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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13节

杏树光秃秃的枝丫,女子坐在树下石墩, 围着着厚实的白狐腋云裘,娇小的身子裹在雪绒绒的毛团里,只一张小脸露出来, 目光盈盈凝望着门外竹林小路。

张嬷嬷放了两个火盆在脚边,不停握着火棍拨炭, 烧的旺旺的, 唯恐冻着了她, 现在可是千金万贵的娘娘身, 恩宠正盛, 倘若病了, 还不知陛下怎么发落呢。

两人好了这些时日, 如胶似漆,倒了蜜罐子似的,却把两位嬷嬷挫磨的够呛。织机扔在一边, 久不闻机杼声,上头的一匹锦半成,女子完全视若空气,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每日睡到大午晌,早饭午饭一起用。然后,一天也不怎么多说话,站在围栏上,或坐在院中,托腮静静等着,马蹄一响,立刻冲奔出门,男人一下马,两人顷刻变成了一个人,熔铸了一般拥在一起,把后头的羽林卫小子们臊的面红耳赤,纷纷低头,非礼勿视也。

再然后,男人横抱起女人温香玉软的身躯,旁若无人地上楼,伸出长腿关上了门扇,屋子隔音不大好,紫檀榻吱呀吱呀的摇晃声,清脆的换气声,狂烈的嘶吼声......

两个嬷嬷老脸通红,很是不忿,求你们顾念一下可怜的老寡妇吧。

干柴遇烈火,汹汹燎原,烧的连渣不剩。

这一折腾就没了时辰,饭菜炊烧出来搁在蒸笼里,加了炭温着,上了年纪的人,一趟黑眼皮便打黏,想入寝,偏遇上了这么一对主子。

夜夜不得不哈欠连天守到子时后,楼上才偃旗息鼓,端着托盘送上去,屋里俩人只穿着寝衣,追打嬉闹,有时女子甚至下不来床,躲在被窝里,见到人来,羞的赶紧蒙头,两个嬷嬷关门的时候看见,男人端起米粥和菜到榻前,捏着瓷勺,你一口我一口。

哎呀妈,活了几十年,吃了那么多盐巴,也没见过这样式的。

活脱新婚的小夫妻,啊不,新婚小夫妻人家夫唱妇随,举案齐眉,说个臊人的话都面皮子红,可不是这般黏糊的,难道这就是......偷情的趣味?

待估摸着吃完了,再上去收拾碗碟,送热水到隔间,倒进实木大浴盆,供野鸳鸯沐浴,把熏笼里的银霜炭添足了,这才能下楼歇息。

这中间还得给三十来个骁骑卫小子煮夜宵。

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贴满了膏药。

......何嬷嬷将暖手炉的炭灰倒了,夹了几粒红炭添进去,女子双手放在灰鼠面子暖袖里,风吹竹枝,簌簌轻响,自小养在深山,耳尖目明,已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蹄声笃速,震的大地微颤,心跳顿时沸腾,放下暖炉,一气飞奔出院门。

皇帝扬鞭飞驰,纯白雪貂风裘斗篷,飏飏如大鹏展翅,离女子三步远勒马:“定柔!”

纵身下马,女子每每见他总羞的不敢抬头,他冲上去将娇柔的小女人抱入怀,两个嬷嬷曲膝福一福,心想接下来,该是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打横,抱起,上楼,谁知今日他们临时起意,换了花样,皇帝将定柔抱上马,对她们道:“拿来风兜,朕要带你主子到外头走走。”

“喏。”何嬷嬷慌忙飞跑取来白狐毛风帽,与身上的莲蓬云裘是一套的。

二人共乘一骑,男人拦腰环住女子的腰身,女子小鸟依人地偎着那胸膛,这是他渴盼已久的画面,三个羽林在前开道,“得得”往竹林外去了。

马儿四蹄生风,衣袂纷飞,行驰在盘山小路,两道的枯树蓬蒿飞掠而过,一直到了一处湖塘,远处群山环绕,山间零零几户青砖瓦房,炊烟墟墟,时隐时现,如在仙境。

湖上结了足有一尺厚的冰,羽林四下步哨,十步一岗,围的刁斗森严,皇帝挽着女子的手,相携着滑了一会儿,笑声朗朗,女子身轻如惊鸿,莞尔嫣然,唇畔洋溢着灿漫的腼腆,久久不消。

皇帝终于明白,周幽王为何烽火戏诸侯,为搏美人一笑,只因伊人太美,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仿若百花吐芳,涎玉沫珠,胜过万千风景,可以让身处云诡波谲中的君王忘记一切纷扰。

定柔一只腿抬起,展开双臂,蹁跹如飞燕,皇帝心生促狭,放开了手,女子脚下顿失平衡,仰身一倾,她想反正穿的厚实,跌不疼,不想摔入的是一个宽广的怀抱,皇帝手臂接住了她,脸孔在眼前放大,炽热的吻缠绵地落下,她霎时熟练地回应,两两相拥着倒在冰上。

雪貂斗篷铺在身下,枕着一只手臂相拥而卧,他望着天说:“宝贝,嫁给我吧。”

她“嗯”一声,贴着温热的怀抱,努力把身上的衣裘盖在他身上,食指轻轻点着丰厚的男人唇,笑嗔道:“坏蛋,我不是已经......已经......嫁给你了么......”

他接下来本要说回宫册封贵妃的事,乍听到这个答案,顷刻热血冲上了头顶,激动的不知所以,起身问她:“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

定柔手掌捂在了面上。

太坏了,人家可不是嫁给你了嘛!你个强取豪夺的冤家,强占了我的人,还占有了我的心。

回到小院,两个嬷嬷已做好了晚膳,却见皇帝抱着女子下马,扛在肩上,噔噔噔奔上楼阶,一脚踹开门扇,然后,阖上。

两个嬷嬷哭丧着脸,又开始了。

早早先吃了自己的,给侍卫们做了汤饼和肉馅包子,送到竹林外。

忙到亥时,披着毛披肩守着暖炉打叶子牌,楼上灯烛渐暗,亮光一没,何嬷嬷出来看了看,回屋诧异道:“睡了?难不成他们今天不用饭了?咱们可以早点躺?”

张嬷嬷打了个呵欠:“还是等着吧,许是蜡烛烧尽了,你去看看笼屉底下水干了没有,别糊了锅。”

又一个半时辰后。

黑暗中,男人只穿了湖绸中衣,秉着火折,摸出几盏新灯烛,引燃火苗,屋子里豁然一亮。

女子坐在床沿不停揉捏着酸麻的腿。

他走过来帮她一阵拍抚,坏笑道:“可好些了?”

定柔握拳捶了他一记。

两个嬷嬷一前一后端着托盘上来,皇帝上前开了门,热腾腾的饭菜摆满了圆桌,定柔站起试了试,双腿还是不灵活,被皇帝扶着坐下,两个嬷嬷看了,浮想联翩。

他们进膳的空档,嬷嬷提着木桶送沐浴水。

沁在大木盆里,两幅身躯相贴,她把玩着他拇指上的扳指,反复摩挲八个篆字,好奇问:“别人都戴翡翠或羊脂玉的,你怎么是个墨玉的,到是少见。”

他咬着一只耳朵说:“不是我的,是我皇祖父,太宗皇帝的,他戴在手上三十几年,早已养出了油性,跟着他征战沙场,还溅过血。那年我还不到上学堂的年纪,刚记事,他的万寿节,我默背了整篇《离骚》,他喜悦之余,便将手上这个褪下来,赠给了我。”

定柔听得微怔,深知其用意。“你皇祖父对你期望深重,你才四五岁大,便能默背整篇离骚,委实了不起!”

他心中得意,从耳根吻到颈项,喘息有些不匀了:“也费了不少功夫的,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人,不用死记硬背,过目一遍,即刻能倒背如流,我是自叹不如的。”

女子感觉痒痒的,惊问:“还有这般神人?是谁啊?”

灼热的舌在凝脂玉酥般的背流连,揶揄道:“反正不是你,你惯是个笨的,是我见过最笨的。”

她噘起了小嘴,哼道:“那你干嘛喜欢我这个笨蛋啊,你与我这般,岂不是把你这个聪明人带累成笨蛋了。”

皇帝的声音从水里传出:“我喜欢笨蛋,没法子。”

定柔痒的咯咯大笑,反手与他打了一架,水花四溅,被按在木桶边,狠狠啃住了嘴巴,亲的差点窒息。

他忽然从大拇指脱下了扳指,塞进她掌心,大方道:“喜欢送给你了。”

水滑的险些掉落,定柔忙推脱:“我可受不起,这是你皇爷爷赠与你的,是他的期望和寄托,我一介凡俗妇人,委实受不得。”

皇帝强塞:“期望是放在心里的,再说我要了你的玉锁,理应赔你一样贴身之物,只有这个我自小不离身。”

定柔还想给他戴回手上,皇帝径直倾身,霸道地欺上了唇,她的话语噎在了喉咙......

翌日昌明殿,皇后来请示事务,偶然瞥见皇帝的手,扳指变色了,由黑变白。

回到霓凰殿,坐在座榻上,面色低沉,眼中看不出喜怒。

韩嬷嬷问她怎么了,她静了许久,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在想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人力到底斗不过天意。”

第105章 古代同居 3 他脸皮厚的久……

方至寅时, 窗外天色昏暗,合欢帐里的男女交颈而卧。男人数十年养成了自然醒的习惯,怀中软玉娇香, 丰肉微骨, 手感极是美妙,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叫定柔, 骨韵纤纤,腰肢若弱柳, 叫他想起了那句“荏染柔木, 言緡之丝”。

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如此让人迷醉, 和她在一起, 自己完全变成了野兽。

不禁又开始蠢蠢欲动,血液不可抑地沸腾起来, 女子被搅扰醒了,睡眼朦胧,嘤嘤地轻吟着, 待他散了云雨,才长舒出一口气, 两颊嫣红, 汗水湿了鬓发。

窗子外熹熹微光, 晨曦初露, 再不走怕会耽误了朝会。扯过中衣穿上, 掀帐下地, 衣袍在榻外衣架, 待穿好了,系上玉带,坐回去提靴, 身后一双香软的手臂拦腰环住,锦被裹着半副身子,只露出雪腻的香肩,贴着后背,难舍难分,他反手抱住,此时此刻只恨极了前代的君王,是哪个混蛋开辟了早朝!

在她耳边说:“再等一等,很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前日让人快马往凉州,给平凉候陆弘焘送了密信,言辞明确地表示了,他心悦定柔,要纳进宫为妃,无需闪烁其词,平凉候是个谨小慎微却暗与钻营的人,许他两个庶子前程,自会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压制住陆家那些人,只要陆家不出来捣乱,那些风波自掀不起惊涛骇浪。我要把所有障碍都清除了,才能让你名正言顺进宫,朝上难免一场风起云涌,不过,我一定要赢了这场硬仗!

“嗯?”她惺忪着眼,没听真切。

“你万事无需操心,自有你男人顶着,你只安安心心伏侍我就好。”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男人凑下来贴住了唇。

又吻了一会儿才分开,起身恋恋不舍围上黑狐大氅,伟岸的身影开门出去。

她听着那脚步下了楼阶,翻身掖了掖被角,身畔还有他的余温,脚心却凉了,她蜷缩起来。自生了可儿,大病痊愈,好似气血没将养回来,总是手脚冰凉,月事也久不曾来过,近几日偶尔小腹酸痛,何嬷嬷说,许是上次产褥遭的罪太大了,又淋雨又受刑,损坏了肌体,她想着,我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样也好。

我是不能生下他的血脉的。

再睁开眼天已大亮,感觉咽中不沥,想起厨房有胖大海,便起来披衣,下了楼四下空无一人,泡了一盏喝着,两位嬷嬷从外头挽着菜篮回来,见到她,略微讶然。

张嬷嬷笑问:“夫人今天怎这么早起来了?”

这话大有调侃的意味,她面上挂不住,刷地红了个透,耳根烫的不像自己的,嬷嬷取出笼屉里煨着的早饭,晨起胃口尚未打开,她只吃了一小碗粥,见到何嬷嬷剁馅,忙问:“要吃云吞啊?”

张嬷嬷道:“我们这边叫扁食。”

她漱了口,也洗了手来帮忙,两个嬷嬷诚惶诚恐:“可不敢,您现在可是金贵的身子,万不能做这些,折煞奴婢了,再说您一来,我们都成多余了,快回房歇着罢,若无趣,绣绣花,看看书也成。”

定柔可不听这些,拿过围裙系上,坐到小杌子择一把芹菜。

张嬷嬷舀了面和着,一边道:“夫人已是娘娘身,在这荒郊野地太委屈了,皇上老这么天天跑来跑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呀,皇上如此珍爱夫人,想是愿意将您接进宫给名分的。”

她手上动作一滞,低眸眼底闪过忧虑,好一会儿才开口,沉声道:“我没想过要什么名分,也不敢想跟他有什么未来,他给的未来我要不起,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那个皇宫我绝不敢去了。”

能在这个小院等他,我已知足了。

我只盼他对我能长久一些。

两个嬷嬷面面相觑,还没见过这种不求名分的,果真异类。

回到楼上,何嬷嬷端着点心来送,见她站在窗前,目光怅然,便安慰了两句:“姑娘莫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奴看皇上是个顶天立地的,绝不会委屈了你,都是皇帝的女人,凭什么在外头委顿着。”

定柔心知嬷嬷想岔了,也不解释,只问:“姆妈,我果真坐不上胎了是么?”

何嬷嬷膝下三子两女,经验老到,本要说月事不至乃是气血不支,但受孕还是有机遇的,若不然叫医婆把把脉,寻副药来吃,养养就好了。但转念一想,十一姑娘是个异类,还不知怎么想的,顿时多了个心眼,话到嘴边索性改成了:“奴婢虽不敢确定,但十有八九的,那些症状,姑娘怕是不易有孕了。”

她垂颔点了点头,心说:“那就好。”

我有可儿,足够了。

走了一个多月,真想她了。“姆妈,山上风冷,我怕孩儿禁不住,你明日回趟慕容府,把可儿的新棉袄送去,还有一袋银两,一并交于母亲,我孩儿不白吃白住他们的,等过完年节暖和了,再叫母亲给我送回来。”

“是。”

她嘱咐了一句:“我和皇上的事,你切记缄口以莫,万不可透漏一字半句,否则,咱们做不成主仆了,母亲若问,便说我身子不好,暂不能回南边。”

“奴婢记住了,绝不敢泄露半字。”

下晌皇帝来的时候,定柔在围墙下垦地,今冬翻一翻,万一哪天下雪,正好多浸些雪水,明年种菜才长得好。

安西都督府早朝前送来了捷报,揆逊率部八万军与大矢主力在祁连山下相遇,对峙一天一夜,杀得黄沙漫卷,天日变色,终大获全胜,斩杀兵卒数万,敌将一千,一雪前耻也!他忍不住要和心爱的女人分享这份喜悦,进了院见到小丫头抡着jue.头做粗活,顿时敛了笑容,怒斥侍立在旁的两个嬷嬷:“怎么让主子做这个!混账奴才!”

嬷嬷吓得大跪,定柔嗔他:“你别乱训人,是我执意要做的,在屋里老坐着,手脚都钝了,吃饭也不香,还是动弹动弹好,发些汗,舒服多了。”

皇帝立刻转怒为喜,唇角弯开柔情蜜意的笑容:“是么,我来帮你,你别累着了。”

张嬷嬷不敢抬头,心中不可思议地想,少时对陛下单见浅闻,怎地没看出来是个惧内的,如此听女人的话,简直言听计从,这就是前人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罢。

皇帝解下大氅,抢过了农具,学着小丫头的样子,当起了农夫,向阳的地方松软,垦的很轻松,背阴的一面却冻土了,比石头还硬,垦的甚艰难,都能迸出火星子来,手震得疼了。定柔拦住说罢了,届时待天暖就化了,当着心爱的女人他愈发较了劲,要小丫头看到,她的男人是无所不能的!死力抡起,一下翻起一大块,这下得意起来。

定柔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

两个嬷嬷回厨房忙活了,皇帝不一会儿便垦完了,满头冒汗,流下脸颊,定柔打了一盆热水,沁了手巾把,皇帝却不接,直接伸脸过去:“小娘子给夫君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