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院子,许以尚见身边都是江老太太的人,才温声道,“您和姐姐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晓得?我也按您说的去做了,可谁成想哲云将事办成那样?”
江老太太兀自忿忿,“哲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身上还有爵位,哪里配不上那个死妮子了?这样的亲事便是拿到李阁老跟前,我也能挺直腰杆!”
见儿子沉着脸不说话,江老太太又放软了语气,“你姐姐就求你这么一件事,你可不能哄她,她这些年不容易,你姐夫又不肯扶正了她,若是庭兰能嫁过去,她在婆家日子也好过一些。你那三个外甥女将来才能说个好人家。”
江老太太只有许以尚和许以柔两个孩子,她丈夫死的时候,许以尚才十岁,族里便有人打上了江家宅子和百亩良田的主意。硬是生出了江老太太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谣言来。为的就是逼死了江氏,再卖了许以柔,好夺了江家的产业。
偏江氏娘家人丁单薄,江老太太无奈之下,将心一横,托人把才十四岁的女儿卖到了楚家,成了楚望江的妾室。
楚望江虽然只是个闲散宗室,也不是乡下百姓能招惹的,许以柔进了楚家之后,族里那些觊觎他们家产的族亲立时换了一副嘴脸,而江老太太,也靠着做妾的女儿,平平稳稳的把儿子养大,还供出了一个同进士。
因着许家是良民,家里也富足,楚望江的正妻吕氏见许以柔生的不错,还颇知进退,虽然嫌许以柔年纪小,但还是请了媒婆写了纳妾文书,正经一顶粉轿把许以柔抬进了楚家,成了良妾。吕氏死后,因着有许以尚这个做官的弟弟,许以柔在楚家便是主母般的存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楚望江始终不肯扶正了她。
大晋律写明了的,以妾为妻那是要流配的,楚望江还是宗亲,怎么会冒这个险?这道理许以尚给江老太太说了不止一次了,“姐姐现在的日子和正经太太也没有什么不同,哲云对她一向敬重,她又掌着中馈。”
“到底是没有名份,你姐夫也才四十岁,将来未必不再娶个大的进来,”江老太太打断许以尚的安慰,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恳切的盯着他的眼睛,“所以咱们才要把庭兰嫁过去,有她帮着你大姐,便是将来再进来个大的,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李庭兰本分听话,她嫁到楚家绝对不敢对许以柔这个姨娘有丝毫不敬。更更让江老太太心动的是李庭兰叫人瞠目的嫁妆,若是楚家得了那么大注银子,女儿也不用为了家里的周转捉襟见肘,便是外孙女,也不用再为嫁妆发愁,将来也能说个好人家。而且李庭兰进了楚家的话,便是楚望江再娶,身份也不可能高得过李庭兰,女儿在楚家也能挺直腰杆。
许以尚多精明的人,自然能想明白这些道理,他和楚望江已经有了默契,他们是都要搭上晋王这条船的,而楚望江已经谋了帮晋王府管理皇庄的差使,许以尚对这位大舅兄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相信他一定能得晋王的青眼,那么他离见到晋王也不远了。
许以尚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心思,李庭兰若是嫁到楚家,那他们私下将叶氏那一份嫁妆给扣出来,相信楚家也不会说什么的,“娘您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的。”
……
安慰好了江老太太,许以尚又回到自己院子去开解妻子,他一进内室,只看到一盏清灯下妻子瘦削的背影,许以尚轻叹一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将叶氏扳过来,“还生气呢?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大委屈,可老话不是说嘛,儿女都是债,你就当咱们上辈子欠了庭兰的,今生是来还债的。”
许以尚一进门叶氏就听见了,这会儿听到许以尚的话,她呜咽着扑到许以尚的怀里,“我就是想不通,她怎么那么狠心?!”
许以尚也没想到李庭兰有一天会脱离他的掌控,这让他对叶氏也生出了不满,“你也是的,即便福娘更活泼讨喜一些,你也不能惯的她不知道长幼尊卑,如今是在家里,难不成将来到了婆家,她也这么没大没小?”
许以尚脸色沉了沉,“江家可是最重规矩的人家,上次的事可以说是误会,而且天赐也不能说完全没错,但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那边只怕真要生变的。”
若不是有个江贵妃,叶氏是绝舍不得把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的,“生变就生变,福娘是我们的女儿,在娘家我将她捧在手心里,以后也给她寻个疼爱她的丈夫便是了。”
叶氏还想否了和江家的亲事?许以尚推开怀里的叶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江兄都说好的事,你想让我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许以尚是典型的北人长相,浓眉大眼额宽鼻挺,这会儿眼睛一瞪语气发沉,叶氏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不是,我,我是舍不得福娘过去受苦。”
“江家再苦还能苦得过你我当年?大不了咱们多陪嫁她一些便是了,”见叶氏不再闹了,许以尚也放软了语气,“听话,咱们明天先去见一见舅兄,让他帮着在李阁老那里转圜一二。”
……
虽然是第一次在李家过夜,但李庭兰一点儿陌生的感觉都没有,一夜黑甜,再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天光大亮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起晚了,李庭兰忙从床上起身,外头守着的樱桃已经听到了动静挑帘进来,笑道,“姑娘不必急,太太特意使人过来嘱咐了,说姑娘昨个儿累着了,又才换了新住处,晚上必是睡不安稳的,不许我们叫您,由着您好好歇歇。”
董嬷嬷听见里头的说话声,也跟着进来,“姑娘可能不知道,咱们老太爷早些年就说过,小孩子睡的饱才能长身体,便是咱们大爷,十岁之前也是不许早起的。”
董嬷嬷口里的“大爷”便是自己的父亲了,李庭兰好奇道,“我父亲不是中了探花嘛,这十年寒窗……”她可是听叶氏说过许以尚是怎么十年如一日的挑灯苦读的,难道她父亲不需要吗?
董嬷嬷一笑,“咱们老太爷说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的四个时辰,不还有八个时辰的吗?只要想读书,不拘从哪里都能挤出时间来,何必非要少睡两个时辰?而且读书除了要刻苦,还要讲天分,咱们李家人便是比旁人一天少学一个时辰也是无妨的。”
她说完突然想起李清来,有些尴尬的往外看了看,“哈哈,李家子弟多,也不是个个像大爷自小便聪慧过人的。咱们二爷开蒙的有些晚了,初来的几年老太爷还要叫人帮二爷调理身子……”
龙生九种还各有不同呢,李庭兰並不觉得读书代表一切,而且李清的身世她也是知道的,李氏族里别的孩子四岁都开蒙了,李清十岁了还在当学徒,能中举已经很难得了,“嬷嬷说的是,我觉得人品比学问才情更重要。”
董嬷嬷抚掌,“就是这个理,”她在李庭兰身边坐下,爱怜的看着面前这个单薄的小姑娘,“嬷嬷是看着大爷长大的,在我的眼里,您和大爷是一样的,”她满是皱纹的眼眶微红,轻叹一声道,“咱们老太爷看人一向极准,二爷虽然在读书上没多少天分,可人却本分忠厚,二太太也是个知礼的人儿,姑娘如今回家了,千万别有其他的想头,这里就是您的家,您是咱们阁老府的大小姐。”
李庭兰含笑点头,“嬷嬷放心,我都知道的,若不是二婶儿,昨天我又怎么能这么顺利的回家来?”
听李庭兰说自己“回家”了,董嬷嬷欣慰的笑了,她见樱桃和枇杷捧了衣裳过来,忙扶着李庭兰站起身,要亲自为她更衣。
一旁的樱桃抿嘴笑道,“嬷嬷您只管看着就好,难不成我们离开几年,还能忘了嬷嬷的教导?”
清沅院的丫鬟都是董嬷嬷一手教出来的,在她眼里,和她的孙女一般,她对她们的要求也是极高的,“那可不一定,你们可都给我仔细着,若是哪里伺候的不好,便是姑娘不说什么,我也要把你们撵出去的。”
……
李庭兰到芳华院和何氏汇合了,一起去给李显壬请安
“老太爷平日里忙的很,你祖母又不在了,所以咱们只需每五日过去给老太爷请安便可,不过昨日老太爷被召进了宫半夜才回来的,今天一定还想再见见你,”何氏携了李庭兰的手,一路走一路小声嘱咐。
李庭兰点点头,她对祖父也没有太多的了解,但现在她回来了,又有事情要做,自然得和祖父熟悉起来。
李显壬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宵禁,只是他一向自律,头天晚上歇的再晚,早上也是按时起身,这会儿听见外头报说儿媳和孙女来了,便轻咳一声,从内室转了出来。
待几人请过安,李显壬看向李庭兰,“兰儿昨天歇的可好?可有什么不习惯之处?”
李庭兰抿笑一笑,“可能是回到自己家的缘故,孙女昨天竟然睡的极沉,比平时多睡了半个时辰才醒。”
“是吗?”李显壬目光看向站在李庭兰身后的董嬷嬷,见她点头,不由捻须笑道,“甚好,”他又打量着李庭兰纤瘦的身形,“你太瘦了,既回来了,便让董嬷嬷好好帮你调理调理。”
想到早逝的儿子,李显壬神情黯然地看着孙子孙女,“对于长辈来说,什么也没有子女的康健更重要的,”他招手叫过站在李继业身后的李继安,“我听说安哥儿现在跟着业哥儿一起读书?”
李清知道李显壬要说什么,尴尬的挠头,“可不是么,我说了他几回了,这孩子就是不肯听。”他也舍不得才四岁的小儿子每天苦读,叫他说,六岁的大儿子现在的课程都多了些。
李显壬点点头,“这样吧,我帮他们再请个弓马师傅,以后每天业哥儿和安哥儿跟着师傅练些拳脚。”
这个好,何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谢谢父亲,咱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必上阵杀敌,但强身健体总是要的,而且有些拳脚,”她掩唇而笑,“真遇到不讲理的,业哥儿安哥儿也不至于会吃了亏。”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何氏可不愿意儿子们只当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迂书生。
李庭兰听的眼睛一亮,殷切的看着李阁老,“祖父,孙女有一事相求。”
李阁老没想到李庭兰会这么直接的和自己提要求,心里挺高兴的,笑道,“兰儿只管说。”
“祖父能不能给我找一个有些功夫的丫头?”会拳脚的男人好寻,女孩子只怕不好找,李庭兰想了想放宽了条件,“妈妈也行,”她赧然一笑,“我这个人没什么力气,身边若是有个手脚利索的,也安心一些。”
何氏是真心喜欢李庭兰这个侄女的,“庭兰说的是,昨天许家那小妮子冲过来。她身边那个丫鬟立马往后躲,把人能气死。”
她抚着女儿肉乎乎的后背,“还不如我们萱儿顶用呢!”
李庭萱立马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膛,“我一顿能吃半碗红烧肉呢,可有力气了!”
“我也能吃,我也有力气,”安哥儿年纪最小,却是个不甘于人后的脾气,听见姐姐说自己力气大,立马从李显壬腿上跳了下来,“以后有人欺负大姐姐和二姐姐,我去打他!”
儿子从小就不怕事,知道替姐姐们撑腰,何氏满意的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我们安哥最厉害了!”
李显壬和李清都被小孩子的童言童语给逗的哈哈大笑,李显壬捻须道,“庭兰的丫鬟我叫人帮你寻去,”他看着玉雪可爱的李庭萱,“给萱姐儿也寻一个。”
“我不要丫鬟,我要个师傅,我要自己学打拳,”李庭萱对自己保护了长姐的行为十分得意,听见祖父也要给她寻丫鬟,立时表达自己的意见。
“你一个姑娘家,舞枪弄棒的成什么样子?”李清不反对儿子们学些拳脚,但女儿就算了。
何氏刚想挑眉反驳,李显壬就发话了,“行,祖父给你寻个师傅,我们萱姐儿以后不靠别人保护。”
李庭兰无比羡慕的看着满脸欢喜的李庭萱,她也想学些拳脚,可惜她已经十四了,身体也不像李庭萱那么强壮,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李显壬将李庭兰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发沉,他并没有急着问李庭兰在许家的情况,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会儿见李庭兰一脸心向往之的模样,他不由想到了楚哲云闯进内宅的事,但若真只此一次,孙女断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何氏便带着李庭兰她们告退了,李显壬也没多留,挥手叫他们走了。
第37章 v章
李庭兰出门便发现董嬷嬷没有跟在身后,不用问就知道她是被李显壬给留下了,便装作不知道,跟着何氏往她的芳华院里去。
董嬷嬷确实是被李显壬留下了,她细细的将李庭兰昨晚到今早的起居禀报了,沉吟片刻方道,“看大姑娘的言行举止,叶太太在教养上还是用了心的,”这也是董嬷嬷对叶氏评价略好的原因,李庭兰言行坐卧俱是一派大家风范,“要叫老奴说,便是宫里的姑姑来教导,只怕也就这样了。”
李显壬却在想前几次见到李庭兰时的样子,但董嬷嬷没见过,他也没办法详细和她解释,“我看庭兰是个有脑子的孩子,这就足够了。”至于她的变化,他可以再慢慢看看。
董嬷嬷深以为然,“咱们大姑娘何止是有脑子,”虽然只相处了半天不到,董嬷嬷对李庭兰满意极了,“不愧是咱们大哥儿的女儿,天生就比别人强一头,还不到十五的小姑娘,奴婢瞧着安排起事来也是井井有条的,”李庭兰的表现比她以为的要好太多了。
从致中院出来,何氏便不许李庭兰回清沅院,带着她回自己的芳华院一起用早饭,“我这个人爱热闹,你且陪着我吃几顿,中午天气热,你就留在你院子里用。”
李庭兰很喜欢芳华院里的气氛,便也没再拒绝,她也想和二叔一家多熟悉熟悉,“那以后给祖父请过安,我都到二婶儿这儿来。”
李庭兰人小鬼大,仰着小脑袋道,“大姐姐,一会儿三伯娘和七伯娘会过来的,咱们得吃快点儿。”昨天晚上她就没吃饱,后半夜饿了,乳母还怕她晚上吃了不克化,只许她喝了一碗莲子羹。
“嗯,我叫丫头和你三伯娘还有七伯娘说了,请她们过来,你也见见,”李庭兰回来了,这些长辈是一定要见的,但绝不是王七太太那样的见法。
李庭兰从善如流道,“这是应该的,我昨天是被七伯娘吓着了,倒叫二婶儿笑话了。”
何氏挽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做的好,咱们守礼,但不等于没脾气,你是阁老府的大小姐,便是强势一些谁又能奈你何?”
那些阁老尚书家的小姐何氏可是都见过的,但凡她们出现,哪个不是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即便那些大小姐面上再和煦文雅,何氏也没见过她们真让过谁。
李庭兰也是这么想的,她重活一次,可不是再受一回气的,“我知道的二婶儿。”
湖三太太虽然比李显壬矮着一辈儿,但年纪并不比他小,也是五旬之人了,只是她不是宗妇,长房的日子又极滋润,她的儿孙们又争气,所以人看起来倒比一旁的浩七太太王氏还要年轻许多。
因是已经分了宗的族亲,李庭兰倒不必行什么大礼,她才敛衽曲膝,湖三太太已经站起身一把将人揽在怀里,泣声道,“我可怜的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枉四伯这么多年一直惦念着你。”
说罢她放开手,将一对玉镯递到李庭兰手里,“这是当年我初进李家的时候,到府上认亲,四伯娘送给我的,我带了这么些年,现在就给你了。”湖三太太口里的四伯娘就是李显壬的妻子郑太夫人。
听闻这是祖母的东西,李庭兰忙双手接了,再次谢过,才小心翼翼的将玉镯交到身边的樱桃手里。
王七太太撇了撇嘴,“我可不像你三伯娘那么好运,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姑娘,嫁进李家可没缘拜见四伯娘,”她等李庭兰行了礼,将一对金戒指递给李庭兰,“大姑娘别嫌弃,我们六房比不得长房富贵,就这对儿戒指,也是当年我娘给我的压箱。”
既然都说是自己的嫁妆了,李庭兰怎么好收?她笑着将金戒指重新塞到王七太太手里,“七伯娘的心意侄女儿收下了,但这是七伯娘传家之物,侄女儿怎好夺爱?”
湖三太太最看不得浩七太太这种我穷我有理的架势,虽然她也是带着孙子孙女一起进京的,但她们只是借住了李府的院子,住进来之前就备了重礼,之后所有的开销也都是她们自己的,不像这王氏,拖家带口来了五六个人,白吃白喝还时不时的跑到何氏这里打秋风,也就是欺负李显壬爱惜名声。
而且李氏早就分了宗,长房和三房是一家,这外六房出来的和他们也算不得亲戚,湖三太太也不给王氏留面子,“庭兰说的没错,你七伯娘的母亲对你七伯娘可是一片拳拳爱心,为了你七伯娘能在婆家站稳脚跟,连家里的祖田都偷着卖了呢!”
她侧头看着王七太太身边的李如玉,“如玉也是的,你一来你十二婶儿就给你打了两套头面,怎么不见你戴出来,是样式你不喜欢吗?”
李如玉已经窘的无地自容了,她原是不赞成一家人跟着父亲进京的,但母亲说为了凑够父亲的盘缠已经将家财耗尽了,若是她们不跟着来,在家里只有饿死。等进了李府,何氏立时送来了四套新衣,两套头面,可新衣裳被母亲拿走了两身,转手送进了当铺,两套头面也被王七太太扣下了,说是刚好可以给两个儿子当聘礼。
王七太太已经怒火中烧了,她是个极要强的性子,奈何丈夫不争气,让她成天受这些窝囊气,“三嫂还真是七里河的保长,管的宽!我们家如玉穿什么戴什么,你还成天盯着不成?”
族里的亲戚但凡过来,都是在阁老府西路的院子里住着,虽然离何氏这边有些距离,但那边的服侍人大多还是府里的,何氏对李浩这一房里的事也是一清二楚的,有这么一对糊涂爹娘,最可怜的便是他们的儿女了。
但王七太太吃府里用府里,却拿出一对儿成色不佳的戒指给李庭兰当见面礼,这还不如送两件自己亲手做的针线来的有诚意呢,“三嫂不说我还真没太在意,”何氏关切的望着李如玉,“是不是十二婶儿送的东西你不中意?唉,我年纪大了,不清楚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喜好。”
送一次全了礼数,以后再想要何氏这里是再不会有了,阁老府便是金山银海,也不去填这些白眼狼。
李如玉眼眶都红了,她无措的搅着手里的绢子,“十二婶儿您别误会,您赏的头面侄女儿极喜欢的,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都舍不得戴出来。”
站在湖三太太身边的李妩虽然和李如玉差着一辈儿,但两家一路同行,两人年纪又相仿,如今又同住在西路,时不时的便会凑在一起做针线,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她也很同情这位堂姑,“小姑姑,叔祖母送咱们的都是今年洛阳城里最时兴的样式,”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珍珠发箍,“若是再不戴出来,等明年过时了就没意思了。”
何氏给李妩和李如玉的头面大差不差,算不得十分名贵,胜在样式新颖,手工精致,李妩也不差这点儿东西,但为了显示对何氏的感谢,在家时会时常将其中的一两件戴上。她听祖母说过,李如玉的头面被七叔祖母拿去了,便想着用这个法子让七叔祖母把头面还给李如玉。
李庭兰也是做过当家夫人的人,遇到上门的穷亲戚,府里是绝不会不帮着准备基本的生活用品的,若让亲戚穿的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那不但打自家的脸,传出去也是在毁府里的名声。
可李如玉身上的那条襦裙,颜色都洗没了,还有那零星飘在裙角的朵朵迎春,看起来新颖别致,但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掩盖裙子上去不掉的污渍。
这么明着克扣自己的女儿,李庭兰越发看不上王七太太,偏这位七太太一根犟筋通到底,描的黢黑的眉毛高高扬起,“瞧妩姐儿这话说的,我们六房可不像你们宗房,财大气粗,金珠玉翠的不放在眼里,你六叔爷是个除了读书啥都不会的没用种子,我们如玉可不敢和你们这些千金小姐一样,有的戴就行了,还讲什么时兴不时兴?”
这是哭穷哭的连脸面也不要了,湖三太太后悔自己怎么就心一软将这一家子带进了京,早知道王七太太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她当时就将人丢在族里了。
何氏在乡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屋里的几位大小姑娘,才拂着正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女儿的小脑门,“庭萱是不是觉得很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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