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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欢 与君欢 第65节

简轻语听出是谁后,顿时惊恐地睁大眼睛。

……他怎么这般阴魂不散!

不等她在心里骂完,便有人回他话了:“殿下,属下方才似乎看到了简轻语。”

“简轻语?”大皇子的声音顿时更加清楚,想来是掀开了车帘才说话,“你的意思是她没淹死?”

“属下也不确定,只是方才隐约看到一个女子从这里跑了过去,身形很像简轻语。”那人严谨回答。

说完,大皇子便沉默了。

简轻语的心跳顿时越来越快。

“东湖向来多暗流,她一个女人,未必能游得上来……罢了,你既然看到了,就去确认一番吧。”大皇子沉声道。

“是!”

简轻语瞬间便要疯了,转身便想往巷子深处跑,然而她躲的地方是条死胡同,前方只有高高的一堵墙,以她的能耐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里愈发慌张,正当被逼得真去爬墙时,又一阵马车声由远及近,接着就听到大皇子不悦的声音:“褚祯?”

简轻语顿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马车便停在了一墙之外。

“大哥,”褚祯温和的声音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去了趟集会,二弟呢,怎么也有空跑出来了?”大皇子懒洋洋地问。

褚祯笑笑:“刚陪父皇下完棋,准备回府休息。”

“二弟还真是讨父皇喜欢呢,”大皇子一听他刚才在宫里,顿时忍不住阴阳怪气,“只是身为人子,明知父皇身子不好,还要耽误他歇息,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大哥说得是,可惜父皇不听我的,不如明日你去劝劝他吧。”褚祯含笑道。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大皇子得罪了圣上,不仅被革去所有职务,还禁止再进宫,褚祯这句话看似温和,却直接戳中了大皇子的死穴,大皇子冷笑一声,再懒得装什么兄友弟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褚祯,你最好别太得意,我们走!”

他话音未落,空旷的长街上便响起了马蹄声,很快便逐渐远去。简轻语松了一口气,双脚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缓一缓,便听到褚祯淡淡开口:“还不出来?”

简轻语愣了一下,一时没敢动。

“大皇子还未走远,要我请他回来?”褚祯又问。

简轻语闻言,顿时不敢再躲,急忙撑着地面爬起来,往外跑了两步紧张道:“别、别让他回来!”

褚祯看到是她后愣了一下,当即蹙着眉头走上前来,担忧地攥着她的胳膊问:“怎么是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是褚赢吗?”

“……殿下,您冷静一点。”简轻语的胳膊被他攥得生疼,一时忍不住挣扎。

褚祯急忙放开她,局促地将她打量一遍,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后蹙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不知道是我吗?”简轻语小心地问。

褚祯抿唇:“不知。”他只是恰好路过,认出了褚赢的马车,再看褚赢的侍卫小心逼近巷子,便推测他们或许要抓什么人,这才过来一探究竟。

但没想到他们要抓的是她。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又问。

简轻语咬了咬唇,与他对视许久后突然问:“殿下,我能相信你吗?”

“自然。”褚祯严肃点头。

简轻语当即跪下,红着眼眶道:“求殿下帮我回漠北。”

京都与漠北之间有一段多悍匪,她当初便吃了亏,以至于轮落青楼,这一次再走这条路,必须万分小心才行。然而她已经死遁,不好光明正大地找侍卫,单靠自己又不可能离开,只能求褚祯帮助。

褚祯急忙将她搀扶起来,并未直接答应:“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轻语自是不能说实话,只是避重就轻道:“小女得罪了大皇子,恐怕会祸及家人,唯有死遁,才能保自己平安,保宁昌侯府平安。”

说罢,她将自己方才跳湖的事说了出来,但将陆远的存在隐去了,只是说自己一时贪玩才跑去湖上,不料撞见大皇子与朝臣密谋的场面。

“小女没有听到半点内容,可大皇子却不相信,一定要逼死小女,”简轻语红着眼角看向褚祯,“殿下可否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替我瞒下还活着一事,助我远离京都是非之地?”

“……你若只是怕他伤害你,那大可不必离开京都,孤也能护你周全。”褚祯严肃道。

简轻语勉强一笑:“多谢殿下,只是小女还是想离开。”

她如今跟自己腹中的孩儿一样,一旦留下,便是陆远的致命弱点,与其一家三口共赴黄泉,不如天各一方好好活着。

她与陆远本就不是一路人,强行在一起能欢愉一时,却无法欢愉一世,趁这个机会早点断开也好。她回她的漠北自由自在,他在他的朝堂步步高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多好。

简轻语忽略抽疼的心口,坚定地看向褚祯。

褚祯定定地与她对视,许久之后叹气:“懂了,你想与京都的一切断开。”他说的‘断开’,也包括陆远。

简轻语抿了抿唇,没有否认他的话。

褚祯垂眸看着她:“好,我帮你。”

简轻语顿时感激地要下跪,却被他强行拉了起来:“你若再如此,我可就不帮了。”他到底没有再自称孤。

简轻语急忙站了起来。

褚祯无奈地叹了声气,带她上了马车:“你现下如何打算?”

“还请殿下送小女回趟侯府,小女换身衣裳,再交代丫鬟一些事。”夜长梦多,她不想多留。

褚祯颔首,还不忘提醒:“切记不要拿太多东西,免得引起怀疑,我为你备一份盘缠,缺什么路上买就是。”

“多谢殿下。”

说罢,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褚祯的手紧了紧,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喝些热的,会舒服些。”

“是。”简轻语拘谨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热茶。

一杯热茶没有喝完,马车便停在了宁昌侯府的后门外,简轻语偷偷推开虚掩的门,四下张望一番后溜了进去。褚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没忍住轻笑一声。

“殿下很喜欢这姑娘。”车夫笑道。

褚祯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他的话。

车夫自小便跟着他,既是车夫也是侍卫,更是他幼时的玩伴,是以比寻常下人跟他更近些,见他这般反应,顿时更加好奇:“既然喜欢,为何不将她留下?”

“留不得,”褚祯看着后门神色淡淡,“她是陆远的人。”

车夫愣了一下,半晌小声道:“可她已经死遁了……”这世上知道她还活着的,只有殿下一人,堂堂二皇子,金屋藏娇还不简单?

褚祯指尖一动,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另一边,简轻语直接跑回寝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把脱下的湿衣团在一起,本留给英儿,待晾干后烧了,可转念一想,等衣裳能烧的时候,她落水死不见尸的消息估计也该传回来了,到时候人多眼杂,烧衣裳容易叫人起疑。

……可也不好直接扔吧,这衣裙是陆远送的,看似裁制简单,可上面的鎏金刺绣满京都未必能找出来第二件,一旦被人捡了,便是她最大的破绽。

简轻语纠结许久后,咬咬牙决定直接带走,于是跑去衣柜,想找条床单将湿衣包起来。然而真当她站在衣柜前时,才发现每一条床单陆远都睡过,若是突然带走一条,他或许会察觉到。

……她是不是太紧张了,陆远是人非神,怎会连这点小事都注意到?简轻语心里安慰自己,可对着一柜子床单依然下不去手,最后想了半天,突然想到还有一条陆远不知道的。

她当即关了柜门,扭头跑到床边趴下,捞了半天后将有些灰扑扑的床单捞了出来。床单上,她当初弄上的月信已经干涸,形成一小片黑色的印记,其他的倒还算干净。

简轻语仔细将被单叠了一下,将印记遮住后把湿衣裳包了起来,这才转身去找了英儿。

英儿本已经睡了,听到她敲门后赶紧迎上去,简轻语进门直接将晚上的事说了,待英儿听懂之后道:“为了安全起见,我这次回漠北暂时不能带上你了,你且等上一段时间,至多两年,等风头过了,我再回来接你。”

“……那、那大小姐路上千万要小心。”英儿红着眼眶道。

“我去东湖游玩的事,记得要透出去,但是我今日回来之事切记要保密,”简轻语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半晌叹了声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懂吗?”

父女关系上,她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父亲对她较为纵容,一是因为没养在膝下,多少有些愧疚,二是的确不够疼爱,期待自然也不会高。她与简慢声不同,知晓她生死不明的消息,父亲或许会伤心,但不会伤及心肺,所以干脆就不要说了。

英儿不知她想了多少,闻言只是郑重点头:“奴婢一定谁都不说。”

“嗯,记得表现伤心些,千万别在陆远面前露出马脚,”简轻语含笑捏捏她的脸,“实在不行,就当我真的死了。”

英儿眼眶瞬间红了:“您别乌鸦嘴……”

“好好好,不乌鸦嘴,总之你安心等着,我会接你去漠北的。”简轻语说完,似乎也没别的可嘱咐了,于是叹了声气转身往外走去。

英儿眼巴巴地目送她离开,待她走了之后顿时哭了。

简轻语不敢回头,匆匆回到了褚祯的马车上。

“都准备好了?”他问。

简轻语微微颔首:“准备好了。”

“先去我府中住一晚吧,明日我叫人护送你离开。”褚祯温声道。

简轻语点头:“多谢殿下。”

褚祯抬头看向车夫,车夫顿了顿,驾着马车朝前去了。

简轻语在二皇子府住了下来,虽然没有出门,外面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耳中,比如落水的是简家大小姐,如今尸体都找不到,估摸着是被暗流冲走了,比如昨晚恰好锦衣卫在附近游玩,听到落水的事后搜寻了许久,那位陆九爷更是一直在水里找人,几次险些丧命。

当听到关于陆远的消息时,简轻语揪心地难受,铺天盖地的愧疚几乎要将她压垮,直到听说陆远被圣上召进宫了,这才多少好受些,只是依然担心陆远会再跑去湖里找她。

好在之后便没有再传来陆远去湖里找人的消息,简轻语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担心另一件事。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褚祯府中住了三日了,褚祯迟迟不提送她走的事,每次她提起,都会各种将话题岔过去,时间一久,她也开始犯起了嘀咕。

在又一次同桌用膳时,简轻语又提了此事,褚祯不出意外地没有直接回答,她思忖一瞬没有再追问,而是默默吃完饭回了寝房。

夜色渐渐深了,外头逐渐安静,待大院里的灯笼灭掉后,她背上自己的小包袱,趁着夜色朝外跑去。

快跑到后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你什么盘缠都不带,如何能回漠北?”

简轻语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回头过去:“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孤还想问问你为何在此。”褚祯说着,朝她走了过去。

简轻语笑笑:“我想家了,回去看看。”

“京都人多眼杂,你就这么跑出去,不怕被人发现?”褚祯反问。

简轻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褚祯在她面前停下,盯着她看了许久后叹息:“走吧,我送你。”

“……夜深了,还是明日走吧。”简轻语站在原地没动。

褚祯扬起唇角:“马车和侍卫都已经准备好了,走吧,我送你出城门,之后的路你自己走。”

话里不容拒绝。

简轻语沉默许久,到底还是答应了。

一刻钟后,两个人坐在了同一辆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往城外走,马蹄声轻盈,车内的气氛却相当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