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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11节

“天子皇命,岂容尔等刁民亵渎?”

这满目血腥,可监斩官却在上头慢饮一口茶,挑着眯缝眼,冷声道,“都听着,凡是不肯改姓的谢姓人,一律格杀勿论!”

监斩官一挥衣袖,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余下那些被杀了头的谢姓人的遗孀哭天抢地,颤抖着用一双手将夫家的尸首拼凑完整,卷入草席。

“就因为不肯改姓,就将人都杀了?”

鲜血的热意微拂,戚寸心恍惚间听见身旁有个老者颤颤巍巍地开口。

“作孽啊……”

“改姓虽是对祖宗不敬,但哪有自个儿的性命重要啊?”

“糊涂啊……”

“真可怜。”

耳畔又添了好多声音。

戚寸心紧赶慢赶,回到府里后厨时,还是有些迟了。

莫氏没说什么,倒是林氏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两声,或念着戚寸心姑母是内院管事嬷嬷的身份,林氏也没敢多说。

天擦黑时,戚寸心才吃了一口碗里的红烧肉,她却又没由来地想起午后菜市口那血淋淋的一幕。

她放下碗,出门吐了个干净。

夜里回到南院,戚寸心匆匆洗漱过后,头发也没擦干,就裹着被子睡下了。

值此夏夜,凉风习习。

石拱桥两边的长街清净寂寥,无数灯火灭尽。

悬挂在酒肆檐下的灯笼不知何时已没了那道朱红的颜色。

而在酒肆内院,衣袍雪白的少年靠坐在廊椅上,神情恹恹地朝繁茂树荫里扔去一颗石子。

一只死了的蝉落下来,

扰了满树的热闹。

月华与灯火交织之下,玄黑的衣角自飞檐掠下,犹如轻飘飘的蝶一般,不一会儿院里便立了十数人。

“郡王。”

为首的青年收剑入鞘,拱手行跪礼,“涤神乡程寺云,拜见星危郡王。”

他身后数人也随之下跪。

“涤神乡?”

少年闻声抬眸,静瞥那程寺云片刻,“舅舅的人啊。”

“是,郡王在麟都的事一出,裴太傅便命我等潜入北魏接郡王回南黎,只是还是来得迟了些,害郡王遇险,流落至此。”

从麟都跑到乾州的几十个金鳞卫没一个活口,程寺云半月前追到乾州,便知那是郡王的手笔。

“郡王的随侍丹玉还在涂州搜寻郡王的下落,现今郡王无恙,臣便尽快传信给他,只等丹玉等人一到,臣等便护送郡王回南黎。”

可谢缈听了,却垂下眼帘,“不着急。”

程寺云闻言,不由小心抬首,“可麟都那边已知道画像有误,北魏的皇帝不会放过您,也许再有半月,您的画像便会重新送至边界州府。”

“那就再待半月。”

谢缈却没什么所谓,语气懒散,“我若回去的早了,有些事,我父王会失了考量。”

“再有,”

他一手撑着下巴,衣袖后褪了些,露出一截白皙腕骨,“我在这里,定了一门亲事。”

他的眼睛弯起些弧度,“这件事,你可以告诉舅舅。”

“郡王……”

程寺云满面惊诧,宗室子弟的婚姻之事皆由父母或君主裁定,何况是星危郡王这般金尊玉贵的身份,他的郡王妃是要上敕封金册的,故而人选必是在世家大族,高门贵女之列,自然不能擅自私定。

谢缈却不再开口,夜愈深,他眼下添了几分疲倦,兀自起身走入满庭月辉疏影之间。

或是忽然想起些什么,

他脚下一顿,回头看向仍恭谨垂首,立在那儿的程寺云,“我隐约记得,你曾是苗疆出来的?”

程寺云一惊,未料六年前匆匆一面,这位小郡王竟还对他有着清晰的印象。

“带着蛊吗?”

小郡王走到他面前来,眼底露了点兴致。

“带了。”

程寺云一直保有随身携带蛊虫的习惯,虽不明白郡王问这个做什么,他也还是颔首应了一声。

谢缈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面上添了几分笑意,随即又朝程寺云伸手,“你身上的钱给我。”

“……是。”

程寺云愣了一瞬,随即将身上的钱袋拱手奉上。

长夜无边,更漏声重。

谢缈孤身一人走在清净长街,他修长漂亮的指节勾着个钱袋子,步履轻缓地朝前走去。

但在檀溪巷口,他骤然停下脚步。

深巷内有一道灯影闪烁,正被一个姑娘抱在怀中。

她立在那道门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谢缈打量她片刻,随即悄无声息地掠去檐上,踏云生风般转眼落去巷子最里侧的院墙内。

他轻轻推开门,手指勾开衣带,脱去外袍,随手扔到屏风上。

燃起烛火的刹那,小黑猫从被他铺乱的被子里钻出来,摇着尾巴喵喵地叫,转眼又爬上他的肩。

戚寸心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也没伸手去敲门上的铜扣。

她才转过身,却听身后传来开门的吱呀声。

蓦地回头,

怀抱灯火映照之下,戚寸心第一眼便看清门内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单薄里衣,乌发披散,睡眼惺忪,那只小黑猫乖乖地趴在他的肩头,毛茸茸的尾巴偶尔扫过他的后颈。

第11章

夏夜的风拂过人的面颊带着难得的凉爽。

圆圆的灯笼被搁在廊上,昏黄的灯火照见坐在廊椅上的姑娘的侧脸,她垂着眼睛,正用一只竹片从小小的瓷瓶里挖出点冰绿的药膏来,又凑上前,动作轻柔地涂在少年的颈间。

他肌肤很白,于是被蚊子咬过的地方就更显得红了些。

“午时我见你,你这里才只有一个,现在都红了一小片了。”她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说。

“它们总咬我。”

少年的声音也有些发闷。

“明天我用艾草水擦一擦地板,再在小罐子里烧些艾草叶熏一熏,蚊子就不敢靠近屋子了,现在这个药膏涂了,蚊子也不会再近你的身了。”

知道他对这些生活琐事一概不知,她也就耐心同他解释。

谢缈静默地听她说了,才偏头看她,“你睡不着,所以才来的吗?”

戚寸心应了一声,将小瓷瓶封好放到一旁,说,“今天回府里的路上,我见着砍头了。”

她抬起头,“那些都是谢姓人,他们不肯改姓。”

菜市口那一地的血,沾满尘土的头颅,还有几名遗孀凄厉的哭声太清晰,她夜里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就是满眼的血红。

“缈缈,这个世上总是有一些很倔强的人,拥有宁折不弯的脊骨,却保不住项上的人头。”

可谁又说得清,他们究竟是糊涂的人,还是清醒的人?

“你是在说他们,还是你父亲?”

谢缈看出端倪。

戚寸心愣了一下,随即下巴抵在膝盖上,半晌没说话。

“缈缈,你千万要小心。”

隔了会儿,她才出声。

她没抬头,不知道少年此时正在看她乌黑的发髻,他的神情是清淡的,“你怕我像他们一样。”

她应了一声,双腿落地,俯身将在底下来回打转的小黑猫抱进怀里,又转头看他,“缈缈,我想着你一个人住可能会觉得冷清,所以就从小九家抱了这只小猫给你,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谢缈看了一眼那只黑乎乎的小猫,两只眼睛在这样昏暗的灯影下像两颗极亮的琉璃珠,他摇头,“没有。”

“可你都给你的小狗取名字了。”戚寸心望着他。

“它死之后我才取的。”

他或是想起了那只小狗,它生得一点也不好看,雪白的毛发和乌黑的毛发杂乱无章,“它只在我身边待了三个月。”

然后就被人弄死了。

少年的一双眼睛仿佛笼了茫茫雾色的湖面,沉静又迷蒙,“它们活得比我短暂,也不能陪我很久。”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事是长久的?坏一些一时,好一些一世,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她的声音忽然落在他的耳畔。

谢缈闻声抬眼,正好对上她的一双眼睛。

戚寸心侧过脸,错开他的视线,看着怀里的小黑猫,又闷头想了一下,说,“它就叫芝麻吧。”

“戚寸心。”

他却忽然唤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