傻子了,好好的千金给我当成农户女养,家里每年捎去银两就是让她们雇了奴仆伺候我儿的,她们倒好,把我儿当下人使唤!妙云倒是个懂事理的,也大气,那妙清一脸刻薄相,这些年还不知怎么苛待我儿的!想想心都在滴血!”

说着,垂下一行泪,拿帕子拭着。

妇人见状急忙鞠身安慰:“夫人莫伤心,姑娘还小,现下反正已经回来了,只要细细的调.教,再让九姑娘她们言传身教着,假以时日总能纠正过来的。”

温氏哽噎地道:“幸而我儿底子好,那手没被毁了,不然那么好看的脸配一双粗糙不堪的手岂不让人诟病!这性子非得给她端正了不可,只不过非一时之功,得徐徐渐进,我已跟老爷说了要寻两个教习嬷嬷来,反正我儿还小,比玉霙那丫头小四岁,现在看不出来,过得三两年便分明了,届时我儿正是韶华,她已是老姑娘了,哼,便是同侍一夫,我也不信比她混得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