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重修了氏族志,多少还是起了点儿作用的,但因为时间还短,才十年功夫,成效看见的小。
此时皇室若在治学上有成就,那将会放大这种成效。
李尚书半晌无言,“陛下,就算要治学,也应该是办书院,招收的是男学生,怎么办女学?”
“男学不是已经有国子监了吗?”皇帝道:“宫里还有崇文馆,哪儿还需要再开办一个书院?”
“但女学却没有,此乃天下第一次,办好了,自有威望功德。”
李尚书:“真论起女学来,太医署才是第一个吧?”
“你要这么说,那现在国子监里不也有太医署送过去的女学生吗?”皇帝道:“那国子监是不是也算有女学了?既已有了女学,你们为何就死活不肯让宗室女和贵女们进国子监读书?”
李尚书沉默,他不觉得自己说不过皇帝,只是要论此事不免要掰开来说,只怕争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负来。
所以他只能沉默以对。
皇帝就盯着他问,“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李尚书一脸无奈,“是,臣答应了,回头就把折子批了发还。”
皇帝这才满意,和他笑道:“明达就是想找些事情做,不然留在京城也忒的无聊了,朕看办女学就很不错。女学办起来,最近几年她是不会想着出去了。”
李尚书无言以对。
第3239章 白二郎的观点
李尚书到底还是答应了。
太子妃和明达立即让人去选址,俩人甚至亲自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逛起来,务必要选一个极好的地方开办女学。
太子妃在皇室公主要学的课程单上划去了不少,摇头道:“既然女学中不止有宗室女和世家勋贵之女,还有民间的小户闺秀,那这些便不适宜了。”
明达点了点头,也表示认同,“但骑术和射艺不必去掉。”
她看了一眼后道:“这些东西宗室女和世家勋贵之女都是要学的。”
太子妃微微蹙眉,“留着,只怕出身一般的学生负担不起这样的花销。”
明达笑道:“可以参照国子监和各府学,我听满宝说起过,白善在读府学的时候,学中所用的弓箭都是府学原有的,学生并不用另买,至于马匹,除了特别有钱的人家外,大多数学生都是租用马匹来练习。”
“益州府学当年是和益州王府的马场合作,我们女学也可以找一家马场合作,”明达道:“平时上课的马可以用我们学里的,练习时则可以租用马场的马,应该不是很贵。”
太子妃挑眉,“白大人那样的家世还需要租马?”
明达笑道:“他们是来了京城以后才买了自己的马驹,以前在学里用马还是以租为主。”
太子妃点了点头,“行吧,此事就照你说的办。”
“不过,”她顿了顿后道:“我还是觉得不同身份,不同志向的学生还是应该分开教学。”
“太医署里现在不也是一股脑的招进来一批学生,统一在学里学上一年后便分班,想学体疗的去学体疗,想学针灸的去学针灸吗?”太子妃道:“到时候我们也将她们分开教学,你觉得如何?”
明达蹙眉,“那岂不是书院在使她们朋党吗?到时候肯定宗室女一伙儿、世家一伙儿、勋贵一伙儿,普通出身的又一伙儿。”
这和她的想法不一样。
“可将她们一股脑的放在一起读书也不是上策呀,”太子妃道:“各家情况不一样,基础不一样,下学回家后的学习也不一样,放在一起普通人家出身的学生更是被碾压,到时候只怕对她们更不好。”
明达皱起眉来,一时为难住。
白二听说,和她道:“你放心吧,把她们放在一起读书,一年或许是看家世底蕴,过个两三年这些的影响就小了。”
他自信满满的道:“到时候真正影响成绩的是智力和努力的程度,你看我和周满就知道了。”
明达一时转不过弯来,问道:“这和你与周满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系可大了,”白二郎放下笔,把写到一般的稿子放到一旁,认真的和明达道:“那些小户出身的闺秀,再穷能有周满刚入学的时候穷吗?”
“周满刚入学的时候,用的书都是先生手抄的,除此外,她一本自己的书也没有,但我不一样,”白二郎道:“那会儿我家里可多书了,堆了一屋子。所以她刚入学的时候是我欺负她。”
明达:“……可我听说,她和白善一入学,你就被公爹揍了,就是因为你欺负他们。”
白二郎噎住,好一会儿才挥手道:“那不重要,都是因为大人参与进来才那样的,同学之间来说,就是我欺负他们的。”
明达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深,周满就欺负我了,我是说学上的哈,”白二郎道:“难道她的家世比我好,底蕴比我家深吗?”
“当然不是的,她之所以能欺负我了,是因为她脑子比我好,还比我稍微用功了那么一点儿。所以什么家世背景的,入学两三年后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小户之家的孩子,还是女孩子,能考入女学读书,智力和毅力自是不同一般的,她们未必就比宗室女和世家勋贵之女差。”
白二郎觉得她们完全没必要考虑太多,“这世上的事啊,没有人可以想得十全十美的,所以不如让她们自己去进衍,你看太医署,一开始招收学生都是报考时便直接分好班了,但现在却是先统一学习一年,然后再根据自己的资质和选择来分。”
“可见这世上的事就没有一成不变的,反正你和太子妃是山长,书院是你们的,到时候规矩不合适了,再改便是。”
明达认真的思考起来,半天后点头,然后诧异的看着白二郎:“这番话是你自己想的?”
白二郎就摇头晃脑道:“小看我了不是?”
他拿着稿纸晃了晃道:“我好歹也是写了五本书的人,能著书的人,我会差吗?”
明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满眼笑吟吟的看着他,“自是不会差,不过著书这样的话你与我说便好,可不能在父皇面前说起。”
白二郎嘀咕道:“我又不傻,才不会在陛下面前提起呢。”
“不过此事还是问问周满的意见比较好,”明达沉思起来,“太医署便是她参与创建起来的,她有办学的经验。”
白二郎便将信纸和笔递给她,“来,夫君我给你蓝袖添香。”
明达被他一句话逗乐,忍不住笑眯了眼。
“就是要这样嘛,办个女学而已,我看你近来笑容都少了,总是愁容满面的,这是好事,该多笑笑才是,不然陛下要后悔同意你办女学了。”
明达给周满写信,等信送到北海县时,秋税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正是县衙最忙碌,而医署最清闲的时候。
因为手底下有两个学生、两个学徒在,她甚是清闲,所以收到信后,她便优哉游哉的拆开信看。
郑辜送信过来的同时顺便问些事情,“师父,上次递上去的折子有消息了吗?施署令又来信问消息了。”
周满一边拆信一边道:“折子还在门下省呢,萧院正来信说,连太医署内部都不能统一意见,门下省那边更难统一了,所以此事暂时搁浅,不过萧院正正在努力说服大家。
第3240章 远程遥控
郑辜很不解,“在各道开设药坊对太医署来说是好事,太医署内部为何要反对?”
周满想了想后道:“因为现在药坊是太医署里除了药材采买外最赚钱的地方了,不,甚至比药材采买还要赚钱。”
“据萧院正说,今年药坊换管事主簿,连你小叔郑太医都去竞争了。”
郑辜:……
周满挥挥手道:“让施敬别急,多上两道要钱的折子,回头我和太医署商量一下,就算不能在各道开办药坊,也先下放一下成药方子给地方医署赚点儿药材钱。”
郑辜摇头道:“他们要是连在各道开药坊都要拦着,更不可能答应药方下放了,要知道药坊就是靠药方子活着的。”
周满沉思起来,蹙眉道:“那看来光写信不行了啊,还得再上两道折子。”
周满看着手中的信若有所思,拿着信起身去办公房,“我去写信和写折子。”
给明达的回信就掺在递送回京的折子里。
因为周满写得快,第二天就给出回信和折子,所以公主府来送信的侍卫便拿着回信和折子回去了。
明达看过信便亲自把折子送到太医院去,她对一直未能有决断的萧院正道:“满朝文武,若论圣颜,萧院正是最常见到的一人,便是我和太子哥哥都不能及,也就母后能与萧院正并论,太医署内既然有不解之事,萧院正也不能拿主意,何不请父皇决断?”
周满说,太医署和朝中诸公多少有利益的考量,因此对各道创办药坊一事一直相较不下,但皇帝不一样。
站在皇帝的角度上,他只需考虑对大晋社稷、大晋百姓和皇室是否有益处就好。
周满自己设想了一下,各道开办药坊除了会争抢皇室的一些利益外,对于其他两项都是百利,以皇帝的性情,他肯定会答应的。
现在太医署内不能决断,门下省便一直压着她的折子等太医署决断,那得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批复?
明达将一封折子拿出来交给萧院正,道:“这是周满给我写信时附带的折子,她请我递送给萧院正。”
萧院正接过,展开看,里面详细阐述了各道创办药坊的必要性,以及各地医署发展的困难。
萧院正有些头疼,这封折子和上一封差不多,只是更详细,看着文笔也更好一些而已。
但他是太医,不看文采,只看内容啊。
这封折子显然不是写给他看的,而是给朝中诸公看的。
萧院正合上折子,和明达公主行礼道:“臣已收到,多谢公主提点。”
明达笑道:“萧院正客气了,本宫也有事要求院正。”
萧院正惊讶的看向明达,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迟疑道:“公主面色看着还好,不似生病的样子啊。”
明达:“……不是生病,院正也知道,本宫要在京城开办一间女学,因为是第一次办学,入学的学生身份和基础相差很大,这一点儿和太医署有些相似,所以本宫想去太医署里取取经。”
周满给明达的回信直接道:“要想知道办学是什么样子的,你直接去书院里看一看就好。”
“国子监、京中的私学,还有太医署,”周满道:“特别是太医署,因为里面不仅有男学生,也有女学生,这些学生中有各太医保送进去的,有各番邦送来交流的医学生,也有考试进去的,还有各家送来培训的下人,现在更有一些想走太医署这条捷径的士子,身份可谓五花八门,要说学生最杂的学院,全天下只怕没有哪个学院能比得上太医署了。”
“要想知道办学是什么样的,你进去体会一段时间就好了,或是亲自当个先生,或是当个管事,用不到一个月,你便能心中有数了。”
对于她和太子妃的担忧,周满的建议前半截和白二郎的一样。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甭管她们是什么身份的学生,放在一起学个三两年,就算不能成为至交好友,至少也该有同窗之谊。”周满道:“这不仅是人之常情,也该是学中应该教导的。”
“三两年之后,学生也该长大了一些,知道会思考了,此时可以适当的增加课程,此举可参考各府学和国子监,”周满道:“各府学和国子监的教学也都是一年比一年多的,而在增加科目的过程中,不仅先生们对学生的偏向有了解,学生对自己的兴趣爱好以及未来的志向也有了初步的判断。”
“这时候建议你们以学分制来考核学生,每一门课都设置好学分,走完了前面两个步骤的大学生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目标来选择课程,只要课程的学分达到,她们便可毕业离开。”
“其实这和国子监里的课程有些类似,当年我们太医署内的课程也是参照着国子监来的,只是根据自己的情况有所改变而已,”周满道:“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其中国子监便是其中的宗,所以我就不建议你去学我们太医署的学分制和科目制了,你去参照国子监的就好。”
“不解之处去请教孔祭酒,虽说孔祭酒一向严肃,但那只是外表,他严肃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甭管是谁提问,他都有问必答,除了我们家的庄先生,我再没见过哪位先生有孔祭酒的耐心了。”
“不过他也有毛病,就是话喜欢简略着说,还喜欢只说一遍,一遍不懂他就烦躁,所以你去的时候别带白二,他和聪明人说话会很高兴,和稍显笨拙一些的学生说话就会忍不住暴脾气。”
因为有此叮嘱,所以明达今天是自己进宫的,亲自给萧院正送完折子后她转身就去了东宫。
今天孔祭酒不在国子监,而是在崇文馆里上课。
萧院正目送明达离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折子,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