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刺史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心里和其他刺史府的官员一样惊讶于白善和太子的熟稔。
用过午食,太子并不急着走,坐着喝了一盏茶,等程将军上楼来低声交代了几句,太子这才起身,“走吧,我们轻车简从。”
是真的轻车简从,除了明达和殷或是坐车外,其他人皆是骑马出行。
太子只点了一个御史和唐鹤随从,其余随从官员都留在了北海县衙,郭刺史也想去看一看白善的新盐场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太子。
就算是为了盐政,也不至于急成这样,竟是一天都不愿在北海县衙停留。
郭刺史也只带了一个幕僚和长史,以及路县令前往。
剩下的都是太子带着的侍卫了。
白善觉得太阳太晒,也不知道从哪儿买来了不少斗笠分给众人,他骑马跑到了唐鹤左边。
唐鹤正要往右边让一让,结果周满的马头冒了出来,和他一起齐头并进。
侍卫们见状,识趣的给他们让出位置来,让他们三个跑一排。
唐鹤一边打马往前去一边扭头冲白善喊道:“就算你们官道来往车马少,但也不能三骑并排啊!”
白善不理他,和周满一左一右的夹着他快马往前去,这样做的好处是,他们中途停下来休息时,后面的车马还没到,他们可以趁着等候的时间说一会儿话。
白善就好奇的冲太子那边示意,“程二郎什么时候成了将军?”
周满也好奇,不过问的却是:“程二夫人还好吧?”
唐鹤:“……她夫君升官,她有什么不好的?而且她是后宅女子,你问我她好不好,我怎么知道?”
周满就叹气,“程二郎成了将军,他以后再逛花楼,程二夫人还能揍他吗?”
唐鹤就认真的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上个月程二郎脖子上好像是带伤来着。”
白善:“……我以为殿下会带鲁大郎来。”
鲁大郎是鲁越的兄长,也在军中任职,是太子的心腹,咳咳,据满宝说,当年太子想造反,联系的人中就有鲁大郎。
唐鹤道:“陛下觉得鲁大郎不够稳重,亲自点了程二郎跟着的。”
他看向来路,那边过来的是殷或的马车,他微微抬起下巴道:“四月的时候,陛下将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并为羽林亲军,由我的上司殷大人统管。”
白善目瞪口呆,“所以现在殷大人不是禁军统领了?”
唐鹤一字一顿的强调道:“是禁军统领,只不过由三品升成了二品。”
以前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是分开的,他们所说的禁军是指负责皇宫、皇城和京城安危的左右龙武军,而左右羽林军是皇帝亲自管着,基本只在山林之中练兵,很少出现。
但现在皇帝将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合并,又再交由殷礼统管,他虽然还是禁军统领,但官品上了一级不说,还直接掌握了京城所有的兵力。
假设一个非常不好的假设,若有一天大晋地方都反了,那能捍卫李氏江山的,就只有殷礼手中的禁军了。
连唐鹤有时候都心惊于皇帝对殷礼的信任。
白善也惊叹了一下殷大人的位高权重,然后想起了什么,微微愣住,“那陛下怎么会答应殷或跟着太子出门?”
唐鹤就双手交叉叠于腹前,叹息道:“所以说我们的陛下厉害呢,太子出京后就一心往青州来,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给陛下看呢。”
皇帝都对太子这么信任了,看,我把掌握了京城及皇室命脉的殷礼的儿子都给你带上了,作为儿子,你要怎么回报我这个老父亲呢?
太子的确很感动于父亲对他的信任,所以才那么嫌弃拖后腿的白二郎和……明达。
明达是自己的亲妹妹,又从小身体不好,太子疼爱她习惯了,舍不得怪她,便迁怒起白二郎来,左看他不顺眼,右看他也不顺眼。
白善和周满都想到了这一点儿,扭头一起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白二郎。
白二郎不解,拿着竹筒问:“看我干什么?你们要喝水?”
周满就把他递过来的竹筒推回去,同情的道:“你多喝点儿,别客气。”
白二郎一脸的嫌弃,“你们这儿的水一点儿也不好喝……”
白善见他嫌弃北海县,不由哼了一声,不愿意搭理也了,拉了周满便去接才到的殷或。
殷或摇着扇子下来,躲在树荫下,和走上来的俩人道:“你们这里比京城还热些。”
“所以你为何出京来?”
殷或笑道:“我本来也要出京走一走的,碰巧白二他们启程,我便和他们一起走了。”
白善眼睛微亮的问:“这一来何时走?”
殷或笑道:“我无官无职,想何时走便何时走。”
白善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看北海县热,其实也有凉快的地方,回头我带你去找。”
周满看向白善。
殷或叹气,“为何是找,不是去看?可见你现在也没有找到。”
白善看向周满。
周满便轻咳一声道:“慢慢找总能找到的,而且北海县有大海,你还没看过大海吧?等你看到了你也会喜欢的。”
白善狠狠的点头。
他们一行人在树荫下休息了近一个时辰,等人马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继续行路。
酉时前便进了大家洼。
白善直接带他们去盐场。
此时太阳已经往西偏了不少,但阳光依旧灿烂得不得了,周立威正带着人在盐田里铲盐。
白善直接带着太子等人过去。
目之所及都是一块一块排列整齐的水田,一排三块田,排排看不到尽头,在阳光之下,水光散发出白色的光芒,在后面两块田中,众人似乎看到了一些细碎的白色晶体。
太子在田边站住脚步,他来前设想过海水是怎么晒出盐来的,但怎么想也没想到是跟水田一样的。
第2969章 盐田
他走上前去盯着水面之下看了看,这一看就看出不同来了,和一般的水田不一样,水面之下有些泛白,却又不是淤泥,可也不像盐,太子怀疑的看向白善,“下面是盐?”
白善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第一次晾晒的海水,估计才进水没两天,表现不太明显,殿下,我们再往前面去一些,那边人多的地方好似在收盐。”
太子往前看了一眼,远处的确有人群聚集,不过他也不急着过去,直接顺着田埂往前走。
一块田一块田的看过去,看着看着他发现了不同。
顺着田埂往下,边上有一条挺宽的沟渠,里面有水在缓慢的流动,太子上前看了看。
看了眼沟渠,又看一眼边上的盐田,若有所思,“这是海水?”
“对,”白善解释道:“海水涨潮时,海水就会灌进沟渠之中,沟渠连通每一排的第一块盐田,当晒出盐晶和盐卤时我们就会把它筛洗过后放入第二块田中。”
太子走到了一块田前,“比如这块?”
这是一块可以看出水底有大块盐晶的盐田,水已经快干了,但上面还有浅浅的一层水。
太子蹲下去伸手从田里捞了一把盐,有的盐被捞到手里后就慢慢软踏踏的融化从指间滑落……
他捻了捻,伸出舌头尝了一下,很苦涩的的盐巴,但确是咸的。
跟在太子身后的郭刺史等人一脸的恍惚,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他们心底有许多疑问,首先就是,这一块一块方正的田是拿来做什么的?
听白善的意思是晒盐?
田不是拿来种的吗?
盐不是要煮的吗?
众官低头看着脚边的盐田,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子在盐田里将手上的盐粒洗去,吴公公连忙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手。
太子不在意的擦了两下,看向这一排的最后一块田。
白善立即道:“那是第二块田晒出盐晶后用水融化再过滤晒的盐田,也是最后一块盐田。我们对比过,过滤两次晒出来的盐一点儿也不比煮出来的盐差。”
煮盐为了节省柴薪,他们都只过滤一次,盐比他们晒出来的要苦涩和暗黄。
太子微微颔首,就带着人往前去。
周立威正蹲在盐田边搓着推到跟前的盐晶,检查质量,边上一个长工朝身后看了好几眼,确认没看错,连忙道:“周爷,县令又来了。”
周立威便向后看了一眼,看不太清楚人,“不可能吧,他昨天才走的。”
长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确定道:“就是县令,没错!”
已经收到士兵通知,正在山边巡逻的罗巡检已经带着人飞跑过来,路过盐田的时候叫了一声周立威:“是县令来了,还带来了好多大官,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迎接呀。”
士兵找到他时可是说了,县令带来的人里不仅有穿红色官袍的,还有一个穿紫袍的,而县令就跟在紫袍人的身后。
周立威一听,立即起身跟着罗巡检往那边跑。
跑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在半途和太子迎面相见。
罗巡检不认识太子,想着反正行礼总不会有错,因此抬手就要行礼,已经看清太子脸的周立威却是忍不住惊叫一下,“太子殿下?”
周家人没见过皇帝,但太子和公主却是有幸见过的。
虽然见得少,但太子这么尊贵的人物,周立威还是努力记住了对方的脸。
罗巡检抬起的手就没放下,膝盖一软,直接扑腾一声跪在了田埂上。
本来已经打算一揖到底的周立威见状,也只能拉了一下裤腿跪下,和罗巡检一起给太子磕了一个头。
太子对他们的尊敬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更盛了一些,抬手道:“起身吧。”
他略过罗巡检,上下打量周立威,觉得他有点儿眼熟,但想不起来他是谁,便问道:“你知道孤?”
周立威就下意识的看向太子身后的周满。
太子也往后看了一眼周满,恍然大悟,“孤说眼熟呢,你这眼睛看着和周满的挺像。”
周满道:“他是我二侄子。”
太子微微颔首,问道:“他现在盐场做什么?”
白善回答道:“做管事。”
他直言不讳的道:“臣精力有限,所以让他来帮衬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