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吹来,将铜盆的纸灰吹得打转四处飞扬,周围的光线为之一暗,明明是大热天,马度却觉得后背发寒。
“怎得灭了,这可不吉利!”张五六掏出火柴来,把马度手里的拉住重新的点燃,“侯爷,咱们还得再等着烧完一根才行。”
“知道了。”马度把蜡烛插烛台又拜了拜,忽然听见身后张五六喊道:“侯爷好像有人过来了……那应该是人吧?”
马度扭身望去,只见长长的陵道有一点微弱的光线,隐约的可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陵道飘忽不定却又缓缓而来,十分的诡异。
马度拍了张五六一把,“不是人是什么,你没听见脚步声吗?”
张五六忙支起耳朵,果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都说鬼是没有脚的走路自然也没有声音,既然有脚步声那只能是人了,对了,自己可是吃过水妖肉的,妖魔鬼怪都进不得身。
想到这个张五六的胆气立刻大了许多,扯着嗓子喊道:“前面的是哪个?”
“是奴家!”那边传来一个娇怯怯的声音,是柳氏,马度听得出来他的声音。
远处的那白影不再飘忽不定,柳氏快步小跑到两人的跟前,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一手打着白纸灯笼,另外一手拎着食盒,气喘吁吁高耸的胸部起伏不定,让人不免多看两眼。
马度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侯爷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夫人让奴家给您送点吃的来。”柳氏把食盒放在地道:“夫人让厨子做了枣糕,还有一壶冰镇的米酒给侯爷解暑解渴。”
张五六已经迫不及待的把食盒打开,他对柳氏道:“你胆子倒是大,敢一个人过来。”
“原本是有虎妞姐姐陪我,她突然闹肚子,便只有我一人来了。”
“她哪里是闹肚子,纯粹是吃的多撑得,你没瞧见她都胖成什么样了。虽然咱们家里伙食好,你可别学她,你一个大美人吃胖了便不好看了。”
柳氏掩着脸道:“五六大哥你胡说些什么!”
“哈哈……俺说的是大实话!”张五六把枣糕递给马度,“侯爷吃一个吧,还热乎着呢。”见马度不接,自己抓了一个往嘴里塞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柳氏拢了拢鬓角的头发露出发间那朵白色的小花,随手从食盒里面拿出一个青瓷酒壶,“要不,侯爷喝杯米酒润润喉咙吧。”
“好!”马度随手接过酒杯袖子一掩便喝了个干净,“味道不错,再给我倒一杯!”
柳氏拿着酒壶又给马度斟满,又对张五六道:“五六大哥你也喝点吧,别噎着了。”
“好,给俺也倒一点。”接过酒杯张五六滋溜一口喝了个干净,入口觉得甜丝丝还带着一股特有的香味儿,“这米酒好味道,俺还从没有喝过哩,再给俺来一点。”
张五六一连喝了三四杯,便觉得有些头,“这酒喝的爽口,没有想到还劲儿还真是大。”见柳氏还要给他倒酒连忙推拒,碰到对方的白皙的小手只觉得柔若无骨,仿佛触电了似得,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谁知柳氏的手却像是灵蛇一样的攀了过来,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又凉又软十分的滑腻,柳氏笑颜如花吐气如兰,轻声细语的道:“五六大哥,奴家的手不好看吗?”
“不,不,不!”张五六连连摆手只觉得脸烫的厉害,“你刚刚死了男人,这样不好,再说侯爷还看着呢!”
“哪儿又侯爷,这儿只有你我两个人罢了。”
“侯爷明明在这儿……人呢?”张五六看向一旁,哪里又马度的影子,“侯爷你跑哪儿去了?”他转着脑袋四下里打量一圈,空荡荡的陵园里面只有他和柳氏两个人。
“这下你还不放心吗?”柳氏媚笑着,她的手松开张五六的胳膊胳膊,却捧起了张五六的双颊,一张俏脸缓缓凑了过来,轻声的呢喃道:“奴家长得美吗?”
周围没有人,此刻的张五六已然放松了心神,对眼前这貌美的女子心驰神往,他憨笑道:“美,美得很!”一双手悄悄不由得自主的摸向柳氏的胸口。
“咯咯咯……”柳氏笑着躲开满脸的春情,“奴家还有更美的给五六大哥看。”她说着便将手放到一侧的脸颊,竟然缓缓的揭下一层皮来,直到整张脸皮都扯了下来。
可惜下面不是一张更加娇美的脸孔,而是血肉淋漓白骨森森的骷髅,下巴不停的张合,用魅惑的声音问道:“五六大哥,我美吗!我美吗!……”
柳氏嘴角含笑,仔细的打量着马度和张五六的神情变化,原本有些木讷的神情开始变化,一个变得满眼惊恐犹如见了鬼一样,另外神色变得轻佻猥琐眼尽是**荡之色。
柳氏朝着马度啐了一口,“呸,果真是个色鬼!”她轻声的冷笑道:“任你奸似鬼,也得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她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银铃儿,她轻轻的一晃便发出悦耳的叮当声,马度和张五六如遭雷击,挨个的打了个哆嗦,脸惊恐或者**荡的神色突然的消失,重新变得木然起来。
“来,来,来……”柳氏晃着铃铛,轻轻的勾一勾手指,马度和张五六如提线木偶一样站了起来,迈着步子跟着柳氏的手指亦步亦趋的动作,情景十分的诡异。
在这时,只听得祭台后面一声粗犷大笑,“小妞儿你这勾魂夺魄的手法使得不错嘛。”只见两个和尚从祭坛后面钻了出来,一个身材胖大笑容可掬,另外一个身材魁梧脸一道狰狞的刀疤,正式马度在路遇到大和尚和二和尚。
大和尚随手从祭台抱了一个猪头啃了起来,还对旁边的二和尚道:“好徒儿你倒是吃呀,这大热天的不吃糟蹋了。”
二和尚随手从祭坛拿了一颗大桃子,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下了祭坛。柳氏秀眉紧蹙,一拱手问道:“两位何人?想做什么?”
胖大和尚嘿嘿的笑道:“这话应该是贫僧问你才是吧,胆敢在王陵之内劫持当朝侯爵,你意欲何为啊?”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又不是官府的人莫要多管闲事。”
胖和尚走到马度的身边,用油腻的胖手揪着他木讷的脸,“贫僧不管你做什么这个人你不能带走!另外一个随便你!”
“那个只知道吃的蠢货,老娘要他作甚,再废话连你俩一起收拾了。”柳氏一抬手一道银光朝着胖和尚射去。
胖和尚不慌不忙稍稍一抬手,听见噗嗤一声响,一支红缨飞镖射在猪鼻子,“哎呀,还淬了毒,小妞儿模样长得不赖心肠确实如蛇蝎一样,路那可怜的父子俩是你的人杀的吧,”
柳氏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你奈我何?”
“你的那两个手下已经被贫僧毙了,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够看,把你的人都叫出来见个真章吧。”
“本座这成全你!”柳氏猛击了三下手掌,听得林间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只见从林间窜出二十余个黑衣人来,人人手执雪亮的钢刀,将两个和尚团团围住。
胖和尚不以为意,笑道:“才这几个虾兵蟹将,不够贫僧下酒的,快来陪贫僧过过招,松快松快身子骨!”
他晃晃胳膊踢踢腿只听得一阵骨节想得咔啪声,隐约觉得他的身形暴涨三指,显得更加的壮硕魁梧,脖子粗大的挂珠被他摘下来拿在手,珠子之间是用细铁链串起来的,一颗颗的碰撞在一起啪啪作响,足见有多么的沉重。
“杀!”柳氏暴喝一声,二十余人持刀齐,一道细长的黑影扫向最前面的黑衣人,又快又疾根本来不及闪躲,径直的打在那黑衣人的脑袋,那黑衣人犹如被重锤击了一样,直接倒地不起。
那落在地齐眉棍,犹如灵蛇般窜起直接戳在另外人下颚之,明明没有尖刃却硬生生的在下巴捅了一个血窟窿出来,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足见力道之大。
起二和尚一棍子一个,大和尚杀起人来更是利落,手里的挂珠那简直是阎王爷的催命符,一甩倒下一片,如老刘说的那样,碰到人身便骨断筋折脑浆迸裂,连兵刃也不能幸免,不是弯了便是折了。
两个和尚动起手来招招要命,摧枯拉朽似得将二十余人打倒在地,大多数已经身亡,没死得便躺在地哀嚎。
“贫僧从不杀女人,你若是罢手便饶你一命,阿弥陀佛!”大和尚合十道了一声佛号,脸的笑意收敛,虽然满身是血却是宝相庄严,犹如那庙宇的供奉着的佛陀。
“你……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柳氏神情有些慌乱。
“贫僧是谁不重要,只想告诉你,如今天下已定明王已出,莫要再兴风作浪了,安享这太平盛世不好吗?”
柳氏冷笑一声,“你指的该不是朱贼秃吧,他算什么明王!他不过是我白莲教的逆徒,是毁了我大宋朝廷弑君篡位的奸贼!”
“贼秃?哎呀,你当着一个和尚骂人贼秃可不厚道!”大和尚又道:“你既然深恨朱贼到应天杀了他是,顺便推翻他的朝廷,你抓这个人又做什么,虽然他是朱贼的小舅子,但是无权无职抓了也是无用。再说向朱贼那样的人,会因为一个小舅子向你妥协吗?他的舅子多的是,不在乎少一个两个的,算是你抓了他的亲儿子也是无用。”
“那是你不了解这个姓马的,他虽然无权无职但是身怀异术,朱贼能得天下他出力甚大,我等若是有他相助大业可期……”
大和尚出声打断,“你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蠢话来,他是朱贼的小舅子,会放下荣华富贵跟你们造反?”
“未必不行,朱贼那种人狠辣无情怕是容不得旁人与他共富贵,伪明的勋贵时常受他责罚,说贬说杀杀,狡兔死走狗烹朱贼早晚要向他们下狠手。
你也许不知道这个姓马是故宋遗民养大,对故宋感情深厚,为了理宗的头骨还打了鞑子皇帝,未尝不愿意与我教众人再建大宋。”
大和尚的胖脸皱成一团,一脸的怒其不争,“哎呀呀,叫贫僧说你们什么好,人家的那个宋跟你们的宋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们……我们可以推举他做明王!”
“切!像是韩林儿一样的傀儡?他这么精明的人怕是不会干,赶紧的把他放了,回去找个婆家嫁人了事!”
柳氏一皱鼻子,“哼!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然不配做明王的信徒,我也不必再给你情面。闹了这么大动静,怕是他的护卫已经赶来了。我别无他法,现在所有人都得死!”
她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用纸灯笼里面的蜡烛点燃,只听见啾的一声响,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在夜空之炸开,竟然是个大窜天猴。
只听见陵园的深处响起一片喊杀之声,约有二百个黑衣人冲到祭台边将两个和尚团团的围住,在陵园两边的丰山和马山也燃起点点火光,朝着山下杀来!
胖和尚大笑:“后生小辈还真是不同凡响,能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真是大手笔,大手笔!”
“当然是大手笔,他们准备在凤阳把朱家皇子皇孙一窝端了呢,人少了可不行!嘻嘻……”
身后响起一个戏谑的笑声,柳氏心头一扭头看去,只见马度正冲着她笑,她惊愕的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去下地狱吧!”马度猛地掏出张五六腰间短铳,打开火门扣动击锤,狞笑着道:“再见了美人!”
他正要扣动扳机,却有一根齐眉棍射在他的肩头,巨大的力量顶的他踉跄的后退几步险些躺倒,啪的一声脆响,手里的短铳失了准头射到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