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站在那里,便似月下仙人。
“夏蒹,”他微微偏过头,视线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人,“这个人是谁?”
“裴……裴公子,”夏蒹看见他,一下便醒了神,“你怎么过来了?”
“想起了一些事情,便过来了,”他对她道,视线却半分也没挪给她,“这个人是谁?”
“是……”夏蒹看着他的视线,心里莫名发凉,回头,王大哥恐怕是头一次离这样近瞧见裴观烛,显然也十分发愣。
“这个人是,”夏蒹过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气声道,“玉.米。”
“哦,”少年收回视线看向她,“原来是玉米。”
见他收回视线,夏蒹松出口气,不知为何方才总感觉裴观烛好像要做些什么一样,眼睛就像是见到猎物的猫一样添着厉色,她拥着裴观烛的胳膊回过头,“哈哈,王大哥,如你所见我兄弟过来找我了,你便自己一个人去吧啊!”
说完,夏蒹也不看王大哥的反应,拽着裴观烛便往另一边走,直到绕过长廊才彻底安下心。
“袖子。”裴观烛落眼,又是一团褶皱,被她纤细小巧的五指紧紧攥着,惨不忍睹。
随着他的话垂下头的夏蒹:“……”
“对不住啊裴公子,各种方面都……挺对不住的。”夏蒹用手顺着他衣袂,心想也是怪了。
她本身其实并不喜多跟人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兴许是裴观烛单方面无形之间将二人的距离缩进,夏蒹自己也开始觉得与他有肢体接触,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少年无话,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夏蒹低垂着睫毛,手上一寸寸抚平他衣袖上的褶皱,“裴公子方才说的,想起些事情,是指什么?”
“是指什么?”他温慢重复,眉眼微弯,见她耳鬓垂下几缕碎发,伸手慢条斯理地将其捋到耳后。
少女耳后皮肤,连着纤细脖颈一片都格外温暖。
他的手兴许确实是凉,刚放到她的皮肤上,便觉少女短暂颤栗,手下的皮肤都不再如方才那般细腻。
是起鸡皮疙瘩了。
裴观烛闷声笑起来,看着她抬起抹的黝黑的脸,唇上倒是什么都没涂,泛着白的粉色,让他想起藏在记忆里遇到过的某种野花。
“给你涂口脂吧,”他眼珠转动到一侧,“上回说过的,换屋子你给我的贿赂。”
“……行行行。”不是什么怪事就行,夏蒹心里想着,拍了拍勉强顺平的衣袂,“上哪儿去涂啊?话说起来,裴公子怎么没继续给宋小姐守夜了?”
裴观烛没说话,牵住她将离的手往前走,“再定间房就是了。”
问也问不出,夏蒹看着裴观烛财大气粗地从衣襟里摸出几锭银两,搁在手心里一路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桌面。
“再定一间上房,”他将银两垒到柜台桌上,“顺便送两桶热水过来。”
……
夏蒹也不知道,就涂个口脂,怎么还至于花这么多钱定套房。
不过也挺好的,反正裴观烛这人天生与爱欲绝缘,而且睡觉不打呼噜,身上不仅没有体味还一直都挺香喷喷的,跟他睡一块儿,保准能一觉到天亮。
夏蒹将跑堂刚搬来的热水倒进浴斛里,又加上温水,伸脚探进去,温度刚刚好。
泡澡永远让人觉得放松,夏蒹自从离开上一间客栈后还没泡过澡,辛劳多日,温热的泡澡水一下子便驱散走身体的疲劳,夏蒹在浴斛中多待了一会儿才换上客栈给她准备的衣裳出来。
深夜静谧,屋内点着一盏灯台,裴观烛正坐在编织垫上,身子半融进夜色里,借烛光照着手中新买的口脂。
“坐过来。”他没回头,却给人感觉此时心情不错,夏蒹坐到他面前的编织垫上。
客栈屋里没镜子,夏蒹只得面对他,稍稍抬起眼,看着少年被烛火映照出水色的漆黑瞳仁儿里,独属于自己的倒影。
兴许是她目光太过专注,少年指尖捻着一抹红,却迟迟未动,目光自她唇上移,与她对上视线。
“我总是觉得,”少年倾身上前,墨发垂落,指尖那一抹殷红印上少女的唇。
夏蒹眼睛微微瞪大,少年凤眸与她平视,指尖却摁着她的唇,久久不松。
“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却也十分温柔,“我便会无法满足。”
“……无法满足?”
檀香味染,添着若有似无的花香,夏蒹吸了一口气,才闻出来那是属于花朵的熏香味。
想必是他才从那位宋小姐的房中出来,商队女儿,运送的货物中搬了一抬又一抬香料,房中肯定常备了这类熏香。
她有些晃神,只觉得原本熟悉的味道,此时此刻倒是添了几丝陌生感。
印在她唇上冰凉的指尖带着殷红游走,夏蒹的思绪不随控制,跟着这抹无法忽略的冰凉,轻轻抿了下唇。
唇瓣微抿,上下轻碰,温软触到他小指。
裴观烛起眼,像是有些怔然,忽然低低轻笑出声。
“确实……无法满足,”他弯起如画眉眼,指尖捻住她下唇,一点一点将殷红补满,“我听闻女子但凡出嫁前夕,便会被家中年长女眷赠送一些同房需要用到的书籍,是吗?”
“哈?”夏蒹脑袋轰的一下,张开嘴,冰凉的指头却探入唇缝,直直抵住她下牙。
“从没有人教过我那些东西呢,”他直起身,衣襟微乱,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被烛火一映,原本的苍白也好似添上昳丽姝色。
兴许是看她愣神,抵住她下齿的冰凉指尖似惩罚般轻轻划过,发痒,也极为怪异,夏蒹心尖都随着发起颤来,脚趾紧紧蜷缩。
“所以,夏蒹你来教教我吧?”距离靠近,气息交织,少年凤眸若夜,眼底却倒映着一点浅缓的亮。
晚明。
晚明。
那位大儒,还真是会取名字。
夏蒹看着他的眼睛出神的想,耳畔听他声音温柔至极,就好像轻轻挠着她的心一样,“教教我,该如何满足。”
好色,靠。
夏蒹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脑海中想到无数个以前无聊翻网页的时候看到的,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了。
她张嘴想说话,口中抵在下齿的冰却忽然划过她舌尖,夏蒹后颈一麻,下意识往后仰,没料身子一软,再也忍不住的往后倒去。
“唔——啊!”
她躺倒在地塌上,身后压着裴观烛护着她的手,原本就未愈合的后背疼到她禁不住短促喊叫一声。
眼里不受控制泛出泪花,夏蒹蹙紧眉手往后伸想摸摸自己的后背,却碰到裴观烛冰凉的手。
“怎么回事?”扶着她身子的少年微微蹙起眉,前两日便见她不停揉后背,原不是衣裳不合适么?
“我……我就是,磕了一下。”夏蒹想起裴观烛之前对待她身体受伤了的种种反应,支支吾吾胡乱编了个借口。
“转过去。”少年的手掀着她翻了个身子,夏蒹趴在地塌上,面色涨红感觉身后少年的手极为不熟练地缓慢撩起她上襦下摆。
“裴……裴公子,”夏蒹真受不了了,“你让我自己来吧。”
她赶紧把衣摆往上一拉,后背皮肤没了衣裳遮挡,暴露在空气中泛着凉,夏蒹闭紧眼,只当身后的裴观烛是澡堂子里的搓澡大姐,随意他打量。
冰凉的手却触上她腰肢。
夏蒹一个激灵,想要转过头,却被一只手从后抓住了后脑勺。
“怎么回事。”
五指没用力的插进她发间,扣住她后脑勺无法转过来,裴观烛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原本雪白无暇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添上的青痕。
“这绝非磕碰,”指腹寸寸划过手下染着青痕的皮肤,裴观烛的眼睛瞪得很大,嘴角怪异的勾起来。
“是谁干的?”
第36章 彻骨寒意
“我……我真的就是不小心撞到的。”
看不到他的脸,夏蒹只能从他的语气里揣摩他目前的情绪。
但是听不出来。
轻声细语想必早已经刻进他的骨髓里,就连触在她腰背上的手都只是透着寒,无一丝急躁,让人完全猜不透。
和他相处好像总是如此。
只觉得他像是披着人类的皮,内里漆黑一片,以前这样的想法还并没有太深,此时此刻,她后脑勺被对方毫无温度的手抓着,夏蒹才头一次感到这种无措。
也是无措,让她下意识撒起谎来。
“这样,”身后的声音很温柔,“原来是你自己磕碰的么?”
“对,”夏蒹一刻也没犹豫,“就是我自己磕到的,就客栈的大门嘛,我跟大家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挤了一下,就磕到了。”
“这样。”
他又开始低声笑了,夏蒹垂下眉眼,忽然感觉出一点异样,抬眼,是裴观烛的头从后探了过来。
墨发一缕缕垂落,他面上还挂着笑,眼睛也是弯的,但是漆黑瞳仁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又在骗我。”
夏蒹看着他嘴唇开合,耳朵里灌满了这句话,心不受控制狂跳起来。
“我没——”
“我常被别人打,”他凑近,夏蒹看清了他眸中明晃晃的讥讽,“夏蒹,你觉得有什么伤是我看不出的?”
“就算是热铁炙烤的伤,跟烛火的烫伤,我都分得出来呢,”他抬起抚在她腰背的手捋过墨发,对着烛光,夏蒹看到他右耳后有一块不大的烫伤,似一块梅花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正正巧巧能被发丝遮住。
少年低低笑起来,“你觉得,你背后的伤我可能会看不出吗?”
谎言被识破,夏蒹眼睛盯着裴观烛耳后的疤,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对方冰凉的手从后伸过来,爱怜般不断摩挲着她下颚的皮肤。
“好烦啊,”他面上的笑不知何时掉了下来,“为何?为何你总是说谎话,总是说谎话,总是说谎话,一次又一次,这次又为了别的人骗我,你是觉得我会把那个人杀掉,对吧?为了那个人的命,不惜欺骗我,为何?为何要这样?为何每个人,每个人都会这样,你们总是会过来像这样欺负我,欺骗我。”
“我没——!”
话语中断,是裴观烛的手盖上了她下半张脸。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了,”他唇角挂起笑,却很浅,指尖抚摸着她的脸,“果然,果然我就该早点把你做成灯笼的,虽然你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但是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很想,很想杀了你,可惜你太聪明了——”
他纤细的手往下,指尖如冰凉的蛇尾划过她脖颈,挑开她衣衫触碰到她胸口那道结痂。
“快点好起来吧,”他漆黑的瞳子藏在垂落的墨发后,盯着她的眼睛,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我马上就要忍不住了,快点,快点让我杀了你吧。”
“啪”的一声,是裴观烛的手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