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两军之间的距离不过四五里,马腾立马在将旗之下,冷冷地看着西凉军率先发动攻击。董太师竟然第一个发起了冲锋,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董卓执掌朝政将近两年了,竟然还是如此生猛,实在是令人莫名惊诧。他哪里知道,西凉军的勇悍,就是建立在董太师率先冲锋的基础上的,西凉军的习惯是军官要冲在最前面,如此士卒才能用命。
“梁兴、候选、程银第一阵!李堪、张横、成宜第二阵!我第三阵!马玩、杨秋第四阵!冲锋!”马腾干脆利落地下了命令,他身边负责通讯的军侯瞬间就把命令传了出去,顷刻间就有了回音,梁兴、候选、程银的将旗纷纷向前移动,一万五千骑兵摆开了冲锋的架势。
“随我来!”梁兴挥动着手中的马槊,第一个冲了出去。西凉军悍勇无比,西凉叛军也不是豆腐渣,说实话,这两支军队还真是同源同流,大部分都是由西秦杂胡和湟中诸羌组成。只不过韩遂、马腾所部中汉人的比例占到了三成而已。
马蹄哒哒,踏起了阵阵黄尘,两边都是急速冲锋的骑兵,战马急促的喘息声和士卒们的狂呼声响成一片,董太师握紧了手中的七星宝刀,身体随着胯下战马的节奏不断起复。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流着臭汗,闻着马粪的味道儿,率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
此时此刻,长安朝廷中的那些狗皮倒灶的烦心事儿,还有那些永远摆不平的利益纷争,能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的明争暗斗,所有的这些,都被董太师放到了一边儿。只要打垮眼前的这一支西凉叛军,他就能够重新把凉州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有了凉州,就有了一块儿广袤的地盘儿,不但可以和西域诸国通商,还能结纳诸羌,相信几顿酒喝下来,自己的西凉军就能再扩大上一倍!那时,坐拥重兵,他就可以和吕布那厮好好地谈谈条件了。你吕奉先的并州军牛,俺老董的西凉军也不差!
可以说,昭武这一战决定了西凉军和西凉叛军的命运,也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天下大势的走向,董太师已经赌上了全部的身家!长安城中只留下了一万军队,其中只有两千是精锐,其他的八千全是凑数的郡兵。在弘农郡的郡治弘农县,还有大将徐荣的三万精锐,除此以外,长安以西就再也没有任何西凉军了。
长安城中,不放心的人他都带出来了,包括前任太尉、现任卫尉张温。皇甫义真最近的表现还可以,老老实实闭门不出,即便如此,董太师还是严令李儒严加监视,皇甫家的府邸周围遍布了百余个探子。有李儒在,定能保证长安城万无一失,对于这个女婿,董太师还是信得过的,至于牛辅,若不是自己的女婿,又忠诚无比,恐怕早就被他砍了项上人头!
前方的一阵欢呼声打破了董太师的思考,他手搭凉棚定睛一看,似乎是己方的部队胜利了,但是急切之间看得不甚清楚。“吁!”董太师放慢马速,纵马登上最近的一个小丘,小丘高不到百丈,但是在上面放眼四周,却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西凉叛军正在弃甲曳兵而逃,梁字将旗、侯字将旗、程字将旗都在后撤,李傕的八千精骑冲在最前面,郭汜、樊稠紧跟在后面,第三阵则是董越和张济。“他奶奶个熊!李傕作战总喜欢冲在最前面,董越和张济总喜欢跟在后面摘桃子!都是老样子。”
董太师轻声地咒骂着,对麾下的这几员大将,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他都是清清楚楚的。别看素日里董太师粗豪无比,那是专门做给别人看的!能成大事之人,没有一个是绣花枕头,董太师的心思其实是很缜密的,只不过被脸上的面具掩盖得结结实实而已。
董太师手搭凉棚,仔细地观看着战场上的局势,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梁兴、候选、程银三人的将旗虽然是在后撤,看上去惊慌失措,弃甲曳兵而逃,可是部伍却丝毫不乱。“坏了!鸣金收兵!叫李傕不要冒进!叛军定有埋伏!”董太师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一看董老大如此着急,左右的亲军不敢怠慢,立刻就把信号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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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正在率军猛冲,杀得个不宜乐乎,突然听到身后鸣金收兵的声音,他不敢怠慢,立刻下令撤退。西凉军中军令极严,稍有违犯,轻则处以鞭刑,重则砍头枭首示众。即便如此,李傕心中也是愤愤不平,腹诽不已,敌军大败,为何不乘胜追击?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阵鼓声,梁兴、候选、程银三人的队伍向左右一分,李堪、张横、成宜三人的人马急驰而来,正好和撤退的西凉军撞个正着!当当当!当当当!随着一阵梆子响,叛军中乱箭齐发,恰如乌云盖顶,铺天盖地向着西凉军激射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西凉军顿时就吃了大亏!千余骑兵登时就被射落马下,人喊马嘶,响成一片。好在李傕当机立断,撤退得及时,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李傕头上、脸上、背上的冷汗刷得就冒出来了,若不是自己坚决执行命令,这颗大好头颅此刻已经被董老大砍了!
布置了许久的大杀招儿,才干掉了西凉军千余精骑,李堪、张横、成宜三人自是心有不甘、“随我来!冲过去,杀光他们!”李堪手中的长矛一指前方,带着数百亲兵就冲了过去。张横、成宜也不甘落后,带着部属衔尾急追,数息之间就突入了李傕的后阵之中。
只听得嘁哩喀喳一阵乱响,正在撤退的西凉军又被放翻了数百个。斗大的人头被沿着脖颈砍断,咕噜噜地跌落在地,在马蹄之间乱滚。被叛军的长矛、马槊扎得透心凉儿的尸首斜斜地冲天而起,叛军们大喝一声,运足力气将尸首甩了出去。
“向两边撤退!到阵后集结!”李傕挥舞着长矛,带着数百亲兵亲自断后。西凉兵的勇悍是天下闻名的,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他们立刻就镇定下来了,在军侯、屯长们的指挥下抱成一团,有组织地边打边撤。如此一来,叛军立刻就出现了巨大的伤亡。
此时,郭汜、樊稠、张济、董越的骑兵终于冲上来了,他们红着眼睛和叛军展开了对冲!叛军那边,梁兴、候选、程银也整顿部伍,向西凉军的两侧杀来。“唉!可惜了刚才的那一阵箭雨!”马腾长叹一声,下令将将旗前移,既然计谋无效,就只有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拼个你死我活了!
两军的骑兵终于再次相遇了,数万匹战马急驰而来,马蹄咚咚,将脚下的大地踏得山响。双方的骑兵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身子伏在马背上,用单手抱着马脖子,两脚紧紧地箍住马腹。他们还沿用着汉军的单边马镫,这个姿势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他们,使得他们不至于在高速的冲锋中跌下马来――那意味着战死。
张绣伏在马上,带着他的两千轻骑冲锋,他是张济的侄子,今年刚刚二十七岁,可是跟随叔父张济已经十几年了。他属下的这两千轻骑都是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作为校尉的侄子,他的部队供给自然是最好的,甲胄齐全,手中用的都是锋利的环首刀。
张绣的枪法出自师傅童渊,一手百鸟朝凤枪厉害无比,人称“北地枪王”。张绣的骑术极好,他并没有像其他西凉军一样一手抱着马脖子,而是用双腿牢牢地箍住马腹,身体随着战马的律动一起一伏,他长出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虎头金枪。
“随我来!”眼看两军就要相遇了,张绣大喝一声,双手将虎头金枪舞地泼风一般,径直闯进了叛军的军阵之中!只见他左右一挑,已经挑飞了两个西凉叛军,枪头一甩,将迎面而来的一个西凉叛军扎了个透心凉!手腕儿一翻,抢尾激射而出,又放翻了一个叛军。
此时,他已经冲进了西凉叛军军阵之中百余步了!“哇呀呀!吃我一斧!”一个身躯胖大的西凉叛军举着一柄宣花大斧径直冲了过来,此人满脸虬髯,手中的大斧硕大无比,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力士!“闪开!”张绣手中的虎头金枪闪电般的刺出,枪尖儿点在了宣花大斧的斧面上,宣花大斧刷得往下一沉,被带得偏了方向!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虎头金枪闪电一般从斧柄上划过,噗地一声洞穿了虬髯大汉的咽喉!只听得噗通一声,虬髯大汉手中的宣花大斧脱手而出了,他笨重的身躯像小山一般跌落马下,溅起了阵阵黄尘。“天下武功,无坚不摧,无快不破!”张绣冷哼了一声,手中的虎头金枪横扫,将面前的三四个西凉叛军扫下马去!
此时,两支军队已经杀成了一团,刀光剑影,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