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七年,秦淮河码头船只往来如梭,人群摩肩接踵,立国之初不知道繁荣了多少,拥挤的码头已经无法承担日益增多的货船。!听说几乎不参政的江宁侯,为此还弹劾应天知府懒政无能,并建议朝廷在新城和旧城之间修建一处更大的码头。
年还没有过完,听说码头已经开建了,听说江宁侯他老人家卖地皮商铺,又狠狠的赚了一笔。这位国舅爷这两年喜欢到处盖房子,弄得城里的石材、木材、漆料都跟着涨价,不过倒也因此养活不少人。
一条普通的货船在码头缓缓靠岸,一个小小的书生背着包袱从船下来,转身冲着面的商人伙计行了一礼,“一路之多谢几位叔伯照应,才能平安来到应天。”
船头的商人郑重还礼,“当不得小相公一声谢,兴化县衙也是给了咱们银钱的,您这么小的年纪能到皇家书院读,日后定然是官运亨通青云直,能稍您一程是咱们的荣幸。”
“小可还没入皇家书院,只是过来应试的。”
“哎,小相公有所不知,只要是衙门推荐过来的十有八九都能考的。”
“那多谢大叔吉言,大叔可知道这方山怎么去?”
“每年这个时候书院专门会派船来接学生去书院的!”商人踮着脚尖在四下里打量一眼,伸手一指,“前面有一条插着杏黄旗的是皇家书院的船,赶紧的去吧。”
少年再次致谢朝着不远处的乌篷船而去,一个身影突然拦在他身前,看对方模样像是个青皮,那青皮冲着他眉飞色舞,神秘兮兮的从袖子里面露出半截书本,“小书生要不要,我这里可是国舅爷的真迹。”
少年闻言满脸欣喜,“当真是国舅爷的真迹?”
“如假包换!可以给你看两页瞧瞧真假。”青皮遮遮掩掩的在袖子里面翻了两页,这一招很好使,那些公子哥看了哪个不是热血沸腾的掏银子。
可眼前的这小书生只看了一眼面一红,一溜烟的跑开。青皮拿出小册子,翻了翻除了两页有春宫画儿,其他的都是白纸。
“难道露出破绽了?嗯,一定是这小书生毛都没长齐,不懂的男女之事。”
少年一口气跑到乌篷小船的边,等气喘匀了才对船的道:“请问这船可是往皇家书院去的吗?”
一个十五六岁面容黝黑的穿着书院校服的年轻小伙,正坐在船头抠脚,还把扣下来的死皮凑到鼻子跟前闻闻,听见有人问话,抬起头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没错是往书院去的。”
可看到对方模样反而疑惑的问,“你是往书院应考的?”
少年点点头回道:“正是!”
“这么小的年纪怕是考不的,要白跑一趟了。”小伙摇头叹了口气拿了纸笔,见笔墨迹已干,伸出舌头用口水润了润,弄得满嘴墨迹,雪白的牙齿都变黑了,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好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从哪里来?”
“我叫吴复,今年十一岁,从泰州府兴化县而来。”
“哦,吴福,十一岁,太州府兴画县。”小伙一边小嘀咕,一边用毛笔在纸写字,“才十一岁,太小了,一定考不的。”
不过十个字而已,硬生生占满了整张纸,字写得歪扭七八不说,还错了三个。吴复在一旁瞧得面直抽抽,心道:“你这样的都能考书院凭什么我不能。”
小伙写完把纸笔放在了一旁,“赶紧的船吧,今天还挺冷的。”
“多谢兄台!”吴复谢了一句,抬脚跳到船,谁知脚下一滑,身子直挺挺的朝着秦淮河里栽了过去,衣领一紧背后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的把拉了回去。
那黑脸的小伙拍拍吴复的后背,“你太小了,这大冷天要是掉进河里肯定是要得风寒的,说不准死了。”
“多谢兄台,还没请教兄台姓名。”吴复再次拱手致谢。
黑脸小伙则是笨拙的回礼,还用抠过大脚的手拍着吴复的手,“一把手的事,有什么好谢的。不要再叫俺兄台,俺叫安狗子……不不,是安虎子,俺老是忘不了从前的名字。”
安虎子咧嘴笑笑,露出黑白相间的牙齿,他抬眼看看日头,“你在船舱里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正午咱们开船回方山。”说完继续的在船头抠脚。
吴复笑了笑安静的坐回船闭目养神,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伸手摸摸腰间的干粮袋却空空如也。
“饿了吧?这个给你!”安虎子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吴复下意识的接住,那是一个鸡蛋,还带着微弱的体温。
吴复却把鸡蛋递还回去,“多谢安兄,小弟吃不了鸡蛋。”
“咋啦?可是嫌弃俺抠过脚丫子的手太臭了吗?哈哈……没关系,你把壳剥了好了。”
吴复把鸡蛋塞到安虎子手里,“安兄误会了,小弟是真的吃不了鸡蛋,不然要生病的。”
安虎子不解的挠挠头,“吃了鸡子儿生病?俺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样的怪病,俺从前生病的时候的吃个鸡子儿病会好了,你该不是跟俺客气吧?”
吴复摇摇头,“小弟饿得不行,绝没有跟安兄客气。”
安虎子一脸惋惜的道:“那你可真是没福气,书院每人每天都要发一个鸡子儿哩,看样子你是吃不着了。你既然饿得慌咱们现在回书院,正好还能赶得午的饭,书院的饭很好吃,还管饱,我第一次进食堂给撑得积食了。”
安虎子说着去解栓在岸边的绳子,吴复则是顾虑的道:“只拉我一个人现在走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没有关系,春天时来报名应考的人很少,不然也不会只派我一个人来守着,到了秋天时那是真的很多,一天要拉十几船,还要加派大板车才行……”
“走喽!”安虎子拿着竹篙在岸边一戳,乌篷小船离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