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冬香气道:“等过年的时候,怀忆自然回家团圆,何必浪费一百多块,我家可没钱出这路费。”
这年城里的工资也才几十块一个月,姜家更穷,一百多块就是一年的收入了,家里这么多人,开销都不够,根本凑不出路费来。
姜大山听了这么多,权衡了一下,“阿英带着若若,明天跟你婆婆回平城吧,你婆婆说的对,你男人在外头拼事业,你得在家里替他帮一大家子都照顾好。”
整个合县就数姜英找的女婿最好,男主外女主内,千百年来的女人都是这么做的,姜大山也没觉得有什么错。
原身就是被这些枷锁给禁锢住了一生,上辈子姜英妈就是受害者之一。
姜英妈陪着渣爹度过了几次危机,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渣爹立了遗嘱,把公司和大部分家产都留给了私生子,渣爹还跟姜英妈说:“你永远是我的原配,我不会亏待你。”
但是公司得儿子继承,所以渣爹有私生子,还怪姜英妈生不出儿子。
姜英劝了母亲十几年,要她挣脱枷锁去过另外一种日子,姜英妈说她不甘心,母女两个大吵一架,真是极度的讽刺,下一秒姜英就穿到跟母亲同样遭遇的原身身上。
原身还有个五岁的女儿,姜英不可能按照书里那样走剧情,替渣男奉献一生,她要过自己的生活,还要给小若若做个榜样。
姜英说:“如果你们说的价值是用钱来衡量的话,我也可以出去打拼事业,让秦怀忆回家伺候我爹妈带孩子,我来挣钱养家。”
钱冬香从板凳上摔了下去,了不得了,谁家的媳妇像她这样离经叛道,还让男人回家带孩子,她抛头露面出去挣钱,说出去让人笑死。
还想让她儿子伺候岳父岳母,那不就是入赘,亏她有脸说出口。
钱冬香从地上爬起来,“你家女儿失心疯了,这种儿媳妇我家可不敢要,离婚就离婚!”
***
钱冬香连晚饭都没吃,跑回县城去,半路下起了暴雨,路上跌了几跤扭了脚,一瘸一拐被大雨淋回了招待所。
钱冬香刚到招待所就打电话回平城,跟丈夫抱怨起来,“这儿媳妇我是接不回来了,她用离婚威胁人呢,说不给她去首都她就离婚。”
这一停下来脚上越发疼的厉害,心里越发生气,“要不就让怀忆跟她离。”
她儿子能留在首都工作,离了照样能找个城里姑娘,然后再生个孙子,不比那只生了丫头片子的渔家女强多了。
秦振国目光比钱冬香长远,儿子刚被学校领导找谈话,老姜家对儿子有救命之恩,这个节骨眼上离婚,会影响儿子分配工作,说不定连首都都呆不下去。
秦振国说:“要离也要等到儿子分配好工作,转正分房,在首都站稳了脚才能离。”
秦振国把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一分析,两口子在电话里商量了,姜英想去首都,就让她自己挣路费去,等她挣够路费也要几个月,那时候儿子的工作早就稳定了,不怕她用离婚威胁。
“那你抓紧回来吧,你不在的这几天,家里鸡飞狗跳,我都没干净衣裳换了。”秦振国说道。
老秦家也是十几口子人,钱冬香在老秦家操劳了一辈子,可以说是全家起的最早、睡的最晚的一个,现在儿子娶媳妇了,本就该她这个当婆婆的开始享福。
姜英倒好,这四年赖在娘家,现在儿子毕业能留在首都,就想去首都享福,过一家三口的小日子,把一大家子都抛在老家,她还真是想屁吃,凭什么她生的好儿子,让姜英享福。
钱冬香揉着肿的发青发亮的脚腕,疼的抽气,“我崴了脚,等养几天才能走路,过几天就回去。”
钱冬香让招待所的服务员帮买了药酒,自己回房间推拿,疼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再想到她还没来得及享儿子儿媳的福气,还把脚给崴了,气的在招待所大骂姜英,又被隔壁的客人踹了一脚房门,吓的不敢吱声了。
再说到姜家这边,因为钱冬香来了,姜家割了二斤肉,锅里还炖了骨头汤,姜英挑了七八只小鲍鱼泡发了。
杨苦菊有些心疼那些干鲍,能卖一两块钱呢,“晚上菜够多了,你刚才都不舍得给你婆婆吃,这会怎么又舍得了。”
“她不配吃我捕捞的鲍鱼,今天有高汤,我给若若做个鲍汁捞饭。”
姜英去吊高汤,靠海吃海,她水性特别好,鲍鱼海参,下海就能采到,肉和排骨家里可舍不得买一次,在原身的记忆里,也只有过年才做一回,能分到若若碗里的,就那么一小勺。
杨苦菊唉声叹气,“你给你婆婆气走,回头秦怀忆知道了要怪你的,明天还是去县里给你婆婆跪下磕头认错。”
姜英恨恨的说道:“认什么错,反正是要离婚的。”
姜大山不乐意听她提离婚这话,冲着姜英发火,“当初你要嫁秦怀忆,全家举债给他瞧病,现在刚有点出息你又要离婚,你要离婚可以,老姜家没钱给你出路费。”
从合县到首都路费吓死人,去了首都得住店吃饭吧,还带着个孩子,没人相信姜英有这个能力千里寻夫只为了离婚。
姜英气性上来了,“行,秦怀忆要是不肯回来离,我就自己挣路费去首都找他,他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他呢,这婚我非离了不可。”
姜大山看到姜英倔强的模样,就跟五年前她要嫁秦怀忆时一模一样。
其实那时候的姜英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水性又好,别人下不去的海湾她下的去,收获总是比别家强,明明能挑一户最好的人家,偏看上了秦怀忆。
姜大山死活不同意她离婚,“你现在娃都生了,不想着怎么讨好收拢男人的心,还拿离婚威胁,万一秦怀忆真同意离了,可不是鸡飞蛋打。”
“就是就是,你爹说的对。”
杨苦菊道:“你婆婆嫌弃你生了个丫头,巴不得离了再给她儿子找个城里的姑娘,你可不能上当啊。”
秦怀忆留在首都工作那是不可能有胆子超生的,除非他工作不想要了,杨苦菊看出来了,姜英婆婆巴不得离婚,再给儿子娶一个城里媳妇,还有机会再生个孙子呢。
姜大山洗了把脸,坐到堂屋里预备吃饭,想想心里还是有气。
“秦怀忆现在有本事了,你对他的态度要转变,明天去县里找你婆婆道个歉,跟她回平城熬几年,我看秦怀忆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你伺候了公婆,养育了儿女,他不会跟你离婚的,他想离,他领导都不会同意。”
这点姜英倒是信,上辈子姜英的渣爹刚露出点离婚的念头,姜英妈跑到渣爹单位闹了一场,渣爹立马偃旗息鼓,再不提离婚的事。
现在才八十年代初期,离婚是很罕有的事,姜家救过秦怀忆,秦家没胆子先提离婚,而且书里面秦怀忆确实没有提离婚,一直到原身死都没有提过。
原身奉献了一辈子只落得个贤惠的名声和原配的身份,呸,这两样姜英都不想要。
穿过来的姜英冷冰冰道:“我不管,我就是要离,等我挣够了路费我就去首都。”
姜大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村里还没听说过谁家闺女生了娃还离婚,老姜家不能做第一个,能留在首都工作的女婿都要离,别人会怎么议论,他丢不起这个脸。
姜大山不信姜英有这么大本事能上首都,他们这个村子,从来没有人出过合县,更别提上首都了。
他气的不行,“你要是铁了心离婚,就不是我闺女,老姜家丢不起这个人。”
第003章
“我本来就不是你闺女。”
姜英停了一下,回想了一下书里的一些剧情,想通了一些关节,冷笑着说道:“我明白了,你们让我跟我婆婆回平城,是害怕我回京城吧,说,沈曼如那个女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姜英并不是姜大山的亲生女儿,准确的说,姜大山是姜英的二叔,原身也有个渣爹,原配死了之后又娶了一个,当时赶上特殊时期原身要下放,渣爹说原身太小了干不了活,不如过继给老家的亲弟弟,还能在老家继续上学。
原身来合县的时候才十四岁,后来知青们陆续回城,秦怀忆也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只有姜英一直没回去,还生了孩子。
原身在京城那个后妈肯定不想姜英回去,原身的婆婆要接原身回平城老家,是几方面都乐意看到的结果。
姜大山沉了脸,沈曼如每年确实都会寄五十块钱过来,可是这个钱是给他帮忙养姜英和若若的口粮钱,他当然不承认姜英的说法。
“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每年只拿了五十块钱的汇款单,这钱你是知道的。”
杨苦菊目光有闪躲,姜英看到了,“你只拿五十,别人说不定再拿一份,好了不说这个,反正挣够钱我就带若若去京城。”
她给锅里的鲍汁收汁装盘,出去找原身的女儿,“鲍汁捞饭不要动,那是我做给若若吃的。”
姜英在村口找到若若,原身的女儿真是太可爱太漂亮了,容貌遗传了原身,一点都不像渣男,姜英小时候的照片,跟小不点有七八分相似,她看着小不点就像是看到过去的自己。
若若刚跟比她大比她高的小胖墩打了一架,辫子都散开了,村里这么大的小孩子,一天打几架都正常,胖墩已经被他.妈抱回家吃饭去了。
姜英给她重新梳了辫子,问道:“若若,今天是为什么打架啊?”
若若眼睛眨巴几下,以前打架不问原因就会揍她,今天的妈妈好奇怪。
“胖墩骂我是野种,还说你去跳海了,以后就是孤儿没人要,我就揍他了。”
“那是应该揍,你没吃亏吧?”
若若有点想不明白,妈妈居然说应该揍,胖墩才打不过她呢。
“那你还跳海吗?”若若问道。
“不跳了。”姜英抱起她,“以后妈妈会好好爱你的。”
到家后,晚饭已经吃了一半,她给若若做的鲍汁捞饭确实没人动。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姜大山吃了饭就回屋了,姜英打了热水跟小若若洗了澡,回了自己在西厢房的隔间。
若若才五岁,从生下来就没看过爸爸,大人们吵了一晚上的离不离婚,她心里都没什么概念。
她只知道,今天的妈妈最棒,不仅没有骂她,还给她做了一大碗过年才能吃到的鲍汁捞饭,小若若依偎在姜英怀里,声音软糯糯的,“妈你别怕,若若陪你去首都。”
姜英抱抱她,“离了婚若若就没有爸爸了。”
小若若疑惑道:“若若现在也没有爸爸呀。”
村子里的小孩子,总是朝她扔臭泥巴,骂她是有爹生没爹养的小杂种,当然了,每一次她都打回去,若若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爸爸”。
所以,妈妈离不离婚,跟现在都没什么区别。
姜英亲了亲天真无邪的若若,既然占了原身的身体,就要好好给她养大。
***
第二天姜英起了个大早,杨苦菊已经煮好了稀饭,还有一筐玉米馍馍,姜英带上铲刀、背上竹篓,拿了个馍馍在手里就要出门。
姜大山气还没消,正打算借个牛车送姜英和若若去县城找她婆婆,叫他们早点回平城去,他指挥着婆娘包了好些晒干的海产,预备给亲家母带回去。
“今天别下海了,收拾东西吧,一会送你跟若若去县里买票。”
姜英奇道:“昨儿晚上才说好的,我自己挣钱去首都,你怎么又变卦了。”
姜大山手指着她,昨儿晚上说的都是气话,那是料定她没本事自己去首都,她还较上劲了。
“好好,你自己去挣,家里现在有的这些干鲍海参大半都是你捕捞回来的,就折算成你这几年在娘家的伙食费和开销了,现有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许动,从今天开始,你捕捞的东西家里也不要,每天交一块钱的伙食费,挣够路费赶紧滚蛋。”
姜英也不争辩,“行,我会尽快挣够路费走人。”
原身是村子里水性最好的,在水底能憋气三分钟,就靠着一副护目镜,一把铲刀,一早上收获了半篓海产。
在海边借了个船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姜英拧干头发,背着竹篓,搭了村里的拖拉机去县城卖货。
原身捕捞的海产个头大品质好,后世这些鲍鱼、海参、龙虾都金贵,在这年可不值钱,尤其是靠海的县城不缺海产品,消费力也不高,姜英这半篓子海鲜卖不了多少钱。
如果往饭店送的话,价格比送到海产铺子要高,原身认识庆祥饭店的江老板夫妇,姜英背着竹篓直接去了庆祥饭店。
庆祥饭店是合县最好的酒楼,也不过就是个两层的小门面,楼上是包厢,楼下是大厅和后厨,海鲜都养在靠墙的玻璃箱里。
姜英每次送来的海鲜品质都好,江老板挑拣了一番,留下了一大半。
闲聊的时候,他说道:“今天来了两位客人,听口音是首都来的,点了几道粤菜,我这饭馆也没人会做粤菜啊。”
姜英心思一动,她会做啊,“江老板,你给我这货全收了,我来做几道拿手的粤菜,怎么样?”
挑剩下的海鲜也不多了,全收了也不过多给两块钱,姜英以前也给庆祥饭店做过几次宴席,听说姜英的外公以前是京市大饭店的总厨,姜英从小在后厨混大,江老板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会做菜的。
江老板多给了两块,把剩下的海蛎子扇贝都收了,姜英选了把趁手的菜刀,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的跟这个小渔村格格不入,做菜的时候又专注,那真叫一个赏心悦目。
胡大姐靠在门槛上看了一会姜英做菜,问道:“我听招待所的小刘说,你不跟你婆婆回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