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无赖本色
小季不屑的哼了待在案几旁。挑起小指枢了枢屏,枢出一小块鼻屎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屈指一弹。桓楚说这话的意思他心知肚明,共尉是什么货色老子我不清楚,还需要你桓楚来提醒?刘季对此十分恼怒,他从小要乡里横行惯了,只是遇到了共尉之后,手段和实力都不如共尉,这才处处吃瘪,遇到了项家叔侄这些贵族,又有些心理上的自卑才不敢张狂,可是对桓楚这样的人,他一点惧意也没有。
你想玩我,我还想玩你呢。刘季暗自一笑,忽然换上了一脸的愤愤不平:“桓兄有所不知啊,陈留原本是有粮的。只是共君侯手头太紧,所以把粮食带走了。”
桓楚本不是个什么良民,要不然也不会犯了事逃到大泽里去了。对刘季这种小无赖来说。他就是地地道道的恶棍。他见刘季这么无礼,心头火起,正待要翻脸。忽然见刘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便想起临行前项羽关照的事情了,这才按下心中的怒气,装作不解的样子说:“共君侯手头会紧吗?他最近可没打什么仗。”
“其实他本来也是不紧的。”刘季叹了口气,挠着头说:“他手下壮丁太多,看中了我从城阳带来的那几千女人,所以想用粮食和我换。本来呢,他是指望熬王兑现诺言,给他两三万石粮的,可是魏王说手头筹措不开,不能给他。共君侯只好自己拿出四万石粮,所以,他一摊手,表示也无可奈何,他是拿到了粮,可是粮原本是陈留城里的,他也得到了陈留城。可是陈留却几乎是座空城,但是这是人家送的,你还集要求什么?
“魏王?”桓楚虽然知道共尉将陈留的粮食搬了个干净,却不知道这个内幕,一时接不上话。刘季向前倾了倾身子,用一种很诚恳的口气说:“桓兄,你说我现在是和跟着子羽一起退回吁贻好呢,还是守住陈留,和韩、魏并肩作战,共抗强秦的好?”
桓楚想也不想。应声说道:“当然是留下好,陈留地处要冲,一旦失守,楚韩魏就会被秦军分割开来。各个击破。如果将军守住了陈留,你不仅是楚国的功臣。就是韩魏也会对将军感激不尽的。”
“是吗?”刘季抠着鼻翼旁的一个疙瘩,若有所思,犹豫了半晌又说:“既然我守住陈留对韩魏都有好处,他们是不是应该支持我一下?桓兄,子异在魏国为相。你帮我去求求他,让他派点兵,送点粮给我吧。要不然,我肯定是守不住啊,只能弃城而走了。”
桓楚哑口无言。他觉自己有些轻视刘季了,这个家伙不是一个无赖,是个大无赖。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有心思去讹魏国。他几乎想站起来甩手走人。可是想到项羽的嘱咐,他又只能强忍着。只要能把刘季留在陈留拖住秦军,让魏国出点血也不是不可以。桓楚想到此,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将军说得是,桓楚愿住。我这就去大梁向魏王说明此事。请将军务必等待数日,我一定会带回好消息的。”
“桓兄去回,你放心,我的粮食虽然不多,可是你那两千人的饭,我一定管好。”刘季笑容满面,神情自然的站起身来,连连拱手。桓楚一听,差点立刻翻脸,这个刘季也太无赖了,他连我的人马都想吞并?他还没来的及说话。刘季已经亲热的拉住他的胳膊说:“桓兄,人少方便啊。再说了,我有了你这两千人,守城又多了几分把握。”
桓楚气极反笑。看着小人得志的刘季,他嘿嘿一笑,拱拱手,转身就走。两千人给你就走了,看你打完陈留之后是赚了还是亏了。他当即带着亲卫营出了城,直奔大梁而去。
看着桓楚出了门,刘季的脸阴了下来,恨恨的骂道:“他娘的,这帮竖子,都在算计老子。老子是那么好算计的吗?”
“将军,如之奈何?”萧何皱着眉头,不安的说道。
“我们的军粮还能吃多久?”刘季头也不回,膘了一眼萧何,气呼呼的说。
“和共君侯交易来的军粮基本还没有动,如果省着一点用,三个月还是可以支撑的。如果再能从大梁那边弄一点,城里再拨罗搜罗,我想应该能撑半年吧。不过,将军准备留在陈留吗?”萧何算完了帐,这才想起来刘季的口风不对,这个时候留在陈留就要面对秦军的攻击,就算能守半年。最后能脱身吗?
“不留在陈留。老子能去哪里?”刘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着说:“回旺贻,还是回沛县?除了陈留,哪儿是我的地盘?”
萧何砸了砸嘴。没吭声。旺胎是怀王的地盘,现在项羽又提前跑了,他回去干什么?当然是夺权。刘季被项羽压制得很郁闷了,这个时候他才不想回去被项羽当刀使呢。本来沛县是老家,应该是个好地方,可是现在沛公是吕泽。吕家和刘季的那点事儿是萧何、曹参一手操办的,他当然知道刘季如果回了沛县会是什么下场。想来想去,好象也只有陈留能呆,可是陈留,,也太危险了。
“老子这次要赌一把。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刘季咬牙切齿的说,停了片刻。见萧何面色紧张,又安慰道:“好了,老萧,我赌过那么多次,还是赢的多,输的少吗,再说了,有你们这帮兄弟帮衬,我不会输得太惨的。实在不行。突围还是有把握州引,他想了想,叉笑了:“嘿嘿。说不定,我迈能捞抱县
他忽的转过身,兴奋的对站在一旁的夏侯婴说:“去把老曹他们几个找来,我们商量商量,看看项羽这个竖子回旺胎究竟会怎么干,我们怎么应付才能捞点好处,不吃亏。”
夏侯婴看着突然兴奋莫名的刘季,忧郁的心情忽然也变得轻松起来,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共尉脱下大氅扔给薄姬,接过薄姬手中的竹简,看着李四那熟悉的笔迹,忍俊不禁的笑了:“刘季真有一套,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敲诈别人。”
“他本来就是个无赖。”吕翌撇了撇嘴,不屑的说。“夫君你是不知道,这种事情他经常干。轻车熟路,他在沛县的酒肆里喝酒不仅不给钱,还逼着卖酒的说他身上有苍龙,是贵人,主要把欠账免了,要不然就带着人去闹事,让人家做不成生意。不过他以前也就敲诈些商人,现在能敲诈到魏王头上,也算是卑点长进了。”
共尉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叉着腿坐下,薄姬乖巧的走过来,捏起两只小拳头给他捶着腿,轻重适宜,共尉浑身的疲乏似乎也被她一点点的敲没了。看着恬静的微笑着的薄姬。共尉兴奋颇高的说:“你娘来信有没有说魏豹是什么反应?。
薄姬浅浅的笑着,摇了摇头:“自从我离开了大王,娘就很少进宫了。”
“噢。”共尉想象着魏豹的反应,怎么想也觉得魏豹肯定很不爽,秦军眼看着就要逼近大梁。他自然希望刘季能在陈留作为支军,吸引秦军的一部分注意力,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协同作战。从这个角度说,送刘季一点人马,一些粮食,也无可厚非,但是以魏豹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被刘季敲诈这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更何况项陀考虑这件事情,恐怕更多是从项家的利益出。一想到此,魏豹的感觉就更不好
。
共尉也在奇怪。项羽赶回旺贻能演变成一个什么结果?项粱按照历史上的展轨迹死了,那么项羽是不是也会按历史的轨迹继续走下去?他还会上演那场著名的巨鹿之战吗?眼下赵王歇被秦军赶得如同一只丧家犬,没有他国的救援,他是很难再支撑下去了,如果楚国能解决内乱的问题,援赵是必然的结果。现在的问题是,项羽能掌接局面,解决楚国的内乱吗?怀王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为了能让怀王少一点顾忌,他远离彰城,故意造成了这个夺权的大好机会,怀王能抓得住吗?他们又将如何见招拆招,高手对决?
共尉很好奇。
“夫君”吕娶见共尉出神,轻声叫了一声,将他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哦,什么事?。共尉一惊,掩饰的笑了。
“这是给姊姊的家书,你看一下吧,如果没有问题,我就用印了。”吕翌将两片竹简递过来。轻轻的搁在共尉面前。共尉接简在手,想了想,又提起笔在上面加了几个字,递还给吕翌:“就这样送出去吧,要快。”
“我明白呢。”吕委一笑,又将一堆竹简推到共尉面前:“这些是给韩信、田壮、叶青等人的。你也一并看了吧,到时候我让人一起送出去
共尉也不说话,接过竹简一片片的看了起来,他看得很仔细,不时的还提起笔改几个字,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算是全部看完。吕翌接过去,将他改过的地方用刀削去,重新书写,有些改动得比较多的还要重写。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全部弄好。
在吕翌忙活的时候,共尉边享受着薄姬的粉拳侍候,边满意的看着吕翌忙碌。看来当初把她带在身边是对的,有她帮忙,好多隐秘不能让外人代劳的事情就不用亲自动手了。吕翌心思又缜密,虽然在军事上没有太高的见解,但是在揣摩人心上却比白媚高出一筹。吕家兄弟姊妹五个,除了长姊长殉的能力不太清楚之外,其他的四个人能力都比较突出,能教出这样的子戈 那个吕公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改完了竹简,吕翌拿出了共尉的金印,忽然又有些犹豫:“夫君,你觉得这样真的行吗?”
共尉翘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他摆了摆手:“你放心好了,我有数的,你不用担心,只需安闲自在的看他们如何表演即可。哈哈,戏台我给他们搭好了,就看他们怎么唱了,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啊。薄姬,我有些累了,你再背一遍五千言给我听吧。”
“喏。”薄姬浅浅一笑,用清脆的嗓声轻声吟哦起来。吕翼白了快活似神仙的共尉一眼,撅了撅嘴,用力的将金印按了下去。姜完了封泥,她捧起那一堆竹简网要出去,共尉忽然睁开了眼睛:“少殉,你让邸疥去问一下,周叔他们到哪里了,这么久也没来个消息,会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能有什么麻烦,周将军手下有两万多人,赵将军又在南郡,就算遇上麻烦,也能解决的。”吕翌安慰道:“他们要绕些路,自然要多花些路程的,你不用太担心了。”
“我是不担心,可是那帮等着娶老婆的担心呢。”共尉重新躺倒,扑哧一声笑道。
“你这君侯也真是少见,人家都管升官财,你到好,管人家娶老婆。”一想起那些天天来打听消息的军官,吕委也忍不住的笑了。…懂,人矛恒产者,必无恒共尉闭着眼睛,自鸣部必以…!“成家立业,只有成了家,他们才有立业的心思。要不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里还有上进的心?说不定一看形势不妙,转身就跑了,现在我给他们成了家,他们就算要跑。也要想想老婆孩子。”
“你真够坏的。”吕翌咯咯的笑着,伸过手在共尉腰间轻轻的拧了一下。
“夫君说得是呢。”薄姬忽然轻轻的叹了一声:“秦军为什么死战不降?还不是因为怕家人被处罚。这些秦人也真是可怜呢,要么自己死,要么就是家人死,对他们来说,战死沙场或许还是不错的结果呢。”
“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这句话又岂是空来的?”共尉轻轻的叹声了一声:“老子说得对,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行患?”
十一月初,击败了项梁之后的章邯率军横扫东郡,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项粱等人夺下的诸县就重新落入秦军的手中。不久,关中的二十多万援军到达,章邯手中的人马远远过了王离,王离的嚣张气焰顿时消于无形。过河以来。他横扫河北的威势不再,追击项梁走错了方向,接连几仗又没能如愿立下大功。相比之下,章邯却是连战连捷,尽显名将风采。
王离不服气,他想立下大功。盖过章邯的风头,挽回一点,面子。在章邯提出分兵的时候,王离主动提出要向东直捣齐楚之间的昌邑、胡陵一带,章邯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反对,当下让他带着长城军团向东一路攻击,自己向南移动,准备攻击魏国大梁、陈留。
刚网复国不久的魏国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与此同时,陈留的刘季也真正紧张起来。虽然他在桓楚面前拍着胸脯说,他一定要守住陈留,可是得知二十万秦军铺天盖的的扑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了。这耳是二十万秦军。几乎是最后的关中子弟,咸阳的决心可见一斑,他们不能容忍任何对帝国不利的人存活在这个。世上。
“怎么办?”刘季不安的看着萧何、曹参等人,对桓楚充满了鄙视的眼光视而不见。老子才管你看的起看不起呢,保住小命要紧,命没了,要面子有什么用?
萧何、曹参互相看看,一声不吭。一想到二十万秦军,他们的头皮也麻,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章邯十万秦军在手,就已经横扫数郡,现在有二十万人马,还有谁能挡得住他?
曹参忽然后悔了,当初他听到共尉说要将陈留送给刘季的时候,他兴奋得差点晕过去,可是他现在觉得,这好象是共尉给他们挖的一个。大坑,留下一个空城,却把刘季给陷在这里,让他们挡着秦军,他自己安安稳稳的呆在南阳。但是他想想又觉得不妥,南阳正对着武关,他在那里也不安全,他为什么不回彰城去?彰城才是真正的后方啊。
曹参想得脑袋疼,他想不通共尉在干什么,他越想越远,把所知道的关于共尉的事情一件件的翻了出来仔细回味,越来越觉得无法捉摸。共尉的举动处处透着反常,让人无法理解,可是事后你又会现,他的所做所为就是最好的选择。在陈胜手下时,他没有象其他诸将一样拼命扩充实力,而是选择了精兵战略,当时看起来,他好象没抓住机会壮大自己,手下才两三万人,跟那些动辄七八万、十几万的人比起来,他根本不值一提。可是随着章邯带秦军出关,所战辄破,那些拥有几万、十几万大军的将领一个接一个的败在章邯手下时,共尉却在城父力挽狂澜,一口就吞下了两万秦军,建立了他的赫赫威名。项梁过江,他因为实力不如项梁,硬生生被项梁抢去了最大的好处,看起来又是吃了亏,可是随即项梁就成了秦军的眼中钉,虽然打了几个胜仗,可是最终却在秦军的猛击下兵败身亡。而共尉呢,他不声不响的夺了南阳,躲在韩魏后面静观其变。
他似乎能预知大难来临。提前做好了避难的准备,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的度过难关。
曹参忽然心中一动,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可是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一时出神的“咦”了一声。刘季正在等着他们出主意,见他莫名其妙的笑,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两步就跨到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老曹,你有什么主意?”
曹参吃惊的看着刘季,脑子里刚刚抓住一点感觉的想法一下子飞得无影无踪。
“老曹,你在想什么?。刘季恼了,松开手将曹参推到在地,破口大耸:“章邯随时都有可能包围陈留,你却不当回事,傻乎乎的笑个鸟?等秦军的刀架到你脖子上,老子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卓参不怒反笑,他爬起身来。附到刘季的耳边轻语了几句。刘季拧着眉头看着他:“这样能行?”
“行不行,只有试了才知道啊。”曹参笑嘻嘻的说。
“他娘的,又让老子去求他?”刘季骂骂咧咧的转了两个圈。猛然停住了脚步看着桓楚,凶光毕露。看得桓楚心中一阵惊悸,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按紧了腰间的长剑。
第五节 翻云覆雨
“燃胺小季忽然展颜笑。吕里有此莫名的得意,号称凶悍的懈般也不讨如此。他摆了摆手,示意桓楚稍安勿躁:“桓兄,我决定坚守陈留
桓楚大喜,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我的人手不足,就算加上魏王支持我的五千人,我现在也只有两万人,面对近二十万的秦军,困守孤城还行,要想在野战中和秦兵较量,那可就差得太远了。”刘季慢条斯理的转着圈,侃侃而谈:“所以,我想请桓兄去一趟南阳,见见共君侯。共君侯和子羽是异姓兄弟,也是武信君的晚辈,武信君战死,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如果你能把他请来,我们就有了和秦军周旋的实力
桓楚微皱眉头,刘李处心积虑的想把他那两千人拐走,他其实并不在乎,两千人给你就给你了,不过,如果能把共尉拖到战局里来,倒的确是个好主意。秦军有二十万之众,就算是共尉来了,他也不是对手,借秦军之手削弱刘季和魏国的实力是既定的方针,如果能顺手把共尉也绕进去,可谓是意外之喜。当然了,对桓楚来说,还有一个便利之处,那就是他不用呆在陈留了,一旦形势不对,他可以溜之大吉。
“行,就依将军之言,桓楚这就起身。”桓楚大义凛然,站起身来抱拳:“还请将军作一封书
刘季见桓楚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意外之喜,连忙让人写了书信交给桓楚。桓楚二话不说,带着亲卫即刻起身奔赴南阳。
桓楚走了,刘季沉下了脸,反过身来问曹参:“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曹参笑嘻嘻的:“将军,项梁死了,手下溃败,现在到处都是散卒,项羽急着回旺胎,我们何不打着项梁的旗号收拢散卒?据我的估计,三五千人总是轻而易举的
刘季眼前一亮,心头狂喜。对啊,项梁的兵那可都是老兵啊,东阿一战,硬是把不可一世的章邯都打败了,这样的兵不收白不收。项粱有十几万人,秦军突袭,因为王离的擅离职守,杀伤并不是很多,至少有一半的人跑了,自己现在是楚军最前线军职最高的人,如果竖起楚军的大旗收拢降卒,别说三五千人,运气好的话,捞个上万人都是有可能的。
“就这么办,宜早不宜迟。
。刘季兴奋的一拍曹参的肩膀,挑起大拇指:“老曹,有你的
耳贻。
项粱兵败身死的消息传到吁胎,如同一盆凉水,浇得熊心浑身冰凉。他虽然对项梁的嚣张跋扈不满,但是项梁的连战连胜毕竟代表着他的性命暂时安全。前几天的消息还说是快要拿下定陶,项羽、刘季连夺数县呢,怎么突然之间项梁却死在章邯的手里了?
项梁死了,楚国就相当于断了一根顶梁柱,大厦将倾。
熊心在经过了短暂的惊慌之后,迅的冷静下来,他忽然现,楚国在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难得的机遇。项梁死了,共尉也不在彭城,吁胎这里没有哪一个人有足够的实力独揽权柄。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去把吕青请来。”熊心对郎中楚霜说。
吕青还不知道项粱身死的消息,正在家和吕臣下棋,一听说大王相招,他也没有多想,平时熊心没事的时候也经常招他入宫闲谈、对弈。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跟着楚霜进宫。在路上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大王招我入宫,是下棋啊,还是论文?”
楚霜微微一笑,安身说:小臣不知。”
吕青看了楚霜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意外。大王招他没有什么大事,有项梁、共尉两大势力压在他头顶上,他没什么大事可做,平时无非就是闲居度日而已,让人招台些老臣入宫,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通常郎中们都会透露给被招的人,让他们好有所准备,顺便也巴结一下他们。但是这个楚霜却什么也不知道,看起来也是个耳目不灵通的人。
进了王宫,吕青神态轻松的和熊心见了礼,熊心也笑眯眯的接受了他的拜见,与平时并无二样,但是吕青扫了一眼熊心面前的案几,却现既没有棋枰,也没有笔墨,也没有什么可以赏玩的东西。他不禁有些意外,抬起头看着熊心,却见熊心面色平静的看着他,眼中不时的闪过一抹轻松的喜色。吕青大惑不解,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四周,却现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在殿中宿卫的宦者都不见了踪影。
吕青是在官场上混过多年的人,他立刻意识到今天的会见很不寻常,脸上的笑容随即收了起来,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声不吭的低着头。
熊心看了吕青片刻,从袖子里抽出竹简推到吕青面前:“吕卿,这是前线刚刚送来的战报。”
吕青接过竹简,迟疑了一下,缓缓的打开扫了一眼,眼神顿时滞住了,眼眶瞪得老大,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身子刹那间变得僵直。项粱死了?十几万大军毁于一旦,那项家岂不是完蛋了?项家完蛋了,那共尉岂不是一枝独大?他忽然之间后悔不迭,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自己又何必和共尉作对呢。后悔之余,他又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和共尉面和心不和,好在儿子吕臣和共尉关系不错,总算没有
吕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熊心似笑非笑的脸,刚网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大王招我入宫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想干什么?右尹项伯在哪里?这个重要的消息,项家肯定会提前知道,那他们的人在哪?吕青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猜测着熊心的打算。
“吕卿,你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应对之策?。熊心轻描淡写的说。
吕青没有立即回答,他正在紧张的分析着项梁身死之后的朝局变化,还没理清楚头绪,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熊心。熊心也不催他,挥手示意人送来了酒,推了一杯到吕青的面前,自己端起一杯慢慢的呻着,偶尔膘一眼吕青。
喝着淡淡的酒,吕青慢慢的冷静下来,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面部,放下酒杯,恭敬的欠身施礼:“当此非常之时,一切全凭大王专断
熊心的嘴角挑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吕青刚才的神色变化全落在他的眼里,他的心里想些什么,他大致也能猜到,当然也不会被他表面的平静和恭敬骗住。他微微的叹了口气:“武信君一死,项家只怕会心神不宁,项悍,恐怕当不得郎中令的职责了。我把吕卿请来,就是想问问吕卿,看看谁比较合适接任郎中令。”
吕青顿时明白了熊心的意思,他不由得感慨,熊心的手段果然狠辣,项家一出事,他第一个要动的就是郎中令项悍。郎中令掌管宫中卫士,是关系到他切身安全的人,项梁安排项悍做郎中令,就相当于把熊心捏在了手心里,让他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熊心只怕对这个职位耿耿于怀很久了,现在项粱一出事,他第一个就要解决这根扎在肉里的刺。
熊心之所以不问别人,而是问他这件事,吕青也明白得很,熊心这是看中了吕臣,要让他来顶替项悍。吕臣是共尉的人。又和共尉的那些部将不太一样,再加上他吕青从中斡旋,熊心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握着最贴身的力量。吕青能够想到,如果吕臣做了郎中令,他吕家就成了熊心的亲信,否则,熊心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吕青刹那间欣喜若狂,但是他却一脸平静,依然很恭敬的说:“除了项悍,旺贻能够做郎中令的将领还是有的,白公是楚国的老将,忠厚老成,经验丰富,我觉得”
“白公是很合适,可是寡人有另外的重任要安排给他。”熊心见吕青遮遮掩掩的,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接了当的说:“依寡人看来,郎中令最合适的人选非令郎不可。吕卿,不知令郎身体好了没有?”
吕青连忙磕头谢恩:“谢大王关心,犬子已经无恙。只是”
“那就好,不用多说了,你立刻回去和令郎说一声,请他立即上任熊心站起身来,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吕青,沉声说道:“寡人希望,明天朝会时,吕卿父子二人能同列朝班。”
吕青再次磕头谢恩,一出了王宫,他就跳上车,急声催促道:“快,回府!回府!”
宫里,熊心将熊英找了来,和她耳语了几句,熊英点头,也跟着出了宫,由楚霜带着五十个卫士护着出了城,直奔彭城而去。
“让我做郎中令?”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的吕臣拈着棋子,看着满面喜色的吕青,有些莫名其妙。导青连连点头,上前一把抢下了吕臣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里,兴奋溢于言表:“是啊,大王信任我父子,要将身家性命交给你,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吕臣淡淡的笑了笑,手指交叉着握在一起,蹙着眉头想了想,又有些担心的说:“父亲,盯贻除了我手中有人马之外,还有白公和陈婴呢,特别是陈婴,他虽然手下只有万余人,可是这是他的老家,他随时都有可能招集起更多的人马,大王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项粱虽然死了,可是项羽还在,项儒还在魏国为相,他们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视
“项羽、项坨算什么东西,黄口小儿,他们现在惊魂未定,又不在旺胎,哪里是大王的对手吕青不在意的挥挥手,“就算他们还有实力,可再也不是项粱在的时候那么风光了,别的不说,他的实力能过共君侯吗?”
吕青说着,忽然停住了,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说:“阿臣,你准备一下,我估计大王要迁都了。”
“迁都?”吕臣稍一思索,也明白了这个意思。共尉不在彭城,彭城只有他的父亲共教在,共敖的能力远不及共尉,心思也不及共尉周密,怀王迁都彭城,不仅脱离了陈婴的地盘,而且在名义上又让人觉得是共尉占了上风,这样一来,项家就算有什么怨气,也会泄到共尉身上去。而不是针对怀王。更重要的是。共尉不在彰城,他对彭城的掌控能力大大减弱,怀王就有足够的余地施展手段。这一手老辣,恶名推给了共尉,好处却是他的。
吕臣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气,随即又笑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当然再好不过了,我想阿尉一定会满意的
吕青暗自笑,却没有说破。只要吕臣答应出任郎中令一职,他的计划就实现了。他兴冲冲的出了府,去向熊心回报。熊心得到了吕臣的点头之后,随即派人招项悍入宫。项悍还没嘴膛就被项伯派人叫了尖,开始怀以为又是晚卜有宴席。到净懈儿看,项家的人都到了,却面色紧张,一点赴宴的欢喜也没有,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项伯告诉他,项梁在定陶兵败身死,大军全溃败了。眼下项羽正火的往回赶,希望能控制住旺胎的局面,但是大军的度再快,也不可能昼夜赶路,他们至少还要十天左右才能回到旺胎,这个十天,就是项家生死存亡之机。
项悍大惊失色。
没等他回过神来,熊心的使看来了,招项悍入宫。项悍一见,惊惶不知计之所出,看着项伯直跳脚,项伯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他想了好一会,安慰项悍说:“你且去见大王,想必他也是网得到消息,心中不安,所以来问问情况。,
项悍应了,跟着使看来到宫中,熊心跟他说了几句话,项悍应答得不着调,“惶急之下,只得说听到项梁身死的消息十分悲痛,所以才在大王面前失礼。他哪里知道,熊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二话不说,爱卿既然如此悲痛,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郎中令的人选我另作安排。
项悍这才知道中了井,可是他看着全副武装的吕臣扶着剑缓缓的从外面走进来,知道大势已去,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刻告辞出宫赶到项伯的府上,把刚刚生的事情告诉项伯。项伯一听,汗如浆出,他没有想到熊心的度是如此快,他还没想好对策,熊心已经动手了,而且又快又狠。
项伯呆若木鸡,中晌才清醒过来,对项悍大声说道:“立玄去请上柱国
项悍匆匆的去了,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他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项伯说:“上柱国已经被大王请进宫里去了。”
“啊?”项伯这次是彻底傻了。
陈婴站在怀王的面前”惶惶不安,他正在家闲居,忽然之间就被怀王请到了宫里,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他做这个上柱国,那是因为有项梁,并不是他自己有多少才能,平时的事情也由项家的人代管,除了五日一朝的时候他露下面,基本上他就很少管事。
“上柱国,近来安好否?”怀王双手拢在小腹前,阴森的目光看得陈婴汗毛直竖。
陈婴陪着小心应道:“谢大王关心,臣一向安好
“那寡人就放心了。”怀王似乎松一口气,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既然上柱国安好,那纵使章邯到了旺胎,寡人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婴莫名其妙,章邯不是被武信君打得狼狈不堪,躲在濮阳不敢出来的吗,怎么会到吁贻来?他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怀王,怀王摇了摇头,膘了一眼案上的竹简:“刚刚接到战报,武信君”战殁了。”
陈婴接过竹简扫了一眼,顿时傻了,脑子嗡嗡作响,两眼直愣愣的看着怀王,竹简上那三道朱砂忽然变成了流动的鲜血,眼前似乎都变成了一片血红。
项粱战殁,十几万大军崩溃?
“上柱国,上柱国?”怀王叫了几声,总算把陈婴唤醒了。
“大王”陈婴猛然惊醒,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臣才疏学浅,未经兵阵,如何保得盯贻安全?”
“你不能担此重任?”怀妾捻着胡须,看着陈婴,半晌无语。
陈婴哪里敢多说什么,不管怀王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他都不能再掌这个兵权,他没这本事。项梁一死,项家就完了,这个时候不主动把兵权送出去以示诚意,难道要等怀王主动来要?
“臣确实不能担此重任,臣不能为大王效命,实在不敢居此高位,请大王另选高明陈婴头磕得咚咚响。
怀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上下起伏的陈婴,直到陈婴的额头磕得血肉模糊,这才叹了口气说:“既然卿如此以国事为重,那寡人也不能勉强卿了。这样吧,你把虎符交给寡人,寡人另作安排吧。”
“谢大王。”陈婴脑子晕晕的,也顾不得理会,连忙起身,算下了腰间的印绶,又让人回去取了虎符,送出了兵权。
怀王连夜重新安排了几个亲信掌兵,一夜之间,除了白公手中的四千人以外,怀王兵不血刃就将旺胎的几股力量收归已有。
第二天,紧急朝会,怀王一扫平时的温和,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最后说,旺胎无险可守,他决定迁都彭城。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秦军二三十万大军正气势汹汹的向这里扑来,怎么还能去彰城?彰城虽然比盯胎坚固,可是也挡不住那么多秦军啊,这个时候应该撤,不断的往后撤,哪怕是撤过大江。
怀王看着议论纷纷的众臣,面露不屑,等他们叫完了,他才森然道:“退?退到哪里才是尽头?秦军倾巢而出,其心昭然若揭,我们就算是退到会稽,他也会追到会稽,除非我们退到大海里去喂鱼。当此之际,唯有我等君臣一心,与暴秦决一死战
他忽然之间激动起来,高高的举起拳头,袖子从胳膊上滑落,落出青筋暴露的手臂,振臂高呼:“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难道只是嘴上说说的吗?与暴秦决生死,就在此刻!”