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榆只看见垂着头的小姑娘泪珠一颗颗落下，洇湿了她的裙面，又细又软的呜咽声仿佛刺一般往他心上扎。
他最害怕弄哭小姑娘。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起小巧的下巴，湿漉漉的眼里满是泪，眼睫上挂满了泪珠。
啧，不过是说重了两句，就哭成这样，当真是个瓷娃娃，只能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不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重话。”陆承榆温声道歉，忍不住把小姑娘圈到怀里，“从明日起，你跟我一起用早膳，好吗，这样就不会难受了。”
难受了心疼的也是他。
青瑶靠着男人温热的胸膛，轻轻地闭上眼，这一刻就让她贪恋他的温柔。
往后她一定跟太子殿下保持距离，免得若是真有了太子妃，她会更加难受。
福顺立在暗处，简直没眼看这两人，只觉得自家太子爷在青瑶面前当真是毫无原则，伸着自己的脸递上去打。
瞧瞧方才心疼的样子，又何必说重话呢。
啧啧啧，没眼看没眼看。
青瑶哭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从陆承榆怀里出来，红着一张粉面，满是小姑娘的娇羞。
怀里的温软离开，陆承榆忽觉怅然若失，若是佳人一直在怀该有多好。
这一刻，他甚至想开口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了他。
可是还不是时候。
指腹滑过粉面抹去一滴泪珠，陆承榆温声道：“可觉得舒服些了？”
青瑶点点头。
陆承榆转头吩咐道：“去拿些精细软糯的吃食来，正好我也用些，阿瑶陪我好不好？”
知道他是在哄自己，青瑶咬唇点头，却又恨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将就。
明明都要选妃了……
可青瑶舍不得这一刻的温情。
福顺赶紧出去吩咐下去，明明是重华宫的太监总管，却仿佛是个跑腿的小宫女一般。
很快饭食就送来，陆承榆陪着青瑶一同用了些，本来是不饿的，喂着喂着小姑娘，自己竟也吃了许多。
用了饭青瑶觉得自己好多了，或许真是因为青杏拿来的饼子太硬了，所以让她难受才哭的。
这一折腾陆承榆也没了心思去看画像，桌上的一摞折子还等着他批阅，这一阅便没停下来。
青瑶伺候在一旁，陆承榆没让她站着磨墨，赶她到一旁去看书，还吩咐人拿来了点心。
满室茶香混着墨香，青瑶看着书页，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一摞画像上。
瞥见福顺公公站着一旁打瞌睡，青瑶走过去，小声问道：“公公，那一摞画像是做何用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心思表现得过于明显，青瑶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
福顺睁开一只眼，看了眼卷轴，懒散道：“都是诸位大臣送来的适龄女子，自然是想让殿下看看。”
青瑶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那殿下有喜欢的吗？”
福顺心道，方才不是才看了一卷就着急哄人去了，有了眼前的小祖宗，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别人。
“那没有，殿下的心思做奴才的怎么知道，况且殿下也没说要选妃。”
青瑶顿时松了口气，然而却不由自主想着殿下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
*
夜已深了，灯烛摇曳，青瑶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不由自主看向还在批阅奏折的男人。
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男人眉心蹙紧，眉间皱成了川字，下笔的手犹豫不定，不服之前的果断。
青瑶拿了件外衫走过去给人披上，陆承榆这才恍然抬头。
“阿瑶你怎么还没去睡？”陆承榆拉了拉外衫，看见沙漏已经很晚了。
青瑶软软道：“今日奴婢当值，奴婢还不困，殿下什么时候才歇？”
陆承榆放下朱笔，叹息一声，“问题积压得太多了，许多不抓紧恐怕耽误了时机。”
说来说去还是皇上疏于朝政，耽误的。
“那殿下再批几本，奴婢陪着你。”青瑶柔柔道，“批完就去歇了，明日还要早朝。”
青瑶依然那副绵软的声音，可陆承榆却没发现里面带着几分疏离。
看着小姑娘都要睁不开眼了，陆承榆好笑的应承道：“好，那你坐回去等我，马上就好。”
陆承榆快速的批完了眼前的这本，一抬头就见青瑶已经靠着软塌睡着了。
放轻手脚走过去，小姑娘还咂了咂嘴，陆承榆轻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还说陪我，自己睡得还挺香。”
毫不费力的横抱起小姑娘，青瑶软软的在他心口蹭了蹭，陆承榆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陆承榆忍不住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只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他垂下头去，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
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于他而言仿佛是最诱人的香气。
第23章 失神
陆承榆把青瑶放到隔间，脱了鞋袜盖上被子，绵软白净的手露在外面，他心中一动，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
轻轻一吻。
灯烛熄得只剩下角落那一盏，亮着微弱的光。
陆承榆出了偏殿又回了书房，随手拿起了画轴打开，看了几个之后只觉得索然无味。
“福顺。”陆承榆喊了声。
侯在门口的福顺连忙进来，四处扫了一圈也没见着青瑶。
陆承榆知他在找什么，“阿瑶睡着了，在偏殿。你从这些画像里挑几个两个温柔似水的姑娘，再挑两个妖艳多情的女子，最好跟丽妃相似，给我尊敬的父皇送去。”
福顺下意识道：“殿下不是要给自己选妃吗？”
陆承榆冷淡的看过去，“我什么时候说要选妃了？”
方才也不过是想挑个能膈应丽妃的而已。
福顺愣了一下，连连应是。
转头想了想，方才青瑶问的时候，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不打紧。
见福顺还不走，陆承榆捏着眉心道：“还有事？”
福顺道：“殿下要歇了吗，奴才吩咐人进来伺候。”
陆承榆挥了下手，“不必，我再看几个折子，明日便把紧急的折子送出去。”
福顺躬身退出去，太子爷素来说一不二，劝不了。
第二日陆承榆起来时脸色有些不好，青瑶本不想在他身边伺候，却依然没忍住问了一句。
“殿下昨日几时才睡，脸色不好。”
陆承榆声音冷硬，“无碍。早朝回来，我陪你用早膳。”
青瑶垂了眼应了声好。
送走陆承榆，青瑶便去用了早膳，接着做了分内事，便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时，青瑶吩咐佳和，若是一会儿福顺公公找来，就说她有些不舒服，就不去殿下面前伺候了。
佳和忧心的问了两句，青瑶只说没事。
她确实没事，不过看着那堆画卷她只觉心中烦闷，选妃这件事于太子殿下来说是大事，甚至事关国体，不是她能左右的。
最好的法子便是她不肖想，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陆承榆下朝回来就没找到青瑶，只听福顺说人已经用了早膳，在房里歇着，今日就不伺候笔墨了。
他想着多歇着也挺好，便在意。
就这么过了一段日子，青瑶都是能避就避，尽量不在陆承榆跟前伺候，要么是借口要么是做其他的事儿。
陆承榆察觉到不对劲，可实在是抽不开身，这段日子他每日都忙到深夜。
*
春意浓厚，衣裳已经逐渐轻薄，青瑶站在树下，目光却时不时掠过书房门。
殿下这时候应该在书房里批折子。
她垂下头按耐住心中的酸涩，只要不去想，她已经渐渐适应了不陪在陆承榆身边的日子了。
只不过往日觉得每日轻松惬意过得很快，如今却觉得日日都这般漫长难熬。
福顺远远瞧见了人，走到青瑶身边，道：“这几日你是不是在躲着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青瑶小声道：“哪有。”
福顺一向把青瑶当妹妹，但小姑娘不愿意说，他也不勉强。
“若是有难处就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
青瑶摇头，“公公想多了，在重华宫里哪有什么难处。”
福顺灵光一动，便道：“是不是与殿下有关？”
青瑶僵了一下，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却依然没有问出口。
——殿下选好太子妃人选了吗？
只是如此一个念头，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
“我去小厨房给殿下做些吃食。”青瑶并未回答，逃一般跑了。
近日不在殿下面前伺候，青瑶日日都会做些吃食让人送过去，今日正巧做了个油炸的吃食，平日甚少做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