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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渣化之路 男主渣化之路 第80节

第105章 第八枝红莲(十)

让皇帝老老实实不作妖是不可能的,当初孟钦做主帅时,他将孙诚投入军中跟孟钦打擂台,孙诚果然不负众望,成日跟孟钦作对,如今程束同被杀,孙诚受缚,军中孟惊蛰一家独大,皇帝最最忌讳这种事情,于是他在继纳孟家姐妹入宫无疾而终的想法后,决定故技重施,再派遣一位心腹,以“行军使”的身份赶赴军中,美其名曰帮忙分担压力。

这种话听听就好,谁信谁才是傻子。

能成为皇帝心腹的能是什么好人?但凡是有点良知有点抱负的,都不能忍心看着皇帝沉溺生死不事朝政,这位被派来和谢隐分权的蔡静冠大人,当然不属于好人范畴。

刚来军营第一天便开始摆架子,要谢隐亲自来迎接,他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见了谢隐后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谢隐百般不顺眼,恨不得把谢隐赶出去自己独占大权,并且相当自信地要谢隐将军需粮草之权交到他手中。

孟家副将们听得都来气,当年孙诚刚来军中时,也是这样跟孟大将军说的,当时孙诚和这蔡静冠一样,都带来了皇帝的圣旨,孟大将军忠心耿耿,便将军需交到了孙诚手中,刚开始也的确没有出现问题,军中一切运转正常,直到孟大将军战死!

这蔡静冠张嘴就要权,打得又是什么主意?皇帝已经害死了孟大将军和孟将军父子,如今还不肯放过孟小将军?

见谢隐默而不语,蔡静冠以为他是怕了,心里不由得嘲笑这孟家人愚鲁,父子三人一个模子刻出来,丝毫不懂变通,这样的父子,他们不死,谁死?

“明威将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蔡静冠状似为谢隐考虑,语气真诚,“你平日军务繁忙,将军需粮草交给我,也算是省了你不少事,都是为皇上办事,你我身为臣子,自当以皇上为重。”

谢隐嗯了一声。

蔡静冠没弄明白,他嗯,是答应啊,还是不答应?正要再问,孟家副将们却坐不住了,眼看握刀的手都要不稳,谢隐道:“蔡大人可能不够了解我。”

蔡静冠一愣:“啊?”

“我不是那种尸位素餐只知道结党营私的蠢物,军务也并不繁忙,我一个人完全处理的过来,怕是要让蔡大人失望了。”

蔡静冠一听,觉得谢隐在打肿脸充胖子,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不是不想放权?

他冷笑道:“孟将军,我尊称你一声孟将军,却不是非得要你首肯!皇上任命我为行军使,我的官职可比你高!难道,你要抗旨不从?”

谢隐微微一笑。

从两人见面起,谢隐脸上就没有笑容,眼下突然笑了,令蔡静冠瞬间警觉,“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我可是朝廷命官,一品大员!你若是敢对我不敬,被皇上得知――”

一把雪亮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位孟家副将不耐烦地抠抠耳朵,“你刚才说啥?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土匪般的行径令蔡静冠目瞪口呆,他顿觉受辱,正要再威胁谢隐两句,谢隐却问他:“我便是将你在此处杀了,你又能如何?皇帝又能奈我何?”

蔡静冠想说他不敢,可一跟谢隐对视,他只觉一股凉意冲心头,浑身毛孔都因为恐惧而翕张,连带着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什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蔡大人。”谢隐语气柔和,“我便是将你杀了,皇帝又能如何?他是能杀了我,还是敢碰我的姐姐妹妹?”

蔡静冠是皇帝心腹,对皇帝的性格不说了解个十成十,也能摸到七八分,那位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主儿,用得着你时百般恩典好像很信任你,转头就能灭你九族,半点情分不讲。

“程束同都死在了这里,你又能活多久?”

蔡静冠额头冷汗狂流,他再也不敢装逼了,老老实实对谢隐说:“孟将军,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闹得这样难看?不如你先让这位将军把刀撤下来,你我坐下好好聊聊。我少说痴长你几十岁,兴许能帮得到你……”

“不必了。”谢隐无情拒绝,“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只要听话待在军中,其余一切事情都无需你考虑。”

简而言之,就是让蔡静冠当个傀儡,每天混吃等死就行,不用操心别的,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国之栋梁,只每天跟在皇帝后头溜须拍马,靠着一手谄媚功夫才有今日,简直可笑。

有能之士被排挤,皇帝一句逆耳的忠言都听不进去,反倒喜欢旁人吹捧自己英明神武,他对他自己的真实水平倒真是一点数都没有。

蔡静冠这位行军使,终究是获得了军需粮草的掌管权,只不过是假的,他每个月都要给皇帝写密信,而密信的内容则要交由谢隐过目,蔡静冠不是没想过在密信上做手脚,奈何第一封就被谢隐发现,之后吃了一顿苦头才彻底老实起来,从此之后,这位蔡大人溜须拍马的对象就换了个人,成天看到谢隐便是一连串不重复的彩虹屁,听得人头皮发麻。

人人都爱听好听话,谢隐也不例外,只是他足够冷静,能分得清是非虚实,所以蔡静冠舔得再厉害也没用。

随着时间过去,谢隐屡战屡胜,蔡静冠也真实见识到了这位孟小将军的可怕,从前只是在都城听人说起,不曾亲眼所见,如今真正见到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用兵如神。

不止如此,蔡大人甚至斗胆兴起了把女儿许给谢隐的想法!

当然,被谢隐婉拒了,蔡大人因此十分遗憾,连连叹息说是自家女儿没有这个福气,他虽然好拍马屁,但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知道自己凭借溜须功夫升官令许多人不齿,做梦都想着光耀门楣,但这不是没那本事吗?

家中的几个儿子也都继承了他的智商,脑袋瓜都不怎么灵光,老大考了四五回也还是个秀才,老二老三更不必说,一个个都是糊不上墙的烂泥。

三国联军早在大败后分崩离析,但陈国割让出去的十座城池他们一直没有还回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谢隐终于从被动迎战变成了主动出战――为的便是在年前将属于陈国的城池与百姓夺回来。

今年过年,他怕是不能赶回都城了,那么至少要让孟家父子所守护的百姓们,在自家国土上过个好年。

南梁北燕西唐三国都被谢隐打怕了,光是火药他们便招架不住,更别提谢隐还阴招频出,阳谋阴谋层出不穷,再加上那十座城池本就不属于他们,因此在不敌陈国大军后,三国纷纷弃城败走。

虽说陈国皇帝昏庸无能,各地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不计其数,但成为亡国奴的日子更不好过,这十座城池被割让出去后,陈国的百姓们便成为了最下等的奴隶,任何一个异国人都能将他们当做货物来看待,在陈国顶多是日子清苦吃不饱饭,可被割让出去后,他们连牲口都不如!

大军进入城池,孟家军的旗帜在城楼上插起时,十座城池的百姓们喜极而泣,而擅长茶颜悦色拍马屁的蔡静冠蔡大人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

谢隐只用孟家军的旗帜,不用陈国旗帜。

每一面插在城墙上的旗帜都仅有一个“孟”字,原本蔡静冠是没察觉到的,但进入新城后,那些旗帜愈发显然,才让他如梦初醒。

孟惊蛰……心里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对皇帝有恨,想要为死去的父兄报仇?

蔡静冠觉得自己勘破了一个大秘密,万一被谢隐发现自己极有可能会被灭口,于是愈发小心谨慎,对待谢隐柔声细语,比往日更恭敬,差点令谢隐以为他私底下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十座城池虽然重新夺回,但已是满目疮痍,不仅人口少了一半,各地民宅建筑都被摧毁,显然在离弃城池之前,三国做尽了烧杀抢掠之事,恨不得将它们变成十座死城。

于是谢隐更是不得闲,重建家园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写了一封信去都城,告知姐姐与妹妹,今年自己不能回去了了。

城池收复的消息传来,皇帝先是大喜,随后又拉下一张脸面色阴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又开始小心眼了,被割让出去的城池回来,这毕竟是他的江山,他感到高兴,可一想到是谁把这十座城池打回来的,他心里又不舒服,总想做点什么来发泄。

正如孟谷雨所说,皇帝贱得厉害,谢隐越是强硬,他越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心里盘算了一百种弄死谢隐的法子,却都不敢真的用,最终还是像暗害孟钦父子那样,给蔡静冠发密信,暗示蔡静冠为他“分忧”。

每一封来往书信都要交给谢隐过目的蔡静冠:……

他窥探了孟将军的秘密,还作死试图向皇帝传递消息,如今又被皇帝授意加害于孟将军,现在他就想问问,留个全尸行不行?

第106章 第八枝红莲(十一)

孙诚受缚后,皇帝写给他的那封密信便落到了谢隐手中,加上蔡静冠识时务主动献上的这封,够了。

蔡静冠舔了舔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谢隐,打量他的神色,试图从谢隐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想他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却在谢隐这碰了不少钉子,对方而上时常带着笑,却叫人看不穿他心中在想什么,蔡静冠绞尽脑汁说了一堆好听话,也不见谢隐而有得色,后来蔡静冠老实了,他算是明白谢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个绝对的狠人,但只要你不触碰他的底线,他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所以蔡静冠在收到皇帝密信后,再三考虑,才决定将信交上来,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这蔡静冠是不敢奢望自己能封侯拜相,只要能在改朝换代后一家老小都活着就成。

谢隐让蔡静冠继续对皇帝虚以委蛇,从军中寄信到都城,哪怕是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要半个月才能到,更何况天寒地冻,大雪绵延,信件速度更慢,蔡静冠打算先用拖字诀,拖到不能再拖为止。

他怎么应付皇帝是他的事,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也不能成为皇帝的心腹,谢隐对这个并不担心。

如今十座城池已收复,待到来年开春,他便准备回京了,满打满算出来一年,这一年里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十场,未尝有过败绩,想必皇帝的睡眠质量会因此变得更差,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若是睡得好了,谢隐才会不舒服。

三国联军撤离时将十座城池毁的七七八八,要重建并不容易,首先摆在而前的难题是冬天,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要如何让还幸存的百姓有衣穿有饭吃?军中粮草不能克扣,万一敌国趁机进宫,食不果腹的将士如何与之抗衡?

而现在再来种植庄稼,先不说天有多冷,光是成长周期便十分够呛,邻近的城镇即便能暂时运些粮食过来,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就在这时,谢隐收到了来自都城的信。

信是姐姐孟谷雨写的,这一年里,她们姐妹俩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因为父亲与大兄便是因粮草断绝而战死,孟谷雨便将银子换成了许多粮食以备不时之需,除此之外,不用谢隐叮嘱,她还收购了许多药材跟布匹,听闻谢隐收复故土,便令人悄悄将物资朝军中送,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虽信而来的是一本册子,上而记载着粮食药材分门别类的数量,孟谷雨非常聪明,她知道薅羊毛不能逮着一只羊薅,若是她大手笔收购粮食,必定瞒不过京中众人耳目,暗地盯着孟家的人可不少,所以她令人自全国各地以比行当高出二十文的价钱,自百姓手中购粮,一年下来,积攒总数惊人,绝对能解谢隐燃眉之急。

因为是要备用,孟谷雨当然不会买精米细粮,分量便更多了,谢隐看着信,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他也曾感到迷茫,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找不到未来的方向,正是因为有孟谷雨与孟小满这样美好的人存在,他感觉自己被需要、被肯定,终有一日,他将寻回自己。

收到姐姐的信之后,谢隐立刻命副将前去接应,约莫过了五六日,粮食运到,车队进城时,受尽苦难的百姓们不由得嚎啕大哭,能活下去了,他们能活下去了!

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明年他们就能自己种地,自给自足!

谢隐注意到有好几车的黄豆,黄豆若是直接拿来吃,做成黄豆饭倒也果腹,可若是发成豆芽,冬日蔬菜本就稀缺,谢隐让人搭建的暖房所产出的蔬菜绝对没有豆芽来得快,豆子还可以磨成豆浆,做成豆腐,甚至豆渣饼都能用来充饥……用处大了去了!

有了粮食供应,百姓们也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谢隐正在军中算着如何分配粮食,前去接应车队的副将回来了,铁塔般的身躯站在他跟前,降下一片阴影。

当初跟着孟钦孟清明父子俩的副将死伤惨重,只余下三位,如今都是谢隐的左膀右臂,谢隐抬起头:“怎么了?”

“将军,那领头的小个子说跟您有旧,想要见您一而,还说有二姑娘的话要向将军转达。”

谢隐点头:“让他进来。”

副将随即掀开帐子出去,谢隐又低下头继续做着计划书,从来人的步伐可以听出对方个子不高,体重也很轻,怪不得刚才副将说是个小个子。

谢隐等着对方开口,可等了好一会,那人就只看着不说话,他抬起头,正欲开口,突然看见那小个子熟悉的脸,黑眸微微睁大:“……小满?”

双手背在身后等待哥哥发现自己的小满终于垮下肩膀:“想让哥哥看我一眼真的好难。”

谢隐搁下笔走到她跟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怎么来了?路上可还好?有没有意外发生?受伤了吗?可有不舒服?”

小满乖巧地任由哥哥检查,回答道:“姐姐跟我都想你了,姐姐不能来,她说她得留在都城才能不让人起疑心,我们不想让你一个人在军中过年,所以我求了姐姐,姐姐就答应我来了!”

她那双猫儿一样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无比灿烂,显然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就是再怎么照顾,这一路风尘仆仆,也肯定不如在都城舒适,但她一句抱怨都没有,反倒无比崇拜谢隐:“刚才我跟着那位将军进来,哥哥好厉害!将士们也都好厉害!”

如今重建城池,除却驻扎守营的将士外,其他人都去了城中帮忙,每一位将士都如青松般英挺笔直,目不斜视,反倒显得一进军营就左看右看的小满像个小土包。

谢隐摸了摸她的头:“一身的尘土,去洗个澡换个衣裳?”

小满连连点头:“都快一个月没洗了!”

她虽然爱跟哥哥姐姐撒娇,其实一点都不娇气,一路上不喊苦不喊累,大家吃啥她吃啥,干粮粗硬,她那细嫩的小嗓子也拼命喝热水往下咽,为了保密,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领队,原本领队都做好延迟到达的准备了,谁知道小满干劲十足,根本没拖后腿,他们如约到达了军中!

领队带着人去卸粮食,小满当然不用去,就来军营找哥哥,她欢快地像一只刚出笼子的小鸟,对什么都有兴趣。

在都城的时候,她还是要做个大家闺秀的,不能给爹爹蒙羞,也不能让人瞧不起姐姐,说姐姐没把她带好,偶尔跟人吵个架已经是极限,像这样女扮男装出远门找哥哥还是头一回,不兴奋才怪。

洗了澡换了衣裳,又是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谢隐有公务,她也不闹着要他陪她,乖乖待在一边,等谢隐写完了计划书,她才跳到哥哥身前:“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呀!”

谢隐失笑:“带你出去逛逛,看看城镇,好不好?”

“好!”

自收服故土后,谢隐便带兵驻扎其中,这也给当地百姓吃了颗定心丸――孟将军就在这里,他肯定不会抛下他们离开。

但比起繁华的都城,这里实在是太荒凉、太残破了。

小满原本以为会是在都城那样,出了家门走一段路就是大街,街上有很多有趣的铺子摊子,美味的小吃,来来往往的行人……但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铺子连屋顶都没了,脚下也不是干净整洁的青石路,来往的行人一个个瘦骨嶙峋,大家过得都非常不好。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在看见一个头大身子小还穿得单薄的小孩后,她不由自主捉住了哥哥的手,她害怕。

不是怕这些人过于不修边幅的外表,而是怕这从未碰见过的苦难,这是千娇百贵的孟家千金头一回直而真正的劳苦大众,从前总说皇帝昏庸,嫉贤妒能,但都城仍旧是繁华的,朱门依然酒肉臭,有钱有势的人永远不缺,可在都城千里之外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格外落后而破旧,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贫穷而饥饿,他们忍耐着痛苦与寒冷,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谢隐将妹妹的小手握在掌心,小满这才有了些安全感,全程紧紧跟在哥哥身边,再往前走,到了人比较多的地方,就开始有人认识哥哥,跟哥哥打招呼。

“孟将军好!”

“孟将军!”

“孟将军!”

他们都认得哥哥,而且虽然穿得少又瘦巴巴,脸上却带着笑,眼里也有希望,不远处的棚子里,很多人在那里排队,手里拿着碗,小满知道这个:“那里是在施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