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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是皇帝 前夫是皇帝 第54节

可,若方才那人就是姮姮……总不会是……

她心跳得极快,像怀揣了只小兔随时都会破腔而去,回头掀帘欲要再瞧,灯火行人如流水在眼前淌过去,已是寻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新帝上元出游的事并没有瞒过仙居殿中的太上皇后。次日,大长秋卿常泽送去上元节礼单子请她过目时,站在檐下喂画眉的苏后多问了一句:

“陛下昨夜子时才归,又是和那村女搅在一处么?”

常泽面露难色,不等他回答,苏后又冷笑出声:“我说他怎么对十三娘那般上心,还特意出宫去看望。”

“十三娘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简直是没把我京兆苏氏放在眼里。”

上回元日夜里他歇在春芳殿的事本也没有瞒过苏皇后,但看在兄长一等公的加封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想还有这次。

常泽道:“陛下昨夜已去看了苏娘子了,若非陛下带去的沈太医,太傅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苏后也已知了苏望烟被人下药的事,脸色一沉。常泽又道:“其实陛下喜爱县主,也未必是坏事。”

“永安县主毕竟只是个孤女,又无父母亲族,陛下再宠爱她,也还是要倚仗殿下您的娘家。依奴看,殿下倒不如同意……”

苏后被他说得反笑起来:“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来为他做说客?”

常泽便掌自己的嘴:“奴婢冤枉,奴婢可全是为殿下考虑。”

“他自己给人安了个妹妹的名分,兄妹名分已定,可不是我不许。”苏后笑哼了声,喂食的手在金盆里漱了两下:“但愿,他能记得他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好。”

——

一月过去,苏家虽抓住了那下药之人,却始终未能从她口中得出有用的线索,只得给苏望烟换了煎药的婢子,殷勤服侍。但连着两旬的倒春寒,苏望烟又着了凉,始终缠绵病榻。

期间岑樱也托了薛姮去看过,得知她病情稳定下来了才稍稍放心。她本就为自己的出现抢了苏望烟的丈夫而愧疚,苏望烟又曾帮助过她,愈发心里不安了。

二月二,龙抬头。

皇娘送饭,御驾亲耕。

太上皇后与文武百官都随了嬴衍去往东郊亲耕和举行亲蚕礼,岑樱难得有个清闲日子,乘车出宫去往定国公府。

途中经过清化坊,恰遇见周沐捧了堆纸笔从一处店铺出来,忙命车马停下。

“周哥哥,好久不见。”

“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春试准备得怎么样啊。”

道旁酒楼二楼的雅阁里,岑樱抱着云团,一边替它顺毛一边问。

眼前的女孩子秀艳美丽,除身上衣衫华丽之外,待他的和善亲密与去年此日并无不同,但两人的身份已是云泥之别。

周沐心间有些失落,淡淡一笑:“没多少把握,尽力吧。”

各处官学都被士族把持着,连取士也看门第,大魏推行科举近百年,从寒门跻身朝堂的可谓少之又少。他并没抱太大的期望。

“你一定能考中的。”岑樱道,“我阿爹常说,你是他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了。等到时候你留在了京城,樱樱就又多了一个熟人了。”

周沐笑容微苦:“朝廷取士,岂是只论才学。”

“不会的呀,今年是陛下登基第一年,已经严令主考官不论门第只论才学的。周哥哥的明经是连阿爹都夸赞的,定会心想事成。”岑樱笑着安慰。

陛下……

他看着少女洋溢着笑意的眉眼,很想问秦郎君、那位陛下对她是否尽心。话到嘴边,却只是一句:“但愿吧。”

“我也希望可以顺利入围,进入殿试,为村中枉死的乡亲们报仇。”

报仇。

这几字仿若一记重锤砸在心上,岑樱愣了愣:“我们的村子怎么了?乡亲怎么了?”

“你不知道?”周沐疑惑道,脸色旋即严肃起来,“当日,定国公府……”

他压低声音:“当日薛家意图杀害陛下,特意在村中制造匪乱,血洗了村子。”

“阖村死亡五十一人,皆是死在那白鹭府指挥使薛崇的刀下。若非明府告诉我真相,只怕我这辈子都要以为那只是场普通的匪乱!”

他口中的明府,是叱云月的父亲、凉州总管叱云成,他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岑樱闻此也不由愣住。

“樱樱,我也不怕你笑话,这回科举,我原没有想要考取功名。我只想在进入殿试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薛氏弟兄的罪状,求陛下做主,为乡亲们讨回公道。”

周沐越说越激愤,紧攥的拳上青筋毕露。岑樱抱着云团的手颤抖地几乎抱不住,遍体皆生出凉气。

村子遇劫的事,当日月娘言谈前似说漏嘴了一句,但被夫君拦下了,就再未说过。

此刻,要不是周沐告诉她,她绝想不到那被自己视作兄长的少年郎,竟是屠村的帮凶。

更想不到,薛崇竟然如此人面兽心!

“兄长不要再说了。”她抑住心底无边的寒气,告诫周沐,“京中处处皆是白鹭府的耳目,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要再叫旁人知晓了。”

……

这日,岑樱没再去定国公府。

她回了宫,在书案旁从下午枯坐到傍晚,没有等到丈夫回宫的消息,倒先等来了尚衣局的宫人。

宫人是奉了新帝的命令,来替她量体裁衣的。岑樱像个木偶一样任她们施为摆弄。

一丈毯,千两丝。宣城太守知不知。

脑海中回荡过幼时父亲教过的诗,她有些窘迫地道:“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做了。”

宫人笑着应;“奴等也只是奉了陛下之命。”

又捧来了绣图请她过目。五色翟鸟纹,芙蓉锦鸡纹,凤穿牡丹纹……皆为龙凤翟鸟之属,用金丝银线绣出,一粒粒缝了珍珠上去,光艳夺目。

规格礼制,明显逾矩。岑樱问:“这纹饰会不会太过贵重?是我能用的么?”

“县主,这是陛下的吩咐,您放心就是了。”青芝抱着云团走进。

她们个个都似打哑谜,又不肯多言,岑樱只得咽下了腹中疑问。

夜里她等他等得睡着了,嬴衍过来时,她正趴在书案上,发出几声低低的梦呓:“青芝……是闷罐儿来了吗……”

嬴衍的脸色霎时沉若浓云。

一旁的青芝装作未闻,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下。他将人从案上捞起,拖入怀里,岑樱已恍惚醒了过来:“闷罐儿?”

她迷蒙睁开眼。

嬴衍冷着脸,抱她在怀中坐下:“叫朕什么?当着下人的面,也敢这般胡言乱语。”

“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这几字。”

“就要。”她轻轻地嘟哝,大梦过后仍有些不清醒,“我才不管呢,朕来朕去的,当皇帝了你很威风是不是?”

“只是你一个人的闷罐儿不好么?”嬴衍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以指腹一点一点揉着她脸上被书脊印出的红痕。

他这一声语声并不十分清晰,岑樱尚在初醒的混沌之中,也就没有听见。她揉揉眼神智清晰了些,又忆起了白日的事:“我、我好像有件事情想问你……”

鸡同鸭讲。

嬴衍斜她一眼,拾起案上那本被她压出褶皱的《礼记》:“我先考考你近日的功课。”

他给她派了女傅,从儒家经典到记述宫中礼仪制度的《内典》,全部都要她了若指掌。偶尔还要过来亲自过问。

可怜岑樱只是跟着阿爹学过一点儿圣人的教诲,哪里系统地学过这些。每日疲累不已,直至今日才趁他御驾春耕偷摸着出宫,却得知了村子的事,早早地回了。

知是逃不过,岑樱只好耐着性子任他抽背了几句。偶有几句答不上的,便乖乖伸手任他惩戒。

嬴衍只瞥了她一眼,捏着戒尺并未动作。

“说吧,你要同朕说什么。”

他已知了她今日出宫遇见周沐的事,还知方才底下人来报,周沐的住所被人纵火,险些死掉。不必问也知道她要问什么。

岑樱遂说了清溪村被屠之事,问他:“你之前就知道的对吗?上次月娘想说,你不让她告诉我。”

“是。”他径直了当地承认道。

岑樱有些失望:“那你为什么不处罚薛崇呢?你已经做了皇帝了啊,还是说,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在意那几十条的人命吗……”

她想起周沐告诉她的那些名字心间便一阵阵地抽疼,那些苍白单薄的名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是一个个关心她爱护她的活生生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争斗要把乡亲们扯进来。

嬴衍密长眼睫在烛火里微扇了下,面上并没什么情绪:“定国公府毕竟是太上皇的旧部,根深蒂固,一时不好拔除。”

“你再给朕一些时间,朕必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可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你之前,又为什么骗我?”岑樱眼角酸涩得要裂开,却固执地不肯掉眼泪,看着他烛火阴翳下稍显阴郁的脸,一定要等个答案。

“告诉你,有用吗?”嬴衍容色淡漠,扶住了因悲痛而摇摇欲坠的她,“已往之不谏,来者之可追。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将敌人一击致命之前,只能蛰伏。”

“清溪村之仇,朕从未忘却。早晚有一日,朕会让薛家为了那些死去的冤魂而赔命。你又在担心什么?”

他微皱眉宇,心间其实是有一些烦躁的。

他自幼生在皇城里,见惯了死人的事。京中大臣反叛动辄夷族,他治过人死罪,也亲手杀过人,甚至每一年秋决问斩都是由他亲手勾选死刑犯名字。

眼下,对清溪村村民的死他也没什么可伤怀的,只是觉得他们因他而死实属无辜,实则心中并无多少触动。

皇权之争,不该将手无寸铁、毫无利益瓜葛的百姓牵扯进来。

将来清算薛家,他也必然会重提此事。岑樱却在此时指责他,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岑樱摇头:“我没有怪你。”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也和薛崇一样,把我们看得和草一样轻贱,死了就死了,不会为他们做主……”

“这自然不会。”他不假思索,“我的老师教过我,民贵君轻,社稷次之,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上。”

真会如此吗?岑樱有些失落地想。她想太上皇当年御政时何尝不是有仁君之称,若非亲眼见识过他的狠戾,她是断断然不会信的。

闷罐儿是他的亲子,是因薛家才流落村中险些死去。但他却毫无追究之意,又遑论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几十条人命。

至于闷罐儿,她知道他见惯了这样的事,便很害怕他也会像他的父亲,因为司空见惯,就将人命看得有若草芥。

就像,就像他对待那个宫人的死一样……

——

此夜之后,岑樱有些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