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毕,他看着她微鼓的小腹,以指轻按。
她和他的事还有不小的阻力,若她能尽早为他诞下一个皇子,继承人的问题解决了,日后才可名正言顺地为她不置嫔御。
她都要走了,哪能还怀他的孩子。岑樱没来由地后背一凉,赶紧道:“我年纪还小,听说生孩子很疼的,夫君疼疼樱樱吧。”
她表现得太过抗拒和逃避,他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不知怎地,近来他总有种患得患失之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会离他而去。
但愿,她不会想着离开他。
次日,春试。
嬴衍很早就起来了,本想着让她送一送自己,奈何昨夜折腾她折腾得久了,小人儿困顿未起,蜷缩在被褥里连睡梦中也是愁苦模样。
他看得唇际隐隐含笑,屈指在她鼻上轻刮了刮:“走了。”
也不知是说与谁听。
他衣上环佩之声彻底消失在殿中后,岑樱才迷蒙睁开了眼。
今日是和阿爹约定离开的日子,她不敢耽误了,连睡梦里也睡不安稳,洗漱后在殿中随便用了些早膳填肚子。
行装都是阿爹和高阳姨母他们打点好,她什么也不用带,只要在辰时之前赶到归仁坊的楚氏布庄就好。
临走的时候,她解下颈上的玉,用那块还未绣完的帕子包好,放在了枕下。
随后,她留了青芝照顾云团,带上阿黄和几个小宫人,乘车出宫去找薛姮。
事情进行得无比顺利。到了薛家之后,定国公等人因为公事不在,岑樱去见了郑夫人托以逛铺子之辞,顺利将薛姮带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一直到坐在马车里,岑樱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仍未消散。
薛姮不好意思地道:“应该是白鹭卫的人。”
薛崇多疑,每每她出门总要派人暗自盯着。不过,她也是有办法摆脱他们的。
她命车马在一处华丽的酒楼前停下,要了间一楼的雅间,和岑樱进去后,连同白蔻在内其余仆役与岑樱带来的宫人都候在了门外。
原来那雅阁与酒楼的后院留了门窗相连,趁着这个机会,岑樱带着阿黄,和薛姮迅速从后院离开。
到了与阿爹事先约定的布庄,高阳公主派来的仆妇月娘早已等候在外,几人连寒暄也不及,迅速将二人一狗藏进了装布匹的大箱子,要随商队一起运出建春门。
在建春门等候商队堪合公验的时候,岑樱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以手紧紧捂着阿黄的嘴,生怕它发出声音惊来侍卫。
好在最后总是有惊无险。阿黄温顺得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看守城门的禁军检查了头几件箱子便挥手放行。一直到被从箱子里放出、呼吸到洛阳城郊清新的空气时岑樱都还有些不能置信。
阿爹和高阳姨母及封姨夫已在前方不远处的长亭处等她们,旁边另停了三架完全相同的马车。
她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杨柳朝烟里隐隐的建春门的轮廓,拉起薛姮的手朝他们走去。
“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了,你们走吧。”
高阳公主显得异常地平静,又唤岑治:“阿怿,等安全了,记得托驿卒给我送封信报平安。”
岑治点点头,待两个女孩子上车后亦上了车执起了马鞭,自始至终也没有一句话。
高阳公主眼眶微酸,别过脸擦了擦,笑着和岑樱告了别,随后命奴仆驾驶着另外两辆相同的马车朝不同的方向行去,与封询策马返回建春门。
还不及行至门下,便撞上了一队人马,是前来拿人的白鹭卫。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闷罐儿还沉浸在爱情之中……
第50章
为首的小将姓秦,高阳公主恰也是认识的。灵机一动当即策马迎了上去:“小秦将军,你来得正好。”
“今日我与侯爷出城踏青,带出的爱犬丢了,还烦请各位帮我们找找。”
她一马拦住队伍,眉目灼灼毫无慌张之色。那为首的秦将军却很焦灼的模样,拱手行了一礼:“卑职见过长公主、封侯爷。”
“卑职今日有要务在身,恕不能从命,改日再来府上登门致歉。”
说着,竟匆匆别过马头,带队离去。
高阳公主面色一沉,眸若喷火。还欲叫住对方拖延一阵,却被封询拦住:
“他们看着不似去找云怿兄的。”
他们今日将岑治从兴教坊中带出,即是先行安排了架马车吸引了暗中监视的白鹭府的注意,也好叫新帝麾下的苍龙府认为人是被白鹭府捉去了,这才顺利将岑治送出城。
对方若真是来捉拿云怿,理应捉拿住他们。
但若不是去捉拿云怿,又是去拿谁的呢?
高阳也知他是担心自己再出手相拦恐会招至怀疑、反而对他们不利。只得叹道:“但愿如此。”
白鹭府中,薛崇也已得知了消息,最初的愣怔过后,面上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真是长胆子了。”
懦弱得连恨他都不敢的一个人,竟然敢逃走。这很难不说是岑樱之功。
“跑了就跑了吧。”他阴着脸道,欲去处理公务,“薛姮从小娇生惯养,跑出去活不了的。没多久自己就会回来。”
“自去领二十军棍。”
那名白鹭卫犹豫了下,吞吞吐吐地:“指挥使,还有一事……”
“女郎今日消失,是和永安县主一起。宫中那边,应该也已得到消息了。”
薛崇目中一怔,恍惚站起了身来,剑眉蹙得死紧。
“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他道。
岑樱即离开,必定是和谢云怿一起走。这是扳倒嬴衍的重要机会,绝不能错过了。
至于薛姮……
薛崇微微眯眸,眼底一片狰狞。
她既拿他的话当耳旁风,很好,等回来之后,他会叫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
今日是春试的第一日,嬴衍赶在开考之前去了设在太学的考场,一一巡视。
自太宗规定士族子弟也须经过科举进入仕途后,科场舞弊之风屡禁不止。前些年他监国的时候也时有发生。
这次,他既下决心全以才学取士,自然要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
宫人初来报高阳公主出兴教坊被白鹭府的人盯上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高阳姑母女中巾帼,自是能处理好的。直至后来青梧来报了岑治离奇消失、岑樱出宫后也没了踪影后,他才觉出些许不对。
因此,忙完公事之后,他径直回了春芳殿:“县主回宫了吗?”
阖宫的奴婢都已知晓了县主一去不归之事,瑟瑟发抖地伏在殿下,青芝壮着胆子应道:“回陛下,不曾。”
“再等等吧。她既和薛姮在一起,许是在外一时贪玩也未可知。”嬴衍喃喃道,像是说给自己。
这一等便等到了残月初上,因一同丢失的还有定国公府家的薛姮,薛府、白鹭府都派了人去寻找,半天过去,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派人拷打跟随二人前去的婢子们,也都没有半点有用的线索。
华灯新上,天色已尽数暗了下来,春芳殿里的嬴衍脸色越来越沉。
他起初认为岑樱不可能走,也许真是出了什么事,毕竟二人昨夜还好好的、做尽了亲密之事。她乖巧温顺,由着他摆弄欺负,怎么看也不像与他置气的模样。
何况她的要求他都一一应下了,他自问对她虽不算百依百顺体贴入微,却也尽全力给了她所有能给的,她没有理由离开自己。
但一同消失的岑治与阿黄却告诉他,这很有可能是事实。
嬴衍脸色晦暗,捏着封谕旨立在窗下独望天边升起的残月,修长如玉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实是想不明白。
他原已拟好了诏书,预备效仿汉时宣帝故剑之诏,在春试之后便昭告天下他和她早已成婚之事,之后便可顺理成章册封。
她想要的,他都在尽力给她,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离开?
青芝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陛下今夜要歇在这里吗?”
他点头,心中仍是抱了一丝希望:“朕再等等。”
仍是没有半点回讯,各个城门出城的人马公验路引都经过了勘验,并无可疑人马。反倒是经过对酒楼一带的住户挨户排查,顺藤摸瓜摸到了那处布庄,虽然早已人去楼空,也能凭此锁定了那支运送布匹出城的商队,判定几人是经建春门出城去了。
至此,嬴衍不得不相信了岑樱已随岑治逃走的事实。
青芝端着茶水进去的时候,正赶上苍龙府的人来回禀消息,只听一声怒喝“都给朕滚!”下一瞬,宫里伺候宫人与禀事的侍卫都抱头鼠窜地逃出大殿,狼狈不堪。
她亦被吓得身子一抖,温热的茶水洒落满案,忙又跪下收拾。
内殿之中,床榻上所有的枕被都被他横扫至地,嬴衍怒气不止,脸色阴沉得山雨将至。
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为了岑治欺骗他,愚弄他,背叛他,当他在为他们的未来费尽心思做打算的时候,她却在想着如何逃离他!
凭什么呢。
她凭什么这般对他!
如果不是他,她和她爹现在还落在太上皇的手里,被折磨被欺辱,生不如死。是他费尽心力把他们救出来,给了她身份,给了岑治活路。
到头来,她利用完了他,就要一脚踹开,逃得无影无踪的,把他的真心踩在地上像泥一样践踏。
她把他当什么呢。
这简直是个笑话!
嬴衍胸膛剧烈起伏着,目眦欲裂。
一扭头却瞧见枕榻上静静置放的一物,是块帕子,因方才受了波及已四散开来,露了里面裹着的白玉孔雀衔花佩和帕子上绣着的猞猁樱花图。
她连阿黄也带走了,却留下了这个。
嬴衍双目如怔,须臾的怔然后,忽地咧唇悲笑了几声,眼中的温度彻底冷了下来。
“来人。”他脸色阴沉,眉眼间阴戾之色顿显,“传朕命令,立刻给周边各个郡县发函,去村中挨家挨户地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追出国境,也要把人给朕找回来!”
——
却说岑治驾车一路向东,于日暮时分抵达了去京两百余里的荥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