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清晨,南军国的中秋月圆节。
番邦人载着三船人在海上跟兴华府交易。
由纪彬,宗轮带着的船队来交换人质。
番邦人的船上,全都是南军国同胞,他们脸上带着茫然跟不敢置信。
里面男女老少都有,共同的特点是,全都伤痕累累,他们是作为奴隶被卖过去的。
奴隶过得能有多好,奴隶在买家眼里根本不是人,是畜生是牲口。
他们在被拉着上船的时候,以为自己又要被卖掉。
以为又要辗转到其他小岛上,卖给更残暴的主人。
可看到兴华府船只的时候,看到里面说着南军国语言的兵士们,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们回到了兴华府。
为什么被兵士们接回来?
难道是盐场又需要盐奴了?
还是说需要他们做什么苦役?如果可以解脱他们甚至想死在海上。
但在岸边等着的,不是苛刻的盐场守卫,而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亲人。
有人已经认出来自己的爹娘,有的认出自己的孩子。
他们都在岸边等着。
等他们回来,接他们回去过中秋。
这不是梦。
是真的?
他们竟然能从魔窟里出来,重新回到家人身边?
这是所有人日思夜想的事。
船只缓缓靠岸,整个岸边的人再次爆发欢呼。
回来了,家人回来了。
被卖的同胞回来了。
也许有更多人丧生在不知道的地方,但能救一个是一个,能回来一个是一个。
以后的兴华府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他们的也能靠着自己的勤劳跟双手过上好生活。
纪彬是最后下船的人,引娘也在等他。
两人笑着牵手走在一边,看着所有人的欢呼跟庆祝,他们只是默默看着,这是大家应得的高兴。
中秋团圆,真是个好日子。
第124章
中秋这日晚上,兴华府衙在街前摆了流水宴,不管是兴华府,还是海太城的百姓,都能过来吃饭。
不止是官府的人送了许多食物,兴华府仅存的两个大家族,骆家,李家,同样跟着摆了宴席。
他们整个兴华府的人才两万多一点。
就算全都到了,其实也没多少人。
大片的土地,却有这么少的百姓,看着就心酸。
可此时的众人依旧开心。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这里变化太大了,大的有些不敢认。
这时有些年迈些的人,才想到起兴华府以前的模样,那时候依旧是不繁荣的,但至少没有谈家人在,至少大家打渔为生,还算活得下去。
不提以前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所有人都暂时相信这一点。
不是他们不信任旁人,而是这份信任,早在以前磨没了。
但能有片刻的高兴,他们就知足了啊。
纪彬自然看出众人的想法,他也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毕竟他在这也只是帮忙而已。
兴华府具体要怎么样,还是看汴京那边的回信。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动手。
不出意外的话,王巡查应该会留在这,至少把兴华府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才会走。
而宗轮将军则不能久留,让他过来处理这些事,原本就是杀鸡用牛刀。
不是十一皇子的身份特殊,他根本不会出现。
纪彬也看出来了,这位将军的能力确实厉害。
手里两千五百人却将对方四千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此次中秋宴上,纪彬刚一说这话,柴力就先笑。
柴力道:“这算什么,当年边域一战,将军带着我们八百人溜对面八千人,等他们精疲力尽的时候,直接擒住将领,还带着我们顺利逃脱。”
即使柴力没说,纪彬也明白这应该是八百精兵。
但八百对八千,还是让人不敢置信,可见宗轮将军笑笑,就知道这是真的,可能在他无数战役中只是微不足道的那个。
纪彬一边吃酒一边听柴力,严庆云他们说边关的事。
不由得感叹,若不是有这样的精兵强将,边域也不会安稳这么久。
兴华府平乱这么快,跟将军的铁腕本事也是分不开的。
只是提到冬天的时候,乌革叹气:“冬天是最难熬的,偏偏冬天事情还多。”
纪彬知道这点,一到秋冬时节,关外草木枯黄,游牧自然没了去处。
而此时关内则刚刚丰收,要是天气暖和点还好,天气一冷,这些人就会到关内掠夺抢粮,要让自己过个冬天。
他们是过了,但关内的百姓被杀被掳,粮食全都被抢光,他们又何其无辜。
在永义十四年那场胜仗之前,几乎每年都会发生这种事,近几年是把他们打怕了,天气也不会太差,所以边关还算安稳。
只是谢阁老说过,正赤部落的人随时都可能杀回去。
毕竟首领尔托的父亲死于太子之手,这个仇肯定要报。
如今的太平,不过是为将来某一日的大仗做准备。
好在近几年还算风调雨顺,去年今年的粮食虽然没前几年那么好,但也算不错了。
纪彬闪过这个想法,就听宗轮将军道:“冬日寒冷,手握兵器都握不住,而那边的人又是习惯寒冷,又有良马在手,自然比我们活络。而且这些人是为了抢粮,都是小股敌兵也不好收拾,烦扰不断,最是麻烦。”
“是啊,我们的兵士每年冻得耳朵都要掉了,实在难熬。”
“不过好在咱们这物资供应还行,总算有的吃喝。”
在冬天意志力都是不同的,对面的人一心想要你的食物,不抢过来他们就会冻死饿死。
这边的兵士也因天气寒冷不好活动,但没有不打仗就会死的信念。
所以每逢春夏两季,都是南军国这边百姓勇猛,到了秋冬寒冷,则是对方厉害。
纵观许多边关骚扰,也多是秋冬抢粮。
纪彬听着他们闲话,不时看看旁边的引娘,怕她觉得枯燥。
只见她也听得极认真,而且略有思索,看样子是全都听懂了的。
纪彬嘴角弯了弯,他家引娘不过上几年学,又经了几年事,就如此聪慧。
在他看来,引娘若是男子,也可以考科举。
不过提到这个,纪彬低声道:“最近事情太多,我忘记问你家三姐的事,万秀才考上举人了,你们知晓吗?”
引娘点头,她也把这事给忘了:“知晓的,三姐婆婆听到消息,还喜晕过去,急忙请了大夫才救过来。”
“只是三姐夫还不能回来,他在汴京等着授官,约莫是不准备再考进士,准备某个差事做了。”
举人上面还有进士。
可以大概这么理解,考上举人之后,需要在汴京官学略略学习,则有两条路,一个是等着做官,但分配的官职可能非常小,连县令这种都轮不到。
还有一个是继续考试,考上进士之后,就前途远大了。
这万举人有自知之明,而且知道养家的重要,他妻儿母亲俱在,不好拖累全家。
如此,倒是有担当了不少。
纪彬点头:“你可以送信过去,他若是想考,我家可以资助。”
不是纪彬大方,这在古代就跟投资一样。
哪个潜力股提前投资了,说不定就有收获。
引娘笑:“我也是这么说的,还让三姐去了信,只等回复了。”
“不过看三姐夫的信件,他对我们多加感谢,而且意思比较明显,实在不想考了。”
谁让科举实在太磨人。
纪彬明白了,这事也就是提一嘴,并没什么关紧的。
既然都聊到这了,引娘继续道:“家里的棉花都有詹明在负责,春安城有十几家棉花也愿意托付给咱们,邑伊县的还是尽数交给我们,詹明已经在登记造册,而且卢益赖亚那边也准备好了,只是咱们的船太小,还要雇几条大船跟着。”
“不过詹明说,今年倒是不用跟着其他商队,咱们自己就是商队了。”
纪彬笑:“确实,咱们就是商队。”
今年邑伊县的棉花,加上春安城的棉花,估计百万斤不止,这么大的份额自然是要雇船队的。
估计还要分批送过去,不能再等到全部收获再送了,这棉花一茬一茬地开,数量少还能等,数量多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