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潋诧异的看着这么如入无人之境的燕挽亭就这么一手端着一盘精致糕点,青丝如瀑散落,腰间坠着玉笛,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怎的,秋潋见了本宫,这般惊讶么。
燕挽亭一双狭长的凤眼带着几分笑意,唇角上挑,一副开心的模样。
你...你怎么会来。
初时的惊讶过了,夏秋潋低头咬了咬唇,掩去眸中的慌乱,轻声问道。
这..不该是燕挽亭来的地方。
给秋潋送点吃食,想必秋潋也该饿了。
燕挽亭把手中端着的糕点放在桌前。
一块块码的整整齐齐白色的精致糕点,躺在淡绿色的盘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可是这...
夏秋潋微微蹙眉,抬眼看着燕挽亭。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送一盘糕点的吗。
不该我来,对吗。燕挽亭接过她的话,甩开碍事的宫服裙角,大大方方的落座,便率先从盘中执起一块糕点,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秋潋不如莫要纠结我该不该来,先尝尝这糕点如何。
夏秋潋仍未动手,她依旧目光清冷的瞧着燕挽亭,眸中带着几分打探。
殿下来此,就不怕陛下知道责罚吗。
父皇他今日有要事处置,夜里怕是来不了,又怕冷落了秋潋,便要本宫前来陪陪秋潋,怎的,秋潋可是失望了。
燕挽亭的笑容有几分戏谑,唇角站着糕点的碎屑,瞧上去纯真无邪,只是眸中的幽暗却惹的人心底一惊。
夏秋潋敏锐的察觉到了面前燕挽亭的异样,说不出的压迫感就这么压在心头,有些闷有些慌。
殿下怕是跟秋潋玩笑罢。
夏秋潋稳了稳神色,轻声问道,她细细的探究着燕挽亭的眸色,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燕挽亭眸中的幽暗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清亮,漆黑的眸子轻轻一转,便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桌面,轻笑出声,她似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秋潋倒是机敏,我不过是找个借口过来瞧瞧秋潋罢了。今早便听闻宫里的人说,父皇今日会召你侍寝,待我去你殿里时,却只瞧见了哭啼啼的小胖子,未曾见到你。
那殿下今日寻秋潋,可是有何事。
心底的怪异感这般强烈,却又找不出源头,夏秋潋找不出燕挽亭突然寻到这的理由,心下疑虑万分。
来瞧瞧新娘子,父皇赐给秋潋的宫服是红牡丹,我可未曾见过秋潋穿过这般艳丽的衣裳,便想瞧瞧秋潋若是穿着这一身红艳似火的衣裙,会是何般模样,这么一瞧,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加美上几分。
燕挽亭敛着狭长的凤眸,带着几分惊羡自上而下细细打量着夏秋潋,的确有几分满足了好奇心的满足感。
夏秋潋楞了楞。
燕挽亭这般行为,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前世,陛下赐了她几身异国服饰,燕挽亭也曾半夜偷偷闯入她殿中,半撒娇半胁迫的要她夜里就穿上给她瞧瞧。
等夏秋潋换上了,她便一边说着漂亮,又一边嫌弃的说道:还是喜欢你穿白衣。
可这般说着,又不许她脱下,抱着她躺在塌上,仍她如何冷面相对,也不肯离开。
着实任性又有几分可爱。
虽然秋潋着一身红衣,这般美艳出尘,但我还是觉得秋潋着白衣更美。
燕挽亭撑着下巴歪着头一边瞧着夏秋潋那张清冷精致额面容,一边咬着糕点,扯着唇似有几分可惜。
你...
听着前世燕挽亭说过无数次的话,再次从她口中所处,夏秋潋还是抑制不住的心惊了。
秋潋约莫觉得我甚是无礼吧,但这倒是真心话,秋潋着一身白衣时,像极了从天上落入凡尘的仙女,出尘绝艳,叫人惊羡。
燕挽亭像个浪荡子似的,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夏秋潋,神色轻挑语气又认真,让人不仅猜疑她所说是真心还是玩笑。
殿下还是先离去吧,若是让人瞧见了,落在陛下耳中,殿下怕是会受责罚。
夏秋潋站起身,背着燕挽亭,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我倒是想走,可不知怎么,这右肩突然麻痒起来,着实恼人。
燕挽亭瞧着夏秋潋疏离清冷背影,摇头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挠了挠自己的右肩。
她的右肩,就是那次替夏秋潋挡箭留下的伤口。
夏秋潋闻言咬了咬唇,回头看向她。
果不其然,那趴在桌边的人,哪里见半分不适的模样,攀着自己的右肩眸子里一片笑意。
就算再想让燕挽亭走,此时也是说不出口的,夏秋潋莫名的觉得有几分气恼。
怎的这人还是跟前世一般,有时烦人的很,装可怜也不装的像些,那眸中的戏谑还怕人瞧不出来吗。
殿下的伤不是早就痊愈了吗。
夏秋潋的声音柔了几分,轻声细语的问道。
本来是痊愈的,只是今日晨起时,不小心撞了,这会又酸痛起来,怕是留下后遗症了。
燕挽亭皱着眉头煞有其事的解释着,末了还添了句道。
不如秋潋先给我揉了一揉,待不疼了,我再离去不扰秋潋春宵。
殿下既然这般说,那秋潋便恭敬不如从命。
夏秋潋原本想拒绝的,可燕挽亭那伤口的确是为她挡箭才有的,她本早就想瞧瞧燕挽亭的伤口,只是这人一开始便说痊愈了,未曾让夏秋潋瞧见过。
现今燕挽亭自己说出来了,那她正好顺势瞧一瞧。
燕挽亭一听夏秋潋答应了,倒是有些意外。
只是她还未曾反应过来,夏秋潋就行到了她身后,冰凉的指尖轻划过她的衣领,然后落在肩侧,轻轻一扯。
那衣裳大概是过于宽大不合身了,夏秋潋明明只是想稍微扯开一些瞧瞧她肩上的伤口,可就这么伸手轻轻那么一拉,竟然扯开了一大半,就连那淡白色的肚兜都引入眼帘了。
夏秋潋愣住了,脸微微一红。
燕挽亭倒好似没事人似的,侧头笑看着她的神色,戏谑道:秋潋这是想看什么?
第19章 决裂!
秋潋好生轻薄。
燕挽亭肩头一凉,楞了楞,随即低垂眉目,羞涩般嗔怪一句。
夏秋潋拉着燕挽亭衣领的手一僵,眸中神色一闪,有些无措的垂下了手。
她怎的想得到,燕挽亭的衣裳居然这般容易就拉扯了下来。
面前的人挺直腰背端坐着,半裸着香肩,肌肤如凝脂般雪白滑腻,肩头瘦弱骨感,却又不失圆润,美中不足的便是那肩下侧有一处一指长宽的狰狞伤疤。
虽然瞧上去已经痊愈了,伤处已经开始长出粉红色的嫩肉,但是瞧上去依旧醒目别扭。
夏秋潋咬着唇,红着脸微微抬眼偷瞧了一样,便僵住了身子。
她的目光落在那处疤痕上,半晌也挪不开目光,胸口闷闷的痛,说不出是愧疚还是心疼。
苍白冰凉的指尖轻颤的抚上了白皙的肌肤,触上那处伤疤。
夏秋潋的手虽柔软,但是着实冰冷,燕挽亭身子轻轻一抖,但也没有埋怨什么,只是眉头轻轻一蹙,丝毫不在意的伸手就要抓着衣领整理衣服。
薄唇轻轻上挑,说出的话风轻云淡,像是在宽慰夏秋潋。
你也莫要愧疚,那日救你只是情急罢了,所幸只是皮肉伤,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
夏秋潋按住燕挽亭的手,清冷漆黑的眸子染上几分凄楚,指尖有些不敢触碰般的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处有些刺手的伤疤。
还疼吗。
她的声音暗哑颤抖,几分心疼几分自责,几分听不出意味的复杂。
怎的这么傻,为她受的伤还不够吗,还要这么护着她。
已经好了,自然不会疼了,你别自责。
燕挽亭垂着头,长长微卷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目光,只是那唇角清冷的上挑,语气却温柔低沉。
冰凉的指尖一寸一寸的轻轻抚摸着伤疤,微微有些痒意,燕挽亭轻轻侧了侧肩,似想躲开夏秋潋的手。
殿下救我,这份情义秋潋心中记下,只是日后,殿下若是遇事,还是先顾忌着自己吧,莫要为了他人,伤了自己。夏秋潋看着那处伤疤,慢慢的收回了手,脸色依旧苍白脆弱,眸子里蕴着湿润的雾气。仿佛要滴下泪水般。
只是本宫的性子就是怜香惜玉的,见不得漂亮的女子在本宫面前受伤。秋潋若是心疼本宫,日后便好好护着你自己,也甚得本宫再英雄救美一回。
燕挽亭伸手将衣裳慢慢穿好,理了理衣领,语气间带着几分戏谑玩笑。
她这般漫不经心的话,就仿佛一阵烈风吹过夏秋潋的心,带着密密麻麻割伤的痛意,铺天盖地的涌,让人无处可逃。
夏秋潋微微喘息着,半退了一步,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人,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眸子。
她有些害怕,害怕燕挽亭这般不经意般的说出那些亲昵又宠溺的话,那不会让她更加感动,只会让她更加痛苦,更加愧疚。
燕挽亭不该对她那么好,她不配,她不配享受燕挽亭的好,不配燕挽亭对她这么温柔相待。
她故作冰冷的开口。
殿下这般做,是想拉拢秋潋吗,又或是想在秋潋身上得到什么。秋潋不过一个刚刚进宫还未封位的女子,实在想不到对殿下有什么利用价值,不如殿下还是说明白吧,也甚得秋潋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夏秋潋话音一落,燕挽亭就快速的转了头,她站起身,衣袖拂过桌上碟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糕点,扫落了两块精致的糕点跌在桌面上。
燕挽亭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夏秋潋,清亮的眸中带着几分不解和失望。
唇角冷冷的轻轻挑起,她半晌不开口,就这么看了夏秋潋好一会,脸色几变,而后慢慢趋于冰冷。
本宫原以为你我有缘,相谈甚欢,只是一心想要结交罢了。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以为本宫对你有所图,呵,你不过是父皇的一个尚未封号的嫔妃罢了,在姜国,也不过区区一个相国之女,于本宫来说,连一个宫女都不如,算是本宫看走了眼,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燕挽亭的语气冷到极致,就如同冰天雪地里的寒冰,甚至还带着几分厌恶。
殿下息怒,是秋潋多想了。
夏秋潋垂下头,手掌轻轻握紧,神色依旧冷漠。
你这般揣测本宫对你的真心,着实让本宫失望,看来本宫这些日子也算是自作多情,也罢,日后你就好自为之吧。
燕挽亭冷冷的哼了一声,看着面前示弱般低着头的夏秋潋,听着她那丝毫没有半点辩解的请罪,眼中露出几分失望厌恶。
说罢,便拂袖而去,神色阴郁冰冷。
燕挽亭已走了许久,夏秋潋却未曾抬起头,她静静的呆立着,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的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赫然闪着晶莹的泪光,她有些无力的一步一步走到桌边。
桌上盘子里的糕点依旧散着淡淡的清香,惹的人食指大动。
颤抖着的手轻轻的拿起跌落在桌上的那小块糕点,夏秋潋闭上眼,眸中一直垂垂欲落的泪水终于滑落了。
那清香的糕点递到唇边,她轻轻咬了一口,软糯清甜的糕点在唇齿间弥漫开。
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
夏秋潋咽下糕点,深吸一口气,白皙的脸颊上那一滴清泪缓缓滑落,落在唇边混着那糕点,被一起送进了唇中。
这一世燕挽亭该离她远一些,不该对她好,也不该亲近她。
就这么做一个厌恶她的陌生人,日后,等她赎完罪离去时,她才能继续平静欢乐的在宫中活着,忘掉自己这个恶毒的女人。
再找一个配的上她的如意郎君,岁月静好子孙绕膝,一直安安稳稳的到老。
这便是这一世,夏挽亭想要的,是她如今的执念。
夏秋潋不想再深究燕挽亭是否是重生,无论是不是,她都不想燕挽亭再在她身上用心。
算是幡然醒悟也好,处心积虑也罢,夏秋潋都不想燕挽亭再用那般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再像个蠢蛋一样,不管不顾的痴情自己。
唇舌上,那清甜的糕点不知是不是因混了泪水的缘故,苦涩感从喉口一直蔓延而下到胸口。
夏秋潋神色清冷的抬手抹去面上那泪痕,拂开衣袖,重新端坐在桌边,闭上了眼。
门外的晚霞一点一点的染上晴空,夏秋潋等着。
等着燕皇的莅临。
第20章 燕皇!
最后一丝晚霞慢慢消散在天边,一直无人问津的寝宫终于来了人。
一群群宫女嬷嬷排着队鱼贯而入,一盏一盏的点亮灯盏,把宫殿照的亮堂堂的。
鲜红的红绸挂在殿檐边,整排整排的灯笼笼罩着红烛,把那条通往宫殿的路照亮,仿佛一条指示着通往极乐的小路,画着精致人像花纹的灯笼乖巧的固定在那一排灯柱上。
夏秋潋端坐在桌边,看着身边那些忙忙碌碌的宫女,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神情清冷不悲不喜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子未曾起半点波澜,。
夏小姐,陛下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御膳房会端上佳肴,请小姐移步殿门口静候,恭迎陛下。
老嬷嬷面上皱纹纵横,身躯微微弓着,神色恭敬的站在夏秋潋身前。
劳烦嬷嬷了。夏秋潋才站起身,一旁两个静候的宫女就连忙过来搀扶。
夏秋潋没有避开,任由她们搀扶着,沿着那被红烛点亮的路,走到了殿门口。
冷清的宫殿似乎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两旁排排站立着一些垂头恭敬的太监,和一些昂头挺胸腰配长剑的威武的侍卫。
燕皇未曾来,这一路便都是恭迎他的人。
夏秋潋随着两个宫女的搀扶,微微低着头站在宫殿门口。
没有人敢抬头看着这个一身火红的绝美女子,他们或神色肃穆或垂头恭敬就是连一声咳嗽都不敢发出。
嬷嬷原本说陛下半个时辰内就会到,但是未曾想到的是,夏秋潋立在殿门口还未半盏茶的功夫,远处就亮起了一片灯火,随着点点嘈杂声,慢慢的接近了过来。
夏秋潋自然知道,这般夜里,敢在皇宫里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人,当然就只有燕皇这一国之尊了。
笼在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握紧,夏秋潋深吸一口气,对着那片缓缓而来的灯光,低垂下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