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一听,顿时有些个头疼,荆白玉这小孩看来是想要整自己一番才肯罢手。
荆白玉挑眉道:怎么了?方才不是叫着要留在本太子宫中用膳吗?眼下莫不是急着回去相会美娇娘,倒是不愿意留下来了?
太子误会了。厉长生被他揶揄一阵,眼看着小猫儿守门,大有自己若敢立刻离开,便要一口咬掉自己脑袋的架势
厉长生只好说:能与太子殿下一同用膳,长生自然荣幸之至。
灵雨。荆白玉高声呼唤,道:准备晚膳。
是,太子殿下。灵雨立刻答应下来。
灵雨恭敬的答应一声,垂首退了下去,行至殿外吩咐传膳之事。
她刚走出来,便听到几个窃窃私语的声音
一个宫女小声说道:这流安世子,端的风流倜傥呢,模样果然是顶好的!
谁说不是,竟是比期门郎还要俊美许多。
什么呀,你可别乱说,若让期门郎听到了,可是要着恼的
她们正说着顽笑话,便有个身着侍卫衣饰的男子,突然悄悄从后面走了过去,突然发声说道:各位姊姊再说什么?我怎么听到了自个儿的事儿?
哎呀,是韩大人来了。
宫女们见到那侍卫,全都笑盈盈的,眉目之间诉说不尽的情话缠绵模样。
这韩大人便是众人口中的期门郎,说起来期门郎一职,原是负责狩猎之事,不过如今便是皇上与太子殿下身边的亲随。
而这韩大人,名唤韩忠德,乃是期门掌,是太子殿下荆白玉身边的第一贴身侍卫。
这韩忠德长相周正俊美,眉间稍有一丝丝轻佻与纨绔之气。他这一身身手,其实并不算太好,年纪轻轻便做到了期门掌这个位置,着实让人意料不到。
韩忠德虽是期门掌,但并不随时侍奉在太子荆白玉身边。荆白玉对于他,瞧上去并非有多么信任可言。
这其中自然有些个小道道是不为人知的。
例如这韩忠德的家世关系
韩忠德乃当今皇后的亲表弟,年纪不大,却极为懂得讨好皇后。
本来陆轻舟乃皇后弟弟,有陆轻舟在太子身边,皇后最是放心。可皇后渐渐也发现了端倪,陆轻舟早已成了太子的心腹,再不是什么可为自己所用之人。
正巧这个时候韩忠德在皇后面前表忠心,皇后心里寻思着,自家人总比重用外人要强,便答应下来,给韩忠德弄了个期门掌的官职,送到了太子荆白玉身边。
荆白玉对于韩忠德的身份和意图再清楚不过,如何能叫他时刻在自己身边监视着?
韩忠德模样俊美,宫女们瞧见他都心慌意乱,面上皆红了些许。
韩忠德笑着道:各位姊姊,方才在说什么呢?怎么的我一来,你们便不说了?
也没什么的。一个宫女娇羞开口,说:期门郎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应当伺候在太子殿下跟前吗?
她无心一说罢了,韩忠德脸上有些个不好看,表情变了数变。
太子不愿意叫他一直跟着,韩忠德也是知道的。这不是,太子似是有什么要紧事,便将他给赶了出来,只得在左右游荡。
灵雨见她们无事嚼着舌头根,当下脸色一沉,走过来呵斥说道:都在做什么?
灵雨姑姑
宫女最怕灵雨,连忙瑟瑟发抖的低声道:婢子们错了,请姑姑莫要生气。
宫女们哪里还敢聚在一起说笑,也不敢与韩忠德搭话了,急匆匆的便都散开,去做手头上的活计。
那韩忠德显然并不怎么怕灵雨,毕竟一个大宫女罢了,如何能赶得上皇后娘娘。他可是皇后娘娘的表弟,身份再是尊贵无比。
韩忠德面露笑容,反而往灵雨身边走了一步,道:灵雨姑姑,今儿个殿里来了什么人?这会儿还未曾离开,姑姑给我说道说道,可好?
韩忠德不过十八九的年岁,比灵雨小了不少,不过在灵雨面前并不害怕,反而一贯的轻佻纨绔。
灵雨模样好看,惯常冷着一张脸面,瞧上去不食人间烟火,倒是叫韩忠德一见便心中发痒。
旁的宫女见了韩忠德都是羞涩不已,只有这灵雨不理不睬,韩忠德心中便来了劲儿,想要将灵雨给拿捏顽弄与股掌之间。
灵雨见他说话凑的近,竟是还要拉自己的手,当下面露不悦,呵斥说道:期门郎莫不是忘了,前日里才受了太子殿下的责罚罢!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记性,还真是记吃不记打的。
你
韩忠德顿时脸色大变,道:你不过一个小小宫女,在我面前何必拿乔!你可知我到底是何人?
皇后的表弟,灵雨早已听太子荆白玉说过,并不什么稀罕的。
灵雨冷笑一声,道:婢子只知,期门郎乃是太子的亲随,应当处处听从太子命令,而不是整日里拈花惹草。
灵雨说罢了,不再与韩忠德多说一句,已然转身离开。
这期门郎是个什么人?
远远的,有人突然开口发问。这人可不就是厉长生。
反正传膳还需一会儿,荆白玉抱着一怀抱的小老虎,想要带它们到院子中顽耍一会儿。当然了,荆白玉还存心恶整厉长生,便要厉长生一道过去,陪同在侧。
这厉长生一动,小猫儿也动。厉长生行一步,小猫儿行一步,仿佛防贼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他们放走到殿门口,厉长生便瞧见了灵雨与个期门郎发生了不快。
昔日里,灵雨与厉长生关系颇为不错。这灵雨被人调戏,厉长生自然不可做事不理。
什么人?
荆白玉抱着小老虎们,冷冷的笑了一声,道:可不是与世子一样,自然都是该死的人。
厉长生一听,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荆白玉的危险指数仍然居高不下。
厉长生在太子殿中留下用了晚膳,随后行至车马署,便坐着车舆回了驿馆。
归来之时天色已黑,驿馆门口并无什么人,唯独站在宛阳郡主一个,走来走去,片刻也安宁不得。
厉长生从车舆中走下来,便听到宛阳郡主的大喊声。
宛阳郡主说道:厉长生!厉长生!怎么样啊!你把小旻带回来了没有?
厉长生微微一笑,道:自然带回来了,便在车舆之中。
与厉长生一道归来的,还有宋旻,这乃是厉长生与荆白玉计策间的一部分。
宋茗重新换回了女装,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缓慢的从车舆中走了出来,长发垂在他的脸畔,挡住了他大半的表情。
宛阳郡主一瞧,道:小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郡主。宋旻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微笑,说:叫郡主您担心了。
厉长生亦是露出一个微笑,笑的颇为耐人寻味,道:说起事儿来,倒的确是有点事情的。郡主还未有听说?太子殿下对小旻姑娘一见钟情,已经准备迎娶小旻姑娘为太子妃了。
什么?!
宛阳郡主声音抬高了何止一个八度,眼珠子差点直接脱框弹出,整个人已经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道:太太太太太子妃?!这是真的吗?
宋茗听了厉长生的话,脸色有点难看,不过还是垂着头点了点。
宛阳郡主顿时一副虚弱到差点摔倒的模样,拍着胸口说道:不行不行,叫我冷静一下,我我呜呜呜,太子殿下那般好看,怎么就瞧不上我呢?
呜呜,太子殿下呦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厉长生听着宛阳郡主的叨念,止不住有些想笑,安慰说道:郡主,强扭的瓜不甜。
管它甜不甜!宛阳郡主委屈的道:这瓜长得好看,比甜重要多了!
这厉长生哭笑不得,低声道:险些忘了郡主殿下乃是颜控
太子殿下荆白玉对宛阳郡主身边的一个侍女一见钟情,竟是不顾侍女身份卑微,硬是要迎娶她做太子妃。
这事情当天晚上便传遍了整个大荆都城,可谓是眼下最为着人震惊的消息。
太子殿下刚刚度过十八岁生辰,身边一位女子也无,这头一位太子妃,竟是个小小侍女。
一时间各种传闻接踵而出,简直多姿多彩。
宛阳郡主一脸落寞的回了房间,决定一个人静一静。
那面厉长生与宋旻亦是往驿馆里走去。
行到宋旻房门口,宋旻便停住了脚步。
厉长生回头瞧他,指了指房间,道:进来,在想什么。今天我跟你一块都住在这房间里休息,需要保证你的安全,否则如何将那些人引出来?
宋旻垂着头,未有开口。
厉长生与荆白玉说,有个办法可以将那些贪赃枉法之人钓出。
这办法便是将计就计,按照荆白玉先前的所作所为,坐实了荆白玉强掳小旻姑娘的事情。
太子欲要迎娶小旻作太子妃,这事情乃是厉长生故意让人散播出去的。
若是太子真的对小旻一见钟情,要将小旻娶为妻子,那这事情在那些个想要杀死小旻的刺客耳中,便是晴天霹雳。
他们决不能叫小旻真的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宋旻可是宋茗的义子,若是宋旻恳请太子荆白玉彻查贪污一案,那当年的事情,绝对会被翻出。
厉长生这是在逼那些个刺客,趁着小旻还未进宫之前,叫他们果断的对小旻下手。
宋旻站在原地,低声说道:对不起
厉长生回头瞧他,笑着说道:你与我非亲非故,无需对得起我。
宋旻听了厉长生的话,心中一阵复杂,话语哽噎在嗓子里,一时不知要再说什么。
他一心想要复仇,谁知道到头来,一切执念却是笑话,自己仿佛最大的笑柄。
宋旻心情低落,就好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力不从心之感蔓延了他的全身,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也无法左右自己的方向。
吱呀
厉长生还未打开自己的房门,房门却应声而开。
屋里黑洞洞,简直便是撞鬼的模样,然而厉长生却无丝毫恐惧。他似乎早知道屋内有人。
荆白玉板着脸从屋内走了出来,道:磨磨蹭蹭做什么,都进来!莫要坏了本太子的大事。
原来荆白玉亦是一同从宫中而出,早已带了人在房间附近埋伏起来,就等着刺杀小旻的人自投罗网。
荆白玉开门催促,厉长生与宋旻这才都入了房间。
房内不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宋旻心中也正是这般漆黑一片,他并不觉得不适应,摸着黑走到角落,颓废的坐了下来。
厉长生开口说道:太子小心,莫要摔倒。
若是点了灯,恐怕刺客有所察觉屋内情况,所以他们只能这般摸黑行事,的确容易摔倒。
荆白玉听了厉长生的话,止不住冷笑一声,道:本太子?我看莫要摔倒的是世子你罢。
厉长生微笑不语。
这天色太黑,荆白玉无法瞧见厉长生的笑容,只能看到厉长生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异常的温柔,却又有说不出的老奸巨猾。
啊
荆白玉正心中一动,觉着厉长生不安好心。下一刻便低呼了出来,他脚下一绊,真的差点子摔倒。
太子殿下小心。
厉长生动作又稳又准,伸手搂住荆白玉,以免他会真的摔倒。
荆白玉虽长高了不少,可这个子与身板,着实不能于厉长生相提并论。
厉长生感觉,荆白玉抱在怀里,仍是小小一只,有些单薄可怜的劲头。
荆白玉一脸不敢置信的被厉长生扶住,瞧着近在咫尺的厉长生面容
他眼睛瞪得浑圆,脸色渐渐狰狞,大声呵斥道:你!你竟敢绊我!
嘘
厉长生脸色坦然,毫无愧色,还捂住了荆白玉的嘴巴,低声道:嘘,别喊太大声,旁人会听到的。
唔唔唔!
荆白玉气得要死,只觉得胸口里滚油开了锅,那沸腾的热油,竟是一直滚到了头顶,差点将他给气炸了。
厉长生微笑着说:若我不绊倒太子,怕是没机会扶太子您了。
荆白玉并非不小心摔倒,而是突然被人伸腿绊了一下。厉长生这出其不意的,荆白玉哪里想到他会如此下作,一个无有防备,果然差点便被绊倒。
厉长生这英雄救美的一出戏,又是旁人想也不敢想。
荆白玉气得狠狠将他一推,道:好得很呢!你好得很!你给本太子等着!
厉长生听他放下狠话,却也不作一回事,反而笑了笑。
厉长生干脆换了个话题,说道:太子殿下当年未有直接将贪污之人揪出,那背后之人,恐怕有着极大的势力罢。
这话题转变之快,叫人猝不及防,荆白玉一愣,那面颓废的宋旻倒是抬起了头来。
当年宋茗的谋反罪名,被荆白玉换成了贪污,而贪污的那伙人却逍遥法外。按照荆白玉的性子,全不应该如此。
若是换了旁人,怕是又要误会荆白玉一番。但厉长生这个人,做什么都比旁人多一副玲珑心窍,做什么都比旁人再细想三分。这略加考虑,也便能明白荆白玉当时的处境。
荆白玉心窍一颤,不由多看厉长生一眼,竟是又叫他给说中了。
荆白玉为何放过那些贪污之人,眼下才要引蛇出洞,用宋旻来做钓鱼的诱饵?
不是他当年不想做,而是他当年无法做。
荆白玉终于开了口,道:当年证据不足,若我贸然提出,恐怕半数以上的朝臣都会怨声载道,骂本太子昏庸无能。
宋旻有些个纳罕,他虽未有开口,但目光已然出卖了他。
宋旻很是好奇,那贪污之人到底是谁,竟这般势力滔天。
厉长生并不着急,也不好奇,他心里早已有了一个猜测,是八九不离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