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陆政安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晓得宋淮书嗜睡是正常反应,便也放心下来。
两人付了诊金走出药铺之后,仍是有一种如坠梦中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仿佛跟喝了二两假酒一般。
陆政安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宋淮书的手臂,回想起老爷子方才说的话,低头又去看了眼宋淮书仍是一片平坦的小腹时,忍不住感慨道:“我还当是你染了风寒,没成想竟然是有了身孕。还好听长根叔的话带你来药铺看了一下,否则,若是……”
陆政安的话还没说完,嘴巴立时被一只温热的小手给堵上了。“街上还有人呢,有什么事回家说不行么?”
被捂住嘴巴的陆政安垂眸便瞥见宋淮书那张红的能滴出血来的脸,忍不住笑着在他掌心啄了一口。
宋淮书见他竟然这般大胆,立时将手掌缩了回来,低声骂了句‘没羞没臊’之后,便大步往前走去。
陆政安见他走的这般速度,想到他腹中月份尚小的胎儿,不禁有些担心。
疾步追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嘱咐道:“先前大夫说得你可都忘了?走这么快做什么?千万要小心着点儿。”
宋淮书被陆政安弄的彻底没了脾气,任由他牵着手慢慢往前走。然而待两人转过街角,偏离回家的方向反而往宋家走去的时候,宋淮书立时停住了脚步。
“不是要回家么?你这是准备要去哪儿?”
“你现在是双身子,大夫说了要吃些温补的东西。我去菜市街买些东西,你先去岳父母家待一会儿,等我买完再过来接你。”
宋淮书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和父母说自己身怀有孕这件事,如今听陆政安说要先送自己回家,立时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我还是不去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父亲母亲说,要不还是先别去了。我也没什么要紧的,可以跟你一起去菜市街的。”
陆政安看着如此抗拒的宋淮书,一时间也不只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正在准备妥协的时候,只见宋希仁正背着手从街角转出来往铺子里去。
宋希仁在看到陆政安和宋淮书的第一眼,还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直到又往前走了几米后,确定是自家两个孩子,顿时又惊又喜。
“诶,你们两人今日怎么来镇上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去家里?”
宋淮书看着突然出现的父亲,一时间眼泪都想下来了。抬眸看着陆政安,眼神里满是惊慌。
陆政安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掌,笑着回道:“这不马上就要天冷了,我跟淮书过来打算添置两件过冬的棉衣。父亲可是要去铺子里?”
见宋希仁点头,陆政安继续道:“那您先去,我和淮书回去看看母亲。”
今日铺子里上货,宋希仁自然要去盯着一些。听陆政安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行,你们回家之后切莫着急走,等铺子里的事忙完,我就回家。”
瞧着宋希仁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宋淮书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跟着陆政安一起往家走去。
推开宋家的大门,宋兰氏正坐在院子里缝衣裳。抬头看到宋淮书和陆政安进来,忙放下腿上的簸箩起身迎了过去。
然而,在看到宋淮书一脸不悦后,宋兰氏脸上的笑意也慢慢落了下去。看着陆政安,偏了下头轻声问道:“这孩子怎么了?怎么拉着个脸?”
闻言,陆政安忍着笑意对宋兰氏摇了下头,“没事儿,我去菜市街买些东西,晚一些回来再跟您说。”
自打两人结契之后,陆政安对宋淮书的好都是有目共睹的,此时宋淮书拉着脸回来,宋兰氏也丝毫不认为是同陆政安有关。
转头看了一眼反常的宋淮书,宋兰氏应了一声,便让陆政安去忙了。而宋兰氏自己追着宋淮书来到里屋,看着一脸倦意的孩子,弯腰帮他把被子盖好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听到母亲的问话,宋淮书唯恐她误会了陆政安,忙开口解释道:“没有,可能是吃多了,胃有些不舒服。您别担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宋兰氏并没有对宋淮书的话起疑心,看他眉宇间满是疲惫,爱怜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声说道:“那就先睡一会儿,等醒了咱们再说话。”
宋淮书躺在被窝里,感受着额头上母亲温热的掌心,藏在被子里的手也悄悄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处。
想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宋淮书只觉得心下软的都要滴出水来。想象着孩子出世后,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日子,宋淮书弯起嘴角额头在宋兰氏掌心里蹭了蹭,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待陆政安拖着几只鸡鸭,以及十多斤的猪羊肉回来的时候,宋兰氏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到底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现在天儿冷,这些东西都能放的住了。这羊肉我买了十斤,等下您留下一些。羊肉性温,您和父亲多吃一些没坏处。”
陆政安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还没把手洗干净,便问宋兰氏道:“淮书呢?可还在睡?”
见陆政安回来就先找宋淮书,宋兰氏心里很是欣慰,点头回道:“还睡着呢,看脸色好像有些不舒服。我问他说是吃多了,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
听宋淮书竟然找了个这么个借口,陆政安不禁觉得好笑。不过 ,宋淮书有了身孕这事儿,陆政安并不打算隐瞒宋家两位长辈。毕竟他什么都不懂,凡事还得需要他们两人从旁指点着。
陆政安把手洗干净后,仔细的看了眼宋兰氏的表情,这才说道:“母亲,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一下。这件事可能听上去不可思议,但是请您务必相信我,也切莫太过激动。”
宋兰氏听陆政安这么说,立时起了好奇之心,仰头看着满脸笑意的陆政安点了下头,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神神叨叨的。”
闻言,陆政安挠着头轻笑一声,“嘿嘿,这几日淮书老觉得乏得慌,我今儿下午带他去药铺里看了看。大夫说,淮书有身孕了。”
宋兰氏听陆政安说宋淮书竟然有了身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淮书,他,他……”
“回春堂的大夫帮着把的脉,应该是不敢相信,所以又请了一个上了年岁,须发都白了的老先生帮着又看了看,确定淮书有宝宝了。”
闻言,宋兰氏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站在原地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陆政安继续说道:“淮书有些不好意思跟您说这事儿,但是这么大的喜事儿,我觉得还是提前跟您说一下的好。”
“是要说的,是要说的。我,我以为淮书跟你这辈子可能就跟孩子无缘了。没想到,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宋兰氏一边说,一边对着正北方双手合十拜了拜。
陆政安看着宋兰氏如此激动,忙在一旁劝道:“母亲也别太过激动,免得伤身。大夫说淮书身体还可以的,应当也没什么问题,您别太担心。”
宋兰氏对陆政安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转念想到天气马上就要冷了,两人在山上终归是不方便的。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我相信你肯定能把淮书照顾好,只是眼下就要入冬了,淮书又怀了身子,怕不是太方便吧?实在不行,你俩就搬回来住。”
听到宋兰氏的话,陆政安应了一声。“回头我问问淮书的意见,他若觉得山下方便,我就带他回来住。”
说完,陆政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一脸喜气的宋兰氏,说道:“我和淮书年轻什么都不懂,等淮书月份儿大了,很多事怕是少不得母亲多费心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淮书睡了有一会儿了,你去屋里看看他,我去厨房给他打一碗糖水鸡蛋,免得他醒来肚子饿。”
陆政安看着宋兰氏进了厨房,这才转身进了里屋。
此时,床上的宋淮书已经醒了,抬眸看着撩开门帘进来的陆政安脸色微红。“你是不是已经同母亲说了?”
陆政安走到宋淮书床边蹲了下来,握着宋淮书的手,与他目光相对。
“说了,母亲她很高兴。”
说着,陆政安松开宋淮书的手,把自己的手掌隔着被子贴在了宋淮书的小腹上,低语道:“真神奇,这里竟然有了一个宝宝。”
第六十六章
两人出来的匆忙, 家里还有一堆活计等着做。陆政安和宋淮书到底没在宋家过夜,陪着宋淮书吃了碗糖水鸡蛋后,陆政安便租了辆马车, 带着宋淮书回到了化龙山。
对于宝宝的突然到来,让陆政安简直又惊又喜。时不时的盯着宋淮书的肚子一阵傻笑, 直看的宋淮书有些毛骨悚然。耐着性子忍了两日,宋淮书终是忍无可忍将陆政安赶去干活了。
不过, 陆政安听说怀孕的人多少都有些反应,便是宋淮书恼羞成怒了, 他也不敢离开宋淮书身边。
观察了一阵子, 见宋淮书能吃能睡,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陆政安这才放心下来。
想到忙了一半的果园,陆政安细细嘱咐宋淮书一番,就继续去园子里干活儿去了。
不过, 陆政安还是有些担心宋淮书有什么意外,便特意在村里寻了一口钟, 让他有什么需要就敲钟,这样他在林子里听到就能往家赶。
宋淮书看着那口钟极是无语,但心里也知道陆政安是担心他。所以在面对陆政安巨细无遗的嘱咐,宋淮书只能耐心听着。
好不容易等陆政安说完,提着剪刀和短锯出了门, 宋淮书这才忍不住松了口气。低头轻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只觉得这日子过的很做梦一般。
知道宋淮书竟然有了身孕, 宋希仁和宋兰氏在两人自镇上回来的第二日, 便赶着车又送了一堆吃食过来。陪着宋淮书待了大半日,又给宋淮书做了不少好吃的, 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只是宋淮书毕竟是以男子之身受孕,加上又是头胎,生怕陆政安照顾不到,宋家老两口隔三差五就往山上跑。不是带吃的,就是带用的。
陆政安家住在村外,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家的异常。倒是有一个经常在化龙山上采药的人,察觉到了有些不同寻常。
而那个人,正是先前与陆政安不对付的葛婆子。
葛婆子对宋淮书印象极好,见原本一直笑意吟吟的宋淮书,突然变得蔫嗒嗒的,而且脸色也不是很好,但凡出门陆政安和他娘家父母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还当是宋淮书得了什么病症。
葛婆子本想去问问宋淮书的情况,然而到底是没见过宋淮书单独出门,心里实在是惦记。
想到村长陆长根两口子与陆政安家一直走的挺近,便瞅着陆杨氏在村头磨面的空档,问她宋淮书究竟怎么了。
因为家里的母羊这几天生产,陆杨氏一直没敢出门。一听葛婆子说淮书生病了,甚至他娘家爹娘都时不时上门探望,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葛婶子这话当真?我最近没怎么出门,真不知道淮书生病了。”
葛婆子虽然平时嘴里没什么实话,但陆杨氏相信这等事儿她定然不会胡咧咧。
一边推着磨,陆杨氏心里惦记着宋淮书。一袋子玉米到底是没推完,就把磨盘上碾了一半的玉米搓进簸箕里,急匆匆的回家了。
陆杨氏从里屋捡了半篮子鸡蛋,嘱咐陆迎春看好门户便急匆匆往山上走去。
待陆杨氏来到陆政安家门口的时候,宋兰氏也刚从骡车上下来,手提还提着一条一尺来长的鲤鱼。看到陆杨氏急匆匆的走过来,宋兰氏忙笑着迎了上去。
“亲家婶子过来了?怎么还提了这么多鸡蛋?”
因为宋淮书的不同寻常,陆政安同宋家的两位长辈商议,暂时不跟外人说宋淮书怀孕的事,便是陆长根夫妇也暂且不提。
此时,宋兰氏看着提着东西上门的陆杨氏不禁有些疑惑,心里不由在想陆政安是不是说漏嘴了。
“我这几日家里事忙,也没顾得上往这边来。听说淮书那孩子身体不舒服,我实在是惦记得慌就过来看看。老姐姐,淮书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两人说话间,陆政安和宋淮书听到门口的动静,走出来查看。在看到门口与宋兰氏说话的陆杨氏,两人下意识的转头对视了一眼。
听陆杨氏话里的意思,她并不知道宋淮书怀孕的事,不由得松了口气。于是笑着对陆杨氏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前几日染了风寒,将养几日已经大好了。你家里这般忙,还劳烦亲家婶子跑来看看。”
闻言,陆杨氏不由得放下心来。见陆政安和宋淮书从屋里出来,忍不住嗔怪道:“淮书不舒服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葛婆子跑过来问我,我才知道这事儿,可把我担心死了。”
说罢,陆杨氏见宋淮书穿的单薄,转头看向陆政安嘱咐道:“淮书风寒才刚好,你怎么不让他穿厚一些。穿这么单薄,万一再吹了冷风反复了可怎么好?赶紧进屋,别站在门口说话了。”
宋兰氏一直对陆政安这个远房婶子感官极好,招呼着陆杨氏进屋,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政安和淮书这俩孩子都孝顺懂事儿,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想着我们。如今孩子生病,我这做长辈的哪能不过来看看?如今知道淮书没事,我也就不挂念了。”
陆杨氏站在院子里同几人说了几句话,正准备转回家去。忽听得门外陆迎春小丫头,惊慌失措的喊道:“娘,娘啊,你快回家看看吧。咱家的那头大母羊要生了,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陆迎春话音落下,小小的身影也已经跑进了院子。看到站在她娘对面的宋兰氏,陆迎春乖乖的问了声好,随即冲到宋淮书和陆政安面前,拉着他们两人的手就准备往外跑。
“政安哥,小宋哥,走跟我一起去我家看母羊生宝宝去。”
陆迎春莽撞的举动惊得陆政安冷汗都出来了,忙一把拉住陆迎春的的手,把她的手从宋淮书的手臂上扯开。
这还是陆迎春第一次被陆政安这般对待,表情惊讶的看着陆政安,忍不住问道:“政安哥,你怎么了?”
陆政安在扯开陆迎春的手臂之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大了。只是现在宋淮书肚子里的宝宝还没到三个月,不适宜剧烈活动。
而且陆迎春这小丫头这般生拉硬拽,陆政安自然是极不放心的。
听到陆迎春的话,陆政安不由得尴尬一笑。“你小宋哥身体才刚刚痊愈,大夫交代过不好活动过大了。”
陆迎春一听陆政安这般说,这才察觉到自己太过莽撞了,忙跟宋淮书道歉。“小宋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现在不能跑。”
宋淮书听着陆政安的借口,本就觉得臊得慌,如今听到陆迎春的道歉,忙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不打紧的,你又不知道,以后咱们小心点儿就行了。”
陆杨氏对陆迎春这个女儿已经无奈至极,想到家里正在生产的母羊,也顾不得教训她。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后,便扯着不愿回家的陆迎春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