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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缠 娇缠 第21节

总不能由着她把自己疼死,谢景辞到底搁下了筷子。

“今日已立夏,许是天气转热没了胃口,这火腿鲜笋汤适合冬日,夏日里还是饮些清凉的为好。”

言毕,又给她推了碗润肺补凉汤。

老太君一听他这么说,当即赞许道:“说的有理,我怕冷,素日里饮食温热,倒忘记了你们这个年纪正是火气大的时候。”

于是,温宁眼前的热汤便顺理成章的被换成凉饮。

温凉的糖水入口,那舌尖上的伤痕仿佛被抚慰了一般,少了许多痛楚。温宁顿时明白,他应当是看出来了。

“多谢大表兄。”温宁小声地道谢,心下却止不住地羞愤,若不是他酒醉,便也不会生出这样尴尬之事……

眼看着一盅补凉汤被她饮尽,老太君也放下了心。

可福安公主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倒是变了三分。

儿子是什么脾气,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连她这个母亲都不怎么多说,平白无故的怎么肯对一个表小姐言语?

还有今日这唇上的伤,怎生就这样巧?

是以,待宴席散后,福安公主难得的将谢景辞叫到了园子里。

福安公主性子冷清,儿子比她还冷上三分,又素来有主意,是以福安公主并不常干涉他,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对儿子毫不关心,尤其是到了婚龄。

“你已年及弱冠,这个年纪是该考虑婚事了,这几日二房虽不太平,但景越的婚事到底也定下了。” 福安公主绕了一圈,才问道,“你可有什么中意之人?”

中意之人?谢景辞唇线微抿,有倒是有,只是那个人并不中意他。

“儿子现在并不想考虑婚事。”谢景辞声音淡淡。

她问他可有什么中意之人,结果却回了个不考虑婚事,驴头不对马嘴的,但福安公主素来明白,儿子打小就是这么个别扭的性子,当下便肯定,一定是有了。

“是为了你那个外室?”福安公主问道。

谢景辞抬头,目光略有诧异,疑心母亲知道了什么。

“不用担心,我只是偶然听说了而已。”

福安公主抿了口茶,她一向知道儿子有个藏起来的小姑娘,听说是个江南办案时带回的孤女。世家子十六七便要安排知晓人事了,儿子一向有主意,福安公主不好过多干涉他,是以便是知道,也并未多加过问。

“不是,她已经走了。”谢景辞手指微扣,松了口气。

“走了?”

福安公主略有些诧异,这意思竟是那姑娘主动走的?倒是个有脾气的。

“既然如此,你也该正经考虑下婚事了。前些日子,太傅家的托人在我面前提了一句,太傅毕竟也是你的老师,是以这次趁着祖母的寿诞你便见一见那徐家姑娘吧。”

大邺虽重规矩,但也不提倡盲婚哑嫁。未婚男女在宴席互相相看,是不成文的规矩。

老师的孙女……谢景辞眉头微皱,老师德高望重,又待他不薄,直接反驳怕是有伤他的颜面。况且母亲今晚的发问像是有些疑心,若是让她知道温宁的来历,那便再无可能了。

是以,思虑了片刻,谢景辞还是点了头,想着到时候再直接当面说清楚便是。

福安公主一听,眉头微挑,她本是想借此套套景辞对那表姑娘的想法,却没想到他直接答应了相看,顿时又疑心起今日的晚宴是自己想多了。

母子各怀心思,一杯茶喝了三刻有余。

憩园

温宁回来以后,心神颇不安定。

她这几日无意间看见了母亲留下的绣样,便想着完成这幅绣品来为外祖母祝寿,也算全了母女两代的共同心愿。

然而心思烦躁,绣着绣着,总是不自觉想起这几日谢景辞古怪的言行,一晃神,针尖便扎进了指心。

直到鲜红的血珠沁出来,温宁才回过神来。

银环连忙攥住她的手指止住血,可是血珠却不小心滴到了绣品上。

看着那帕子上血污,银环颇有些可惜:“沾了血,这绣帕怕是不能用了。”

到底是母亲的遗物,温宁叹了口气,便是用不了,也收起来存个念想吧。

可是刚一拿起,灯光一洒,温宁忽然发现那血迹滴落的地方竟隐约显出了字样……

作者有话说:

打哑谜

第20章 寿筵

“这是什么?”银环凑了过去。

隐约能瞧见个字形,却看不分明。

温宁摩挲了一下,牙尖咬破指腹,两滴血晕开,字迹渐渐分明。

红色浸染的地方渐渐显出两个白字——“扶风”。

“怎会有字迹,这扶风是何意?”银环很是惊异,这绣样估摸着是夫人未出阁前留下的,没想到竟藏了个如此隐秘的东西。

指尖滑过那两个小字,触感微滑,温宁便明白了:“这字是用白蜡写上的,因此平时难以注意。但一旦沾上了深色,这蜡字一对比便显出形迹了。”

道理并不复杂,是一种隐秘传递消息的方式罢了。

温宁又看了眼,帕子上绣的是青竹,母亲按理来说当时尚未出阁,所以这绣帕应当是用来传情之物吧。

至于“扶风”,大概是母亲当时的心仪之人……

温宁并不了解母亲年轻时候的经历,只听说她与父亲成婚后琴瑟和鸣,后来又因为她被拐而郁郁而终。

这下偶然窥见到母亲年轻时的一角,温宁心下颇有些疑惑,既然如此,那母亲当初为何要远嫁父亲?

“扶风”到底又是何人呢?

翻看了母亲留下的其他绣样,温宁并没找到什么线索,只是过程中反而找到了一副松鹤图,看样子大概是为当时老太君五十诞辰准备的,但不知为何,那绣稿只完成了一半。

算了算时间,估计还未等到老太君的诞辰,母亲便已出嫁了。

然而比较令人奇怪的是,世家贵女从定亲到出嫁少说也得半年,半年的时间母亲为何没能绣完呢……

还是说,她出嫁的实在太急,急到连寿辰礼也来不及完成?

如果是这样,温宁抿了抿唇,这般着急的婚事未免也太过蹊跷了点。

然而,时间太过久远,而且又是母亲的私事,她不好去烦扰外祖母,父亲又远在边关,只好暂且压着。

自从江娆落水和老太君晚宴那日的敲打之后,园子里一连数日都颇为安静。温宁这些日子并未找到更多的线索,便把心思放到了寿礼上,接续着母亲当年未完成的那副松鹤图,也算全了母女两代的心意。

到了寿筵那日,她才真正感受到簪缨世家的强盛与丰裕。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流水般的奇珍异品从早到晚地从角门里送进来,看的银环一次比一次惊异。

“这还只是办个寿诞,若是轮到这府里的世子成亲,真不知是何场景!”

是何场景?温宁隐约有点印象,大抵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这日从一早开始,世家夫人和贵女便陆续到了园子里,钗环满头,雍容华贵,连走路带起的风都带着一股香气。祖母寿诞,太子妃也回了府,更为这园子添了一份贵气。

温宁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让祖母赞不绝口的令姐姐,她相貌不太像公主,倒更像是大老爷,端庄明媚,举止娴雅,即便是遇了喜,仍是不减风采。相比之下,那位太子殿下反而显得庸常了些。

平日里偌大的厅堂今日乌乌泱泱,各国公府侯府伯府的夫人和小姐们一走进来,连夜晚都要被他们头上的明珠照亮。

平康县主今日衣着极其华丽,颇下了一番功夫,但触及温宁之时,目光一顿,又觉得自己这身打扮被衬的颇为俗气。

倒不是说人工雕琢的不美,但相比起来,总觉得差了些浑然天成的气韵。

温宁今日也没有着意打扮,她穿着那匹老太君赐下的“雨过天青”做成的襦裙,极其玲珑剔透,唇上难得点了抹红,如朝霞映雪,楚楚动人。

平康县主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对这位美的出奇的表小姐还是多看了几眼。不过,论及家世,论及才能,梁怀玉自视甚高,因此当到了献礼之时,颇为骄矜地献出了诗赋,众人的眼光便一下子移到了她这里。

“平康县主真不愧是‘平京第一才女’,这诗不但寓意好,书法上也造诣颇深。”安国公夫人赞叹道。

“怀玉有心了。”老太君看了看,也颇为欢喜。

“平康县主以诗才闻名,我记得国公府还有一位姑娘以丹青出名,今日怎么没见到?” 归宁伯夫人有些疑惑。

“乐容不慎伤了手,正在园子里静养。”三房的胡夫人解释道。

归宁伯夫人对当初的那副夜宴图记忆深刻:“原来如此,今日难以得见她的丹青有些可惜。”

“其实我倒觉得当初文容姑娘那幅也相当不错,不知这次寿宴文姑娘可有作画?”顺安伯夫人忽然说道。

文容性子安静,猛然被这么一提,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看过来之时颇有些紧张。

温宁坐在她旁边,知道她为了这幅画准备了许久,发觉她手有些抖,便轻轻握了一下。

手心传来熨帖的热度,文容镇定了几分,这才抬起头上前。

文容作的是一幅《万壑千松图》,笔精墨妙,画卷一展开,仿佛能听得见松林风声,感受到山风拂面。

老太君一看,便眼开眉展,在场的诸人,也都啧啧称奇,文容难得受到这么夸奖,一时间颇为脸热。

眼看着两位姐姐被夸了一同通,明容显得有些焦虑,是以,她原本准备了两支舞,一支颇有些难度,一支则简单一些,但眼下眼看着要被别人抢风头,一咬牙,便跳了那支颇为难度的《拓枝舞》。

鼓点声响起之时,明容一开始脚步还能稳住,身姿摇曳,但慢慢便力不从心,因为此舞要求极高,练舞之人腰肢要软,四肢须修长,明容在身形上实则并太合适,强行的后果便是当鼓点声越来越急促之时,她的脚步已有跟不上的趋势。

而这舞,温宁倒是颇精,一看见她脚下步子乱了,便心知不好。果然,当鼓点声更进一步时,明容快速舞动的身形一晃,不受控制地偏离到了温宁眼前。眼看着就要摔倒之时,温宁立即伸手撑了她后腰一下。

明容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了,知晓自己马上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倒,万念俱灰之际,身后突然多了一把力,恰好将她推回正轨,便顺势停在了鼓点最高处,做了个结束的谢礼。

一场舞跳的有惊无险。

在场懂舞的并未多言,不懂的只觉得不错,是以倒也没出大差错。

明容暗自心悸,平了平气,一回头发现刚才帮自己的是温宁时,面色青了又红,颇为复杂,但在经过她身边时,还是微不可察地小声道了句谢。

温宁并未多言,温煦一笑,便拿着绣品上前。

一走动起来,身上的“雨过天青”像是暗夜流光一般,随着她的步伐泛起涟漪,配上她清丽出尘的容貌,让人疑心是到了仙境。

谢景辞刚从前院抽身,正与梁骥在水榭处醒酒。

梁骥半醉半醒,恍惚间看到那厅堂里一抹流动的青,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谢景辞这身月白,也是像流光一般,有种微妙的相似感。

“我怎么瞧着,这位姑娘的衣裳和你身上这套颇为相配呢?”

谢景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撞进温宁袅娜的身姿,每走动一步,像踩碎了湖光一般,泛着细碎的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