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迟到的高书记来到市委大院这边时察觉到几分异样。
“这是在做什么?”
新来的秘书姓郑, 听到领导的声音连忙小跑过来,“省里过来人说是要调查一下情况。”
“有什么好调查的?”高建设没当回事,“你去招待就行了。”
郑秘书苦笑连连,“省里的同志说有些事情要跟您说。”
他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
好不容易被提拔上来, 取代了李秘书的位置,但过得还不如之前呢。
这位领导说风就是雨, 还不如一个普通干事。
他伺候着只觉得自己最近像是苍老了十来岁。
关键是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尽头。
省里的人没说什么情况,但郑秘书只希望这情况越大越好, 这样或许自己就能解脱了。
高建设不知道秘书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这事, 郑秘书也说不上来。
人家就这么说的, 自己又不像是李秘书那般经验丰富,实在是打听不出来什么。
“行了, 我马上过去。”
省里来的高建设也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下就往那边会议室去。
平川市这边新建了市委大院, 九月初的时候整个市委浩浩荡荡搬进新的办公大楼。
四层小楼十分敞亮, 各个办公室不知道比原本的草台班子似的房子强到哪里去。
高建设打算下一步把市委市政府的家属院重修,地址已经选好了, 到时候建筑上要多参考欧美那边,可以请来一些欧美的建筑师,把房子修建的宽敞些嘛。
他听说中央最近给很多老干部修了小别墅,那些老家伙们都能住在别墅里,他们这些正当壮年为共和国添砖加瓦的凭什么不行?
市里又不是没钱。
高建设看着走廊墙上挂着的欧洲风景画,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
看到省委主管政法的那位书记时,他心脏猛地一跳,“曹,曹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个小郑,真是个气死人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跟他说一声。
曹书记脸上笑意浅浅,“省里头接到举报,有些情况需要我来调查下。”
高建设笑容僵硬,“举报,什么举报,谁举报的,举报的什么?曹书记您跟我说,我来处理!”
曹书记皮笑肉不笑,“没事,我就是来找你了解点情况,小高书记不用太紧张。”
“紧张吗?我哪有紧张。”高建设的手都在颤抖,手背上的青筋暴露,他本人却毫不知情。
曹书记笑了下,“不紧张就好,我这边先跟小高书记你打听一件事,听说你们平川市的海珍珠很有名。”
海珍珠?
高建设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他知道是什么事了,他就知道自己会被范家人害死的,果然,报应来了!
“曹书记您听我说,我也有情况要举报,我举报计委的范海良仗势欺人,纵容家人低价收购我们平川市的珍珠!”
曹书记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下,“范部长,是你老丈人吧?”
“我已经跟范英离婚了,和范家没有任何的关系。”高建设连忙为自己开脱,“这件事市委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离婚了就可以撇清关系的。
曹书记笑着继续问了起来。
看来省里这次还真是押对了宝,一方面把举报材料直接递到中央,另外则安排自己来平川市这边调查。
中央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平川市这边,倒是有意思的很。
……
十月底的时候,章秋实一路风尘仆仆来了金城市,带来了一些小道消息,“范海良被暂停工作接受调查了。”
“哦。”
章秋实愣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这么大的事情啊,傅长缨给这点反应是不是对不起范海良的职务?
部委的领导啊,竟然被暂停工作接受调查,这可是今年的头号新闻。
长缨瞥了一眼,“这不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既然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就已经预想到好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最差的无非是那边省里捂着这事,钱有财被处理。
好的嘛,省里头趁机把高建设这个祸害给弄走,如果高建设和范家狗咬狗的话,兴许还能把范海良拉下水。
觊觎范海良那个位置的人可多得是,其他人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动手。
范海良下马这事还真不是不可能。
长缨也不知道潘向明那边具体什么意思,她之前给章秋凝打电话说了一次就没再继续试探。
不过巩江前两天有跟她打电话。
计委那边似乎被全部调查了一个遍,人心惶惶。
没做亏心事惶惶个屁?
长缨的粗口还把巩江给吓着了。
不过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个情况。
倒也不用章秋实带来的小道消息了。
“你这次又打算过来捣腾什么?”
上次章秋实来这边想要倒腾些文物,结果遇到了不长眼的人挨了顿打灰溜溜的回去了。
这才隔几天,脸上的淤青还没彻底消退呢,这是打算再来添个拳头印?
“傅长缨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我就过来瞧瞧不行吗?”
长缨收拾手上的文件,打电话给秘书室那边让人过来。
“我这两天忙,没空招待你,你愿意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不过章秋实有句话我得提醒你,人不作不死,你可不是猫没有九条命,别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回事。”
章秋实闻言悻悻,“我没那么不靠谱,就是想着过来跟你商量个事。”
他还没说,办公室的门敲响,有人进了来。
“去把这份文件抄录后发下去,另外催一下农林局那边,这个月赶上秋收他们的效率慢了情有可原,但现在月底了,该上报的数据也得上报。把财政局的宋局长喊过来,我跟他核对几个数据。”
秘书小跑着进来又小跑着出去。
章秋实看着被关上的门,忍不住感慨了句,“你这也太忙了吧?”
“所以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长缨忙也是自找的,熬过这几个月兴许好点,她这边也该推出一个新市长了。
总这么兼着不是那回事,回头也容易被人攻击。
“我挺知福惜福的,我这次找你过来吧是想跟你商量个事,过年首都的机关单位都要发年节福利嘛,你们这边一些东西还蛮不错的,要不在你们这采购下?”
长缨缓缓抬起头来,“我没听说你什么时候去机关工作了。”
“什么机关啊,在机关工作累得很,我又不是傻子挤着脑袋往里面去,就是认识的人管这方面的事情,你看……”
“范海良刚倒霉,为什么倒霉你不清楚?”
章秋实觉得这事不能这么说,“他是手伸太长了,什么好处都想捞,我们家又……”
“你们章家是没什么出息。”
章秋实:“……虽然是实话,但你也别那么直白好吗?”
长缨压根不搭理他,“可是别忘了你们还有潘家这个亲戚,你以为你家老爷子死了之后还那么多人卖你们面子吗?”
不就是看在潘向明的面子上?
“章秋实我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所以最好别这么瞎折腾,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那可真别怪到时候潘老大义灭亲。”
章秋实觉得这话有点太过严重,“我就是给你搭个线,跟范家不一样。”
“不需要,我们这边的东西销路一向好得很,也不需要搭上首都那边。”
长缨站起身,“我还有会要开,你请自便。”
图了个没趣的章秋实悻悻离开,走到大院门口看着身后这幢老破的三层小楼,他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往后不掺和她的事情就是了。
好人难当。
长缨把这件事告诉了娄越,“我觉得你有必要提醒一声,不然指不定哪天他就闯了祸。”
找个章秋实害怕的人,好好教训一番,省得回头真出了事,牵连到潘向明。
有个词叫瓜田李下,你说和你没关系,谁信呢?
范海良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引以为戒。
娄越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嗯,我会处理这事的,辛苦了。”
“没事。”
只不过长缨没想到,娄越处理事情的手段极为简单。
他把章秋实打了一顿。
上次这人去那边参观文物,不小心惹了盗墓的团伙,被人揍了个乌眼青。
这次直接被娄越打成了猪头。
长缨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又犯贱遇到了那帮盗墓团伙的余孽,等知道是娄越下的手后,长缨一度说不出话。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